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唐歐拉工作的時候,基本處于封閉狀态。即使外頭突然爆發戰争,她也未必能察覺得到。

等一天的進度完成,當她有空翻閱手機的時候,險些被上頭的7通未接來電和11條信息給弄暈了。

顧悠和甄心分別打了三通和四通電話,信息也全部來自她們倆,不過雖然滿屏是她們的號碼,但信息的內容卻條條跟鐘揚有關。

逐條查看完後,唐歐拉陷入沉默之中。靜了好大一會兒才起身穿上外套,給甄心返回去電話。

“你總算回了!”那頭傳來甄心焦急的聲音。

“你現在在公司?”

“對啊,我除了--”

“我馬上過去,你再說一下具體情況。”唐歐拉打斷她的話,直接切入正題。一邊飛速邁着步子離開數學所,朝曠雲走去。

等甄心在電話裏把該說的和不該說的都說完之後,唐歐拉也差不多趕到了曠雲科技。

“王助理在嗎?”她沖着前來迎接自己的甄心問。

“剛回來,我把他叫過來?還是你--”甄心說着一頓,看見老王自己來了,所以朝唐歐拉比劃了一下。

“唐老師。”王助理十分有禮數地打完招呼後,把唐歐拉請進了鐘揚的辦公室。又預備吩咐人去倒茶的時候,被制止了。

“您不用忙,有事就直說吧。”她沒多少耐性。

王助理颔首坐了下來,說:“鐘總雖然沒來得及親自給您打電話,但他交代我讓您別擔心。”

“電話都不讓人打?”唐歐拉直接問出關鍵問題。

王助理暗嘆敏感,小聲解釋道:“有備而來的,到現在我們的人也還沒打聽出具體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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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歐拉點點頭,“這不是正常的問話方式,而是逮捕手段。他們如果沒有證據的話,是不能這麽抓人的,對嗎?”

王助理皺眉苦笑,“老板沒做過這種事兒。”

唐歐拉也忍不住蹙眉,“我的意思是既然警方會這麽做,肯定手裏有些材料是對他不利的。一時半會兒可能也出不來。公司現在的負責人只有陳凱傑嗎?”

“陳總和張大偉暫時負責。”王助理嘴上答着,心裏忍不住對唐老師另眼相看。她分析問題的方式,完全是男性思維。找關鍵,抓根源,想辦法。

唐歐拉問他:“甄心說你們各個部門都準備好了,律師也就位了對嗎?”

“是,但是律師要等24小時後才能跟老板見面。之後的事兒,也只有靜觀其變。”王助理說完,在心裏嘆了口氣。他早已經由上午的驚慌失措,過渡到了現在的疲憊無力階段了。

“辛苦了。”唐歐拉向這位盡職的助理表示敬意。

老王虛弱地笑了一下,眼裏滿是擔憂。誰都知道這一步意味着什麽,這會兒別看外頭的人都還在忙着自己手裏的事兒,但人人心裏都有想法。

散不散攤子,其實只有一步之遙。

“張大偉他--”

“我兒子呢!我兒子呢!”

唐歐拉的話被一陣凄厲的喊叫打斷,接下來入眼的就是一副宛如事故現場,親屬前來認屍時的凄慘景象。

鐘媽媽這一路過來都是如此失控般的大喊大叫,凡是看見的,全部默默讓路,沒人敢上前安慰她。

唐歐拉腦仁一疼,趕緊起身準備給快暈厥的鐘母讓座。

“我兒子呢?”鐘媽媽癱在唐歐拉身上,嘴裏不忘自己的兒子。

唐歐拉看了眼王助理,王助理低頭裝沒看見,心虛地準備離開。

她嘆氣,低聲安撫道:“您別着急,先緩緩。”

“我兒子到底怎麽樣了!你知道嗎?!”鐘媽媽瞪着眼,悲痛欲絕。

唐歐拉拍拍她的手,坐了下來,一字一句地輕聲告訴她:“鐘揚現在正配合警方調查,明天這個時候就能說上話了,您先別慌。”

“呃……明天周六。”王助理在一旁提醒,完了起身說:“我去倒幾杯茶。”

唐歐拉眉頭一挑,原本皺着的眉頭稍微舒展開來。

如果是特地選了周五這個時間來帶人的話,那極有可能手裏根本沒有确鑿的證據,所以只有借助周休日來拖延時間,讓鐘揚沒辦法向外界傳話。這種隔離他從而制造出時間差的做法,意圖有兩種。要麽是準備把他往死裏整,讓他住多兩天看守所,受辱又受罪。要麽就是想讓他無力反抗,從而制造出更大的輿論事實。又或者,兩者都是。

反正無論如何,曠雲科技都必死無疑。對方敢這麽做,一定合理合法毫無錯處,就算你事後還有能力反撲,也基本無路可尋。好惡心的人,好惡心的手段。

“喂!”鐘媽媽極為不滿,不知道這小唐魂飛到哪去了!

唐歐拉被叫聲拉回神,對上鐘媽媽的眼睛,吐了句:“……您別慌,應該沒事的。”

“什麽沒事兒!到底什麽意思?為什麽他們說我兒子行賄!”

“涉嫌,所以要被叫去問問話。”

“涉嫌也不行啊!我兒子我還不了解嗎!”

