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這種關乎重大利益割舍的談話,通常就沒有不沉重的。
長長的沉默之後,陳凱傑只能說:“你讓我再想想吧。”
鐘揚颔首表示理解,同時不忘提醒他:“時間不能太久,明天下班前給我答複吧。”
陳凱傑沉思了一會兒,最終虛點了下頭。
真這麽完了?他環顧着四周,覺得當初建立公司時候的那股興奮和忐忑,似乎還在體內燃燒着。人還是那個人,物還是那些物,但一切卻已經不同了。
“薛璨東就不能再勸勸他們嗎?”他還是不死心。
鐘揚搖頭。
陳凱傑的肩膀垮了下來,忍不住小聲嘀咕:“你們倆的關系不是特別鐵嗎?”
鐘揚愣了一下之後,笑了。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借口道:“我去趟洗手間。”
“……”陳凱傑拉着個臉,皺眉嘆氣。
等鐘揚再次走進會議室的時候,身後跟着的,就是讓陳凱傑躲了好幾天的投資人們。
人員就位之後,正式會議開始。
在嚴肅的氣氛中,出錢的大爺們紛紛表達了自己的不滿,之後宣布決策。
決策的內容就跟鐘揚告訴陳凱傑的基本無差,立即撤資并賣掉股份,任憑曠雲科技就此墜入谷底,如果說唯一不同的,那就是鐘揚也向他們提出了購買自己公司股份的要求。
幾個人商榷之後,開出了并不過分的價格。鐘揚簽好合約,真誠地向各位表達了歉意和感謝。
陳凱傑看着上頭的價格,心裏有了自己的思量。見薛璨東留了下來,知道兩人有話說,所以他借故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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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璨東靠在椅子上,看着鐘揚。
“別看了,瘆人。”鐘揚爬了爬頭發,活動了下筋骨。
“就凱銀資本來說,做出撤資的決定是正确的。”薛璨東緩緩地開口。
鐘揚笑:“這個我明白,如果曠雲現在這個德行你還繼續投資的話,那才是對買你們基金的人不負責。”
薛璨東點頭,知道他一定有這種覺悟,随即掏出一份文件來,說:“看看這個。”
鐘揚接過去,瞄了兩眼就立即擡頭看他,“東哥!”
“凱銀不能投,我個人還是可以繼續投的,不要股份。”
鐘揚推了回去,“你這不叫投資,利息太低了。我不能占你這種便宜。”
薛璨東揚眉笑了笑,一字一句地告訴他:“我投的是你這個人。”
“……”鐘揚沒有言語能形容自己的心情,被雪中送炭的滋味,太過複雜了。
他神色認真地看着薛璨東,坦誠地說:“我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打贏這場仗。”
“仗不贏沒關系,你又死不了。”薛璨東緩緩地回應他,微揚的嘴角有些邪惡。投資就是投人,這小子又不是只做成過一個企業。一個出色的職業ceo,往往比一個好企業都難得。
鐘揚無奈地笑了,感慨道:“你可真是個投資人啊。”
薛璨東攤了下手,一副唯我獨尊的模樣。
鐘揚輕笑着搖頭,在文件上寫了個數字,推給他看:“按這個利息,不然我真沒臉用你的錢。”
薛璨東無所謂:“你開心就行。”
“謝了。”鐘揚伸過去一只手,向好友表達謝意。
薛璨東邊起身邊回握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說:“悠着點兒,別太玩命了。有需要我的地方盡管開口。”
鐘揚點頭“嗯”聲,親自把人送出門外。
這會兒夜裏十一點半,留下來的還有不少人。他把大家召集到一起,一并道完謝之後,統統攆回家休息。
總部一百多名員工裏,經理級別的幹将有二十多位,雖然今天一下就損失掉一半,但空缺并不急着立刻補上。越是這時候越不能将就,沒有合适的寧可空着。內部安全是第一位。
鐘揚此刻正靠在自己辦公室的椅子上,望着前方那副攝影作品沉思着。這是他的習慣,也是他用來激勵和提醒自己的招數。
那副長寬分別為43和37英寸的攝影作品,可不是一張普通的照片。它的特殊不在于拍攝者是誰,而在于裏面的內容。
那畫面定格的,是一群滿臉是血的獅子正準備四處逃散的一瞬間。它們的身體姿态極度恐懼,地上細看還有不少帶血的死鹿。顯然它們前一秒還在大口享用着美味鹿餐,下一秒卻已然命懸一線。
在東非塞倫蓋蒂大草原上,能讓這群草原之王如此驚恐的,只有畫面後方,那并不起眼的樹木下方的幾個馬賽人。他們手持着長矛和弓箭,正朝這邊走來。
兇猛的獅群為什麽會對幾個人如此驚恐呢?
