第35章
少年最終還是沒被活剝。被擡上救護車後,小心翼翼地躲在自己媽媽身後,一路都不敢看鐘揚。
所有的後續追責問題,都得在人員确認安全之後才能展開。
鐘揚根本顧不上這小公鴨,他眼睛裏只有雖然多處受傷,但仍然堅持着安撫別人的唐歐拉。在她強烈的要求下,顧悠心不甘情不願的留在了度假村,繼續為明天的婚禮做準備。
好在各項檢查結束之後,唐歐拉雖然腦部輕微震蕩,胸腔也遭到擠壓,渾身多處軟組織損傷,但內髒沒有傷到,頭部休息一下也會恢複正常。
鐘揚坐在病床邊上,看着她閉着眼打着點滴,心裏很是複雜。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她這陣子也夠倒黴的。
忍不住替她理了理頭發後,手有些伸不回來了,緩緩地挪到臉上輕撫着,有些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
“謝謝……”唐歐拉輕聲對他道謝,眼睛仍然閉着。
鐘揚不吭聲,手還放在她臉上。
安靜的病房只有兩個人,燈光昏暗,環境舒适。原本有些尴尬的一對男女,這會兒都産生了種迷茫。
“餓不餓?”他問她。
唐歐拉“唔”了一聲,緩緩地睜開眼睛,視線順着他的手臂,挪到他臉上。
“別這麽看我。”鐘揚嘴裏這麽說,眼睛卻跟她對視着。
唐歐拉安靜地望着他,因為藥物的關系有些昏昏欲睡,但還是撐着精神跟他說:“你去吃飯吧。”
鐘揚搖頭:“我也不餓。”
唐歐拉嘆氣,看着他不出聲。
鐘揚撫上她的眉眼,神情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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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麽一瞬間唐歐拉很想問問他,你不是不喜歡我了嗎?幹嘛這會兒又對我這麽好?可她覺得他回答不出來。就好像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喜歡他陪着自己一樣。
“我問你件事。”半晌後,他突然開口。
“嗯?”
“你給出的答案如果能讓我接受……”他一頓,摸着她的臉說:“我就重新追求你。”
唐歐拉呆住,迷迷瞪瞪的不知道他要幹嘛。
鐘揚緊盯着她的雙眼,笑了笑後,神情轉為認真,低聲問道:“你喜歡秦思?”
“啊?”唐歐拉反應遲鈍,愣了愣才擰眉道:“不喜歡啊。”
“那--”
“哎,你怎麽知道秦思的?”她打斷他。
鐘揚挑了下眉,沉聲說:“魏蔓跟他好過,也知道你這三年多一直在替他出醫藥費。”
唐歐拉點點頭,疑惑起來。安靜了好大一會兒後,問他:“你不會以為我會喜歡一個自殺過的人吧?”
鐘揚不吭聲,深深地看着她。
唐歐拉皺眉,“他像哥哥。”
“嗯。”
她持續皺着眉,半晌才後知後覺地擡眼看他,半信半疑地問:“你這是吃醋嗎?”
鐘揚回視着她,不答話。一手摸着她的臉,一手撫着她的頭發。眼睛慢慢染上了笑意,整個人溫柔極了。
“……應該是吃醋。”唐歐拉自問自答。
鐘揚笑出聲來,忍不住傾身親了她額頭一下。搞不懂她為什麽要這麽可愛?弄得他像個神經病似的。
“那……你這是要開始追我了的意思?”唐歐拉覺得智商有些不夠用,也不知道是藥物副作用太強,還是他太容易攪亂別人了。
“嗯。”鐘揚繼續笑着,溫柔地看着她。
唐歐拉卻皺起了眉頭,嚴肅地批評他:“你變得也太快了。一會兒說算了,一會兒又重新開始追求的。”
鐘揚輕聲解釋:“那天我确實生氣,而且一向自大,覺得你那麽說有點兒侮辱人。後來又知道了你跟那個秦思的關系,所以……”
唐歐拉想起身,被他攔住了。她擰着眉扭頭,上下掃描着他,繼續批評:“有不滿可以說啊,為什麽不試着溝通就這麽随便說算了?你的态度有很大問題。”
“是。”鐘揚虛心受教。
唐歐拉卻覺得心裏一陣委屈,她低聲說:“很多男女之間的事情我都不懂,所以遇到困惑和煩惱的時候,我會特別想跟你溝通。如果連你也不願意聽我最真實的想法,那我該跟誰去說呢?”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鐘揚傾身親吻着她的臉蛋,受不了她這種低落和難過。只覺得自己特別惡劣,也特別蠢。他一個過來人,為什麽不能好好兒跟她相處呢?