“只有您了解不行。”

“你--!你到底是不是我兒子的女朋友啊!這時候了你還跟個沒事兒人似的!!”鐘媽媽氣得站起來叉腰,只可惜動作過猛,人一下有些暈眩。

唐歐拉起身扶了她一下,說:“急也沒用,您先冷靜一下。”

鐘媽媽被她氣得頭疼,怒火四射,好不容易回去的眼淚又飙了出來。要不是陳凱傑不管不顧地推門而入,唐歐拉還真不知道該怎麽應對了。

“凱傑!”鐘媽媽看清來人後,立刻調轉目标,抓住他就問:“你快告訴阿姨鐘揚到底怎麽了!”

“阿姨--!”陳凱傑比鐘媽媽叫的還大聲,面容還要凄苦,他黑着臉掰開她的手,氣呼呼地說:“您寶貝兒子被公安帶走了!留下個爛攤子給我!哪兒哪兒都不像話!我一會兒還要應付一堆投資人!我頭大不大!您就不要哭了!我更想哭!”

鐘媽媽的哭聲确實被制止了,她傻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陳凱傑,沒感覺出這孩子有絲毫的善意,所以身子下意識地往唐歐拉那邊靠了靠。

“唐老師,我能不能求你個事兒!”陳凱傑也不管鐘媽媽是什麽心境,他直勾勾地望着唐歐拉,好像乞丐盯着塊肥肉似的。

“你先說什麽事情。”唐歐拉平靜地開口。

陳凱傑點點頭,語速極快:“薛璨東你認識吧,我聽說你跟他老婆關系非常好,你能不能跟他稍微說說,讓他再寬限點兒時間,別召開什麽股東大會,等鐘揚出來再說!”

唐歐拉聽明白的瞬間,也疑惑了,“你為什麽怕開股東大會?”

“為什麽怕?!”陳凱傑冷笑,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不耐煩地說:“你可能不了解創業型公司怎麽運作的。我告訴你啊,只要股東大會一開,那必定是要做出大的決策的,我現在沒辦法對付他們,一個個跟豺狼虎豹似的。最好能拖一天是一天!”

唐歐拉難以置信地看着陳凱傑,原來以為他這輩子可能只适合做研究,但是現在看來,做研究都未必能出頭。腦子不夠,有點壓力就亂套的人,幹什麽都不會成功的。

“怎麽樣?!”陳凱傑忍不住催她。

唐歐拉直接拒絕:“不行。”

陳凱傑大驚:“唐老師?!你--”他氣得語無倫次,組織好了之後才重新開口道:“虧得鐘揚還跟我說他很看重你!你連這麽點兒事都不肯為他做?!”

鐘媽媽雖然不大明白,但聽着也像這麽回事,所以身子又朝陳凱傑那邊挪了挪。

唐歐拉簡直頭大,覺得這屋子沒一個能溝通的,“張大偉呢?”

“他忙他的去了,請你現在回答我的問題,不要岔開話題!”陳凱傑有些氣急敗壞。

唐歐拉看了他兩眼,索性讓他徹底絕望,一字一句地告訴他:“我不可能去求顧悠,然後再請她去跟薛璨東說情。既然你是曠雲科技的聯合創始人,那該負的責任就請你負起來。不懂不會都能理解,可逃避卻是會讓人看不起的。做人的基本品質請你拿出來,獲得利益的時候記得自己是創始人,這會兒遇見危機了,就突然搞失憶玩推脫?”

陳凱傑大怒,面紅耳赤,滿口喘着粗氣:“唐老師啊唐老師!虧我這麽敬重你,想不到你就是這麽看我的!我只不過是請你幫個小忙!你竟然這樣诋毀我的人格!不幫忙就算了!沒必要侮辱人吧!”

唐歐拉默不作聲,神色平靜。

鐘媽媽眼淚也幹了,靜悄悄地又把腳步往唐歐拉那邊挪了挪。

“好好好!你不幫就不幫!算我眼瞎!”陳凱傑怒氣沖沖地大步離去,摔門聲緊随其後。

碩大的辦公室瞬間安靜了下來,只剩下唐歐拉跟鐘媽媽兩個人相互對看。

鐘媽媽不知道是看了出戲,有些疲憊,還是這一路哭着趕來,耗費了太多精神,這會兒像蔫了似的,雙肩下垂,人也頹了。

唐歐拉預感到氣氛不對,邁腿離開,可還沒走出辦公室,就聽見微弱的低泣聲從後方傳來。

她放在門把上的手頓了頓,接着仰頭嘆氣,轉身走了幾步來到鐘媽媽跟前,伸手把她環抱住,幹巴巴地說:“別哭了……他會沒事的。”

“啊……”鐘媽媽還哭,悶在唐歐拉的肩膀上小聲落着淚。

“哭也沒用啊。”唐老師仰天長嘆,覺得畢生絕學都毫無用武之地,鐘媽媽置若罔聞,只顧發洩着內心的情緒。

唐歐拉沒轍,心一煩,脫口而出:“您先去我家吧。”

鐘媽媽的哭聲立刻止住,驚訝地擡頭看向唐老師。

“你是說……去你家住?”

“……”唐歐拉心裏是萬分後悔,可對着這雙脆弱、蒼老又憔悴的眼睛,她只能低低地發出一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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