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這天下的母親， 就沒有一個能扭過自己孩子的。

鐘媽媽雖然戲多，但到底是個慈母， 這輩子就生了這麽一個混小子，不疼他疼誰去。那天送她回來的路上， 兒子上課了，讓她別插手年輕人之間的事兒，就跟他從來不插手她的後兩段婚姻一樣。說什麽彼此相互尊重， 相互理解是家庭和睦的第一要素。

鐘媽媽嘴上答應得挺好，心裏卻還是別扭。夜深人靜的時候，甚至琢磨着， 萬一以後這倆孩子真結婚了，她怎麽跟那丫頭相處啊？而且将來要生了孩子，這教育問題怎麽辦？孩子媽一看就特別有自己的一套東西， 雖然她不明白是什麽， 但總覺得那丫頭的腦子跟他們這些普通人不一樣。

真是傷腦筋啊， 她趙秀琴也算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了，可真就還沒遇到過如此難對付的小丫頭， 有點兒摸不透她， 不好下手。

而且聽鐘揚說那丫頭從小相依為命的爺爺今年過世了。無父無母的， 完全就她一個人。這種中國人的團圓日子，還是把她叫過來一塊兒過吧。省得兒子還得兩頭跑， 別最後一狠心再把她這個老娘給丢下不管了。

這幾年鐘家的年夜飯，固定八個菜。鐘媽媽早早的就準備妥當了。

晚上八點半，當兒子領着他女友大包小包地進門時， 她還是展現出了為人母親的大度，笑着接待了唐歐拉。

“多吃點兒，這幾道不辣，鐘揚說你不太能吃辣的。”餐桌上，鐘媽媽看着這兩個眼睛一直帶着笑的孩子，開口道。

“謝謝您。”唐歐拉真誠地望着鐘媽媽，禮貌地回應。

鐘揚看看女友再看看母親，笑着說：“媽，拉拉買的那些補品，您可得按時吃。”

“她買的那些上頭都是要洋文，我看不懂。再說補身體還得看中醫，買那麽些瓶瓶罐罐的西藥幹什麽？”鐘媽媽說完，上下掃了眼唐歐拉，問她：“你身體虛，要不要過完年我領你去看看中醫？好好調整一下？”

“……我好多了，最近一直都在運動。那些瓶瓶罐罐的，我待會兒給您标上中文。”唐歐拉笑得有些虛，她沒送過禮，也不太懂這個，還是鐘揚提議買的那些保健品。

鐘媽媽不情願地閉嘴，不想大過年得跟這丫頭争執起來，只能說：“先吃飯，趁熱吃。……今年這晚會真難看！”

鐘揚挑挑眉毛，笑道：“您每年都說難看，可一年也沒見您耽誤。”

“吃你的吧，就你話多。”鐘媽媽瞪兒子兩眼，看着他狗腿地替那丫頭夾了好些菜，心裏有些不平衡。剛想張嘴說他，就見這臭小子也替她夾了些愛吃的過來。

到嘴的話憋了回去，臉色一時精彩萬分。

年夜飯通常都得吃上好幾個小時，瓜果上桌的時候，鐘媽媽拿出了一個紅包，遞給唐歐拉，說：“過年了，你也是第一次上我們家門，紅包收着吧。”

唐歐拉看着自己面前這個挂着金絲邊的紅包，一股悲傷的情緒頓時湧上心頭。以前的這個時候，都是爺爺給她發紅包，很少的錢，但必須有這個儀式。

這會兒看着眼前的紅包，她很難不觸景生情。

“……謝謝您。”她幹澀地開口道謝，伸手接了過去。

鐘揚看出了她的情緒，安慰道：“以後我們陪你過。”

唐歐拉聞言擡頭看他，對上他那種溫柔的目光，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麽。

鐘媽媽知道這孩子孤身一人，估計有很多不為人知的心酸，頓時心裏也冒出了很多情緒。看了這兩個孩子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對唐歐拉說：“你跟我兒子結婚以後，我天天給你們做飯。生了孩子也不用你們管，你們該上班上班，該忙事業忙事業，怎麽樣？”

“媽，我那天說的您又忘了？”鐘揚無奈地扶額。

“我沒幹涉啊，是你說以後都陪她過年，我才提的。”鐘媽媽摸摸小卷發，拿眼睛瞟着兒子。她自覺這已經夠妥協了，現在都不要求小唐得當什麽賢妻良母了，這難道還不夠？

“不是這麽個理兒。”鐘揚苦笑。

鐘媽媽哪管他是不是這麽個理，轉而問唐歐拉：“小唐，你覺得呢？”