那是因為千百年來的生存經驗告訴了這群草原之王,誰才是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平均身高兩米,裸眼視力8。0,并且以獵獅作為習俗的馬賽人,對于這群草原之王來說,就是最恐怖的存在。
他來了,它們自然得迅速逃命。這是赤。裸裸的生存法則,簡單易懂。
鐘揚喜歡這副作品的原因不僅在于獅子前一秒撕裂了鹿,下一秒自己就淪為了獵物,一鏈套一鏈,血腥純粹,更在于馬賽人的兇猛,徹底讓獅子明白了誰才是這裏真正的主人。
那是怎麽樣的一種兇殘,才能讓這種猛獸生出了一種本能的恐懼,連抗争都不敢想,知道只有跑才是唯一的活命機會。
鐘揚對那種兇殘有向往,那是種骨子裏的血性。現代文明雖然早已經把他馴化成了人型,可到底骨子裏還是嗜血的。在殘酷險惡的商海裏,他只有把自己練就成塞倫蓋蒂草原上的馬賽人,才能讓那些豺狼虎豹們聞風喪膽。
這張照片是他的精神食糧,時刻提醒着他要做真正的主人。因為這是唯一的路,別無他選。
半晌後,鐘揚漸漸收回視線,捏了捏鼻子,揉了揉眼,轉而看向玻璃窗外的繁華夜景。
未來的路是不好走,但他也真沒什麽可怕的。
打開電腦,進入個人賬戶,看着那些堆積成山的郵件和信息,他開始挑選着有用的人和事。
這一挑選就是一個通宵,直到“三好女友”唐歐拉帶着早餐過來的時候,他才有了心思歇歇。
清晨的曠雲科技沒人來,只有兩個戀愛中的男女。
鐘揚坐在辦公椅裏,抱着唐歐拉不撒手。
“這麽香,換沐浴乳了?”他一邊親吻着她的脖子,一邊說。
唐歐拉覺得癢,左右躲他:“你鼻子真靈。”
鐘揚笑,忍不住捧住她的臉蛋,貼上她的唇。
心裏的思念和愛意,需要親密的觸碰來滿足。他溫柔地吻着她,漸漸越吻越深。等預備停的時候,發現不得了了。
“怎麽了?”她悄聲問他,覺得他身子一僵,人靠在她脖子裏不動彈了。
鐘揚苦笑,搖搖頭不吭聲。
唐歐拉的腦子轉動了兩秒,明白了。她現在可不是什麽都不懂了,這兩天夜裏靠猛看書來分神,其中一部分就是跟男性生理有關系的。
“你不會是因為生理反應害羞了吧?”她狐疑地看他。
鐘揚以為自己聽錯了,緩緩地擡頭,看着她純真的臉,望進她幹淨的眼,忽然低低地笑出聲來。
“笑什麽?”唐歐拉不解。
鐘揚搖頭,覺得她太招人喜歡了!只想揉進懷裏頭,好好地抱着,親着。
“又看書了?”他忍不住逗她。
“嗯。”
“都是些什麽書?”
“很多種類。生理構造類的,教學類的,實驗類的。……還有禁。書。”
“禁。書?”他眉毛一揚,非常意外。
“坊間說必看,我想那就看看吧。”她嘴上說得自然,但其實腦子有些分神。畢竟書上描述的東西,跟實際的還是有些差別的。至少書上沒說它是燙的!而且好別扭啊。
“你這是什麽表情?”鐘揚忍着笑逗她。小丫頭耳朵根都紅了,面兒上還故作鎮定。一副就事論事的态度,好像真不受影響似的。他摟着她腰的手突然又使了些力氣,讓她貼得更近了。
“你……”唐歐拉身子一僵,立刻捧住他的臉,認真地說:“你冷靜冷靜。”
鐘揚憋着笑,點點頭把臉埋進她脖子裏。他都聽見她那聲幾乎要脫口的倒抽氣了!
“你讓我起來吧。”唐歐拉拍拍他的肩膀,以為他是難受得需要緩緩。
鐘揚不打算放開她,忍不住仰頭笑了幾聲,摟緊她又是一通親熱。
唐歐拉迷迷糊糊地任他親着,完全忘了自己在哪兒,直到他真得快受不了的時候,倆人之間才稍微有了點縫隙。
他摸着她紅紅的臉蛋,說:“要不是下午得飛深圳,我真想晚上好好教教你。理論不結合實踐的做法是不可取的,你說對吧?”
唐歐拉懶洋洋地聽着他這種摻雜着*的俏皮話,眉宇間流露出無盡的笑意。
鐘揚喜歡死她這副模樣了,垂首抵住她光滑的額頭,用自己挺直的鼻子蹭着她的秀鼻,不時地逗着她笑。
這種來之不易的戀人時光,把整間辦公室裝點得濃情蜜意,隔絕了外頭的血雨腥風,也沖走了內心的壓力和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