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天氣陰沉沉的,可能要下雨。

路邊行人腳步匆忙,新華書店裏面卻像個世外桃源,特別安靜。一排排書櫃分門別類,經濟、旅游、人文……還有青春小說。

好幾個學生下了課過來,各自拿一本小說,席地而坐,看得津津有味。

安安經過他們,走到最裏面。最裏面是各種各樣的參考書,語文、數學、英語和綜合。安安有自知之明,她不求多,就挑最經典的買。

一本本摞在手邊,很快,堆得像小山一樣。

抱起這些教材正要走,安安眼風往旁邊掃了掃,她又停住。那兒是幾本關于北京的書,安安過去,随便抽出一本翻了翻。

這一翻,她一口氣往後看了十來頁,連口袋裏手機震動都沒留心。

突然看到了涮羊肉,安安笑了,她扭頭——

視線越過幹淨透明的落地窗,安安嘴角耷拉下來。

陸昂并不在書店外面。

這人說去抽煙,怎麽去了這麽久?

而且,抽着抽着,怎麽人沒了?

皺着一張臉,安安将書放回書架,她走出去。

路邊,一輛黑色大衆從遠而近,緩緩駛過來,靜悄悄停在旁邊沒動。

安安視線掠過去,沒有看見陸昂,她又移開。安安眉心蹙得越發緊,她站在書店門口往兩邊張望。不偏不倚,陸昂正好從不遠處過來。

天空陰沉,他的面容也格外冷硬,連帶他的身影亦一并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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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昂,你去哪兒了?”安安上前,不安又埋怨。

看到安安,陸昂斂起眉眼間的冷厲,牽她的手,只随口道:“我去買了包煙。”

“那你也不說一下。”安安口中嘀嘀咕咕抱怨。不過,她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安安扯着陸昂回書店,不忘興匆匆提議:“陸昂,晚上我們去吃涮羊肉吧,就我們在北京吃的那種……”

陸昂沒動,“安安——”他喊她。

“星哥!”

陸昂正要說什麽,驀地,有人這樣高喊了一句。

“……”

潮濕陰冷的空氣有驟然微妙的靜止。

陸昂慢慢擡起頭。

指骨一瞬緊握住安安的手,他又緩緩松開。

“你不想吃啊……”安安哼哼了兩句,察覺到陸昂的異樣,她愣愣收住話,看向陸昂。陸昂卻只盯着前面。

安安怔怔的,也轉過去。

有個人站在路邊,穿灰色外套,對着陸昂尴尬地搓了搓手:“星哥,真的是你啊……”

星哥?

安安腦袋有些發懵。

一直停在那兒的大衆到這時才降下車窗,羅運華呲着一口爛牙,“走吧,星哥,有事跟你談。”他特意提醒這個稱謂。

安安還是懵,她呆呆轉向陸昂。陸昂彎下腰,叮囑安安:“你先回去。”

“一個都走不了哦,羅坤請你們一起過去。”羅運華拿手點了點陸昂,又指向安安。

陸昂面色淡淡的說:“她去了,可能壞事。”

“壞事?”羅運華意味深長地重複這兩個字,還是笑,“壞誰的事?——小陸,你究竟在怕什麽?”

羅運華一邊笑,一邊朝陸昂做了個開槍的手勢。

安安後背忽然又爬出密密麻麻的冷汗。那些汗意激得她想要發抖、想要戰栗。她死死咬住唇,才勉強忍住。她緊緊抓住陸昂的手。

陸昂垂眸。

他說:“沒事。”

仍是那個牙醫診所。

診所裏面沒有客人,卷簾門往下一拉,安安被留在外面,有兩個人看着她。

陸昂則被一幫馬仔帶着往裏。

走廊長且深,他的背影沉沉,他越走越遠……安安緊盯着他,嘴唇顫了顫,再也克制不住的喊他:“陸昂!”

陸昂回頭。

四目相對,他還是說:“別擔心,沒事。”

最裏面的房間不大,頂上吊着一盞燈。電流不穩,燈光忽明忽暗,刺啦刺啦響。門開着,陸昂走進去,立刻有什麽東西毫不客氣地抵在他的腰上。

那是槍口獨有的冰涼。

像是死神的召喚。

陸昂皺了皺眉,直視羅坤,不太高興的質問:“坤子,今天你什麽意思?”

羅坤坐在正前方的凳子上,拐杖擱在旁邊,那條讓他受到無數奚落和嘲諷的腿無力地搭在一邊。他整個人陷在陰影裏,看不清表情,更添幾分陰鸷與可怕。

羅運華走過去,坐下。他催促羅坤:“還猶豫什麽?這人他媽的就是卧底!齊爺都被抓了、槍斃了,他憑什麽好端端的在這兒?”

房間裏是死一樣的沉寂。

良久,羅坤終于開口:“昂哥,你是警察。”

昂哥,你是警察……

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陸昂輕笑。

那支黑洞洞的冰冷的槍就抵在他的腰間,死神就在上方冷冰冰盤旋,它似乎已經看到今天的美味,那是人間不可多得的美味,他堅韌、剛毅,他昂揚、兇狠,他是這世間最最珍貴的品質。

慢慢斂起笑意,陸昂從兜裏摸出随身的東西,手機,清涼油,煙盒……一個、一個丢在桌上。

“查吧。”陸昂滿不在乎。

瞥了瞥腰後的那支槍,陸昂說:“別指這兒。”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陸昂說:“指這兒,對着這兒打。”

“我是警察,今天我死。”陸昂手擡起來,指着羅運華,對羅坤說,“我不是,今天就他死。”

羅坤一言不發,臉色陰沉。

“敢麽?”

陸昂看向羅運華。

“你查了我那麽久,查到一個用過的名字,就說我是卧底——就問你敢麽?”

陸昂睨着他,眉眼嚣張又冷。

“別扯這些!”這是羅運華最丢臉的地方,現在被陸昂一怼,他忍不住跳腳,“齊爺臨死前可交代了不少東西,你怎麽能安然無恙?你身上背那麽多事,不到一年就從牢裏出來,說你不是卧底都沒人信!”

這才是陸昂最沒法解釋的地方。

陸昂是一個毒販,一個在道上混了七八年的毒販,警察怎麽可能不去查他的底細?怎麽可能抓了又放?

除非……他有別的身份。

沉默到這個時候,羅坤終于轉頭,吩咐後面的人:“去給殷傑打電話。”——殷傑在坐牢的時候認識了陸昂,後來又替他和羅坤牽線搭橋。

牢裏的事才是關鍵。

陸昂抿着唇,面無表情。

安安在外面,一直死死盯着那道門。

好不容易門開了,有個馬仔出來打電話。安安悄悄探頭。隔着長長的走廊,卻只能隐約看到一點陸昂的背影。

暈暗的燈摩挲着他的輪廓,将他變得模糊。

安安怔怔看着。

很快,那道門又關上,看不到了。安安還是傻傻站在那兒。

有人從診所外面進來,經過安安,睨了睨她。這種目光很不舒服,安安撇開臉。餘光裏,來人的個子和陸昂差不多高,他穿黑色短袖和迷彩褲,兩條胳膊耷拉在身側,很壯,一塊塊肌肉鼓起來,像堅硬的鐵疙瘩。

作者有話要說: 這段特別想一口氣寫掉,結果這兩天表弟結婚,全家出動幫忙,所以更少了~明天還有一天,要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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