“……阿姨，我現在還沒考慮過這些事兒。不過我很謝謝您願意貢獻出自己的時間來照顧我們。”唐歐拉是真心實意地感謝。雖然她跟鐘媽媽在很多事情上說不通，但一個母親對兒子的心，她還是能感覺到的。而且平心而論，阿姨對她确實不壞。

“沒想過？……那你準備什麽時候想？我看我兒子這意思，好像已經認定了你似的。”

“我其實－－”

“趙秀琴女士，您那天答應我什麽來着？”鐘揚拍了下唐歐拉的胳膊示意她吃飯，自己扭着頭揚着眉毛看着他那位偉大的母親。

鐘媽媽被他這種眼神看得略微心虛，清了下嗓子後，說：“行，我不問了，行了吧？”

鐘揚不吭聲，緩緩地收回視線，轉而看向唐歐拉。

唐歐拉看着這母子倆，有些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她沒辦法在這個時候告訴鐘媽媽她年後有可能回美國工作，就連鐘揚，她都還想好怎麽跟他談這些話題，所以只能朝兩個人各自笑了下。

十二點的鐘聲敲過沒多久，年夜飯算是結束了。

三個人合力把餐桌收拾好之後，鐘媽媽熬不住先去睡了。

鐘揚領着唐歐拉回到自己的房間，把她困在房門上摟着不讓動。

“你想幹嘛？”唐歐拉如今也學會了一些**的小招數，這種白癡的問句，她以前是絕對問不出來的。

鐘揚笑得很是邪惡，“你說呢？”

唐歐拉伸手胳膊套在他的脖子上，踮起腳仰望着他，看得十分認真，十分動情，“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長得特別的好看？”

鐘揚露出一排白牙：“多了去了。”

唐歐拉哈哈笑，眼神非常溫柔，一邊摸着他的臉，一邊忍不住擡頭去吻他。

鐘揚非常配合的把人抱住擡高，托住她的臀部，挪了好幾個地方的親着。

“你今天怎麽這麽乖？”

“乖嗎？”

“嗯，特別乖巧。”

唐歐拉低聲笑着，躺在床上看着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柔情蜜意寫滿了那雙迷人的鳳眼。

“寶貝兒，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兒沒告訴我？”鐘揚一邊低頭輕輕親吻着她的脖頸，一邊漫不經心地問着。

唐歐拉“嗯”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對什麽做出的回應。

鐘揚緩緩地擡起頭，側身看着她，眼神帶着笑，大手有一下每一下的摸着她。

“你拿定主意了？”他揚了下眉，多少猜到了些原因。

唐歐拉握住他的手，仰頭跟他對視着，輕聲回道：“也不能說是拿定主意了，不過我過完年确實計劃去那邊看一眼。”

“嗯，确實需要去看看項目如何。”鐘揚就事論事，一只手跟她交握着，拿到嘴邊親了她一下。雖然面上這麽說，可他心裏已經知道了這丫頭的決定。如果不是有了回美國的打算，她是不會去看項目的。

“如果我回去了，你想過以後怎麽辦嗎？”唐歐拉邊輕聲問着，邊學着他把他的手拿過來，輕輕親了一下。溫柔中透着乖巧，乖巧中又帶着不舍。

鐘揚在心裏嘆了口氣，如果問他最直接的想法，那一定是最自私的，她哪兒都別去留在他身邊最好。可誰讓他喜歡她、愛她，希望她快樂，那麽他就不能只顧自己，一切得以她的意願為主旨才行。

所以他說：“該怎麽辦怎麽辦，大不了遠距離戀愛呗。”

“……嗯，可是，期限呢？”唐歐拉有些低落，但還是勇敢地問出了最讓她糾結的問題。

鐘揚撥了下頭發，垂眼望着她，笑得有些意味深長。

唐歐拉嘆氣：“如果決定了，我就不可能去去就回。而且真論起來，我在那邊生活的時間更長。”

“你的意思是，如果去了，你就極有可能不回來了？”

“……我不知道。”

鐘揚緩緩地點點頭，看着她為難的模樣，第一次沒了解決的方案。她都這麽說了，你要他說什麽。不過再思考了片刻後，他還是開口告訴她：“順其自然，邊走邊看，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唐歐拉雖然不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可也确實不知道現在這個階段還能怎麽辦，所以她只能輕輕地點點頭，縮進他的懷裏，感受着他的溫度和愛意，真切地體會着現在還擁有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