“以後我一定好好跟你溝通,不亂發脾氣,也不随便說‘算了’,好嗎?”他低聲哄着她,神情無比認真。
唐歐拉傻乎乎地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嗯”了一聲。她恍恍惚惚地體會到一種類似被寵愛的滋味,新奇又美好,連帶身上的傷也好像沒那麽疼了。
鐘揚細細地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內心柔軟的一塌糊塗。他忍不住傾身親吻她,從額頭眉眼,一直來到唇邊。
感受着她的緊張,聞着她的味道。他溫柔地靠近着,認真又小心,像是對待什麽寶物似的,輕輕地貼上她的唇。
唐歐拉沒被吻過,就連意外的擦碰也沒發生過。
她不知道原來吻嘴唇的感覺,會這麽不同。心髒那地方會悸動,人會飄起來。她以前看到電影裏男女主角熱吻的時候,總會忍不住好奇:如此激烈的交換唾液,難道沒有口氣嗎?
嗯……沒有。
她感覺不到,心飛了,人也傻了,只剩下單純的感官。那感官在告訴她:好幸福、好舒服。
“憋得慌嗎?”他貼着她的臉,笑了。連口氣都不敢喘,滿臉通紅的,可愛死了。
唐歐拉傻乎乎地搖頭又點頭,伸出一只胳膊去抱他。
鐘揚順勢一起躺到了床上,側身摟住她。低頭細細地看她,手不受控制地碰她。從臉到唇,又從唇到耳朵。一會兒動動她這,一會兒摸摸那,還總時不時地親她一下。
“想什麽呢?”他見她出神,忍不住問道。
唐歐拉笑笑,對上他的眼睛,“我在想,你現在到底在不在第一階段。”
“什麽意思?”鐘揚疑惑,溫柔地回視着她。
“書上說成功的戀愛會經過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來電期’,就是充滿心靈春。藥pea的階段,覺得對方哪都好,想起來就臉紅心跳、瞳孔放大的。”唐歐拉側身看着他,上下觀察了會兒,問:“你在第一階段嗎?”
鐘揚笑着反問:“你覺得我不在?”
唐歐拉搖頭:“我不确定。你有時候表現得像,有時候又不像。”
鐘揚親了她一下,輕聲說:“我現在覺得你哪兒都好。這應該是第一階段吧?”
“……嗯。”唐歐拉想了想,又補充道:“你得繼續保持才行。”
鐘揚樂了:“怎麽說?”
“因為心靈春。藥pea起作用的時間很短,只有30個月左右。它會呈現一種慢慢下降的趨勢,直到交往兩年半以後,兩個人正式進入‘左手拉右手’的無感狀态中。”
“既然它會自動下降,我怎麽保持?”
“你聽我說完。”就知道他會這麽問,“在pea下降的同時,另一種激素會開始上升,接管我們的感情。它叫內啡肽。這種腦內嗎啡負責産生溫暖、親密和寧靜的感覺。雖然沒有pea激烈,但同樣讓人上瘾。”
鐘揚點點頭,明白了:“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沒能在pea逐漸消退的這兩年半內,建立起內啡肽支持系統。那麽這段感情就會玩兒完?”
“嗯,是。我們就只能去尋找下一個新的開始。形成那種‘熱戀-分手-熱戀-分手’的惡性循環。”
“這都是從書上看來的?”鐘揚摸摸她的臉蛋,笑得極其溫柔。就是喜歡她這種嚴肅認真的可愛模樣。
唐歐拉小聲解釋:“雖然研究結果不一定百分百準确,但至少能解釋一些事情。”
鐘揚樂:“你平時都看些這種教人戀愛的書?”
“也沒怎麽看。畢竟可能随時要談戀愛了,總不能不做任何準備吧。”唐歐拉大大方方。
鐘揚繼續笑:“過程我理解,但是你這書看得不系統啊。裏頭就沒說該怎麽建立起內啡肽支持系統?”
“這本書沒說。”她一頓,“另一本說了。”
鐘揚樂出聲來,“好,另一本怎麽說?”
“你知道‘情感賬戶’嗎?美國心理學家willardharley提出來的。其實那書沒什麽新意,主要想表達的就是我們要做讓對方快樂的事,這樣賬戶才不至于為零或為負。我自己是覺得……”她停了一下,認真又單純地望着他,輕聲說:“我要愛你,就要用你喜歡的方式去愛你。我不見得要愛得多用力,搞得自己遍體鱗傷。我需要的……可能是愛得更有智慧吧。”
鐘揚靜靜地聽着,面上平靜地微笑,內心卻波濤洶湧。他覺得自己受到了一種微弱的,帶有安撫性質的震撼。讓那個塵封在內心深處的小角落,突然被摸了一下。
沒人這麽跟他探讨過愛,也沒人跟他說過:我要以你喜歡的方式去愛你。我要愛得智慧,而不是用死力。
這話在外人看來可能不怎麽感人,但對他來說堪比天籁。
他經歷過太過豐富的童年,也見識過瘋狂至極的男女。母親那三段了不起的婚姻,和如今依舊一副瓊瑤苦情女似的精神面貌,至今都讓他這個已經成年的人,無力又煩躁。
如果說人人心裏都有個點,是不能招,不能碰的。那他的點就是,這世上任何一個能讓他想起自己母親來的女人。那種瘋狂無腦,偏偏又情感極為豐富的偏執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