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福兒不在,家裏冷清了不少,早飯後送走了劉承繼,晏如瑾無事可做便倚在榻上翻看着記錄了府裏下人的名冊,寒冬時節,屋子裏早已燒起了炭火,上好的烏雲炭燒的通紅,熱氣熏得人有點犯困。
晏如瑾打了個哈氣,合上了賬冊,正想着眯一會兒時,便見的春暖拎了個包袱進來了。
“拎的什麽?”
“是娘娘的幾個首飾盒,帶去獵場的那些,回來時奴婢放到裝行李的箱子裏頭了,今兒個早上沒見着,便問了淺紅姑娘,才得知這些東西連着那些行李都被搬去了庫房,奴婢想着裏面有幾樣收拾都是夫人喜歡且常戴的,還有皇後娘娘賞的一根玉簪,這邊去找了出來。”
春暖若是不提,她倒真是将這事兒給忘了,這會兒提起便記起了福兒拿回來的那根玉簪……
“拿過來,我看看,我記得我記得被太子弄斷了的那根玉簪也都收在這一起了,你給我找找!”晏如瑾從榻上坐了起來。
“是!”
春暖拎着包袱上前,将包袱放在踏上打開,春暖看了一眼,将最底下的一個小小的木盒子拿了起來放在了最上面道:“這個小盒子裏面便是那根玉簪了。”
春暖将盒子打開,果真裏面是斷成了兩截的白玉簪子。
晏如瑾探手過去,将簪子拿起托在了手裏,女兒買的第一樣東西就被她爹給摔壞了,十分的可惜,就這麽放着又舍不得,想想她和春暖道:“下次我大哥再過來,或者我再回去時,你記得想着提醒我一聲,我問問大哥這簪子是哪家店裏買的,看看能不能尋到做簪子的師父再給修一修。”
“是!”
将簪子依舊放了回去道:“收起來吧!”
春暖将盒子蓋好,将幾個首飾盒都捧了起來,往梳妝鏡那邊去了……
“太子妃,”淺紅進來禀道,“清荷求見。”
清荷!晏如瑾垂下視線:“可又說是有什麽事兒嗎?”
“她說今兒個有些頭暈,想和夫人讨個恩典,容她出府去看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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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磕破了頭,當日便請了大夫看的,藥也吃着,怎的今日又頭暈了?
晏如瑾靠回榻上又拿起了賬冊,淡淡的道:“既是頭暈就別往外跑了,一會兒你去打發個人,到外面去請個大夫回來。”
“是!”淺紅福了福身,正待退下時,晏如瑾又道,“順道你和清荷說一聲,她頭上有傷需得靜養,這邊兒人雜也不清淨,讓她收拾收拾就搬到西南邊兒的那個小梨院兒去吧,那裏清淨,好好養着。”
淺紅低眉斂首福了福身:“是,奴婢這便就去。”
出了屋子,淺紅朝着廊下清荷那裏走去,在出了北魏太子那件案子前,清荷與淺紅淡紫一道都是在這個園子裏時候的,幾個人算是一道長大的,在一起時雖也時常有個磕絆,但不管怎麽說感情是有的,如今見她處境艱難,心中也難免傷感。
“太子妃怎麽說。”清荷頭上的傷口纏着,雪白的布絹上面絲絲的血跡滲出,臉色蒼白,整個人看着都憔悴的很。
淺紅拉着她朝外走了兩步:“太子妃說讓人出去請了大夫回來給你看看,叫你在府裏養着,別處去了……夫人還說小梨院兒那邊兒清淨……讓你搬到那邊而去養病……”
清荷下垂的睫毛顫了顫,聲音輕飄飄的道:“我知道了。”
淺紅四處看了眼見周圍沒人,才拉着清荷低聲道:“清荷我冒着大不敬的罪提醒你一句,如今太子妃可不如昔日那般随和了,你可消停一些吧……我知今日是你娘的生辰,你要出府,也不是要去看醫生,定是要去她墳前祭奠的,可是府裏有府裏的規矩,你如今處境不必從前,可莫要再妄為了。”
清荷扯起嘴角,露出一個慘淡的笑來:“我哪裏不知道府裏的規矩,只是我娘只我這一個孩子,除了我她墳前再無旁人祭奠,今日雖不是死忌卻也是她生辰,為人子女者,若是我連這點事都做不了,那我還算是個人嗎?與畜生又有何異?”
這一番話聽得淺紅心中也生出了幾分悲涼,嘆息一聲她安慰清荷道:“話也不是這麽說的,咱們這些買了身的,連命都不是自己的了,凡事身不由己,你娘泉下有知不會怪罪的,你也別多想了,趕緊把傷養好,也早日回來侍候。”
清荷苦笑:“我今日處境你也見了,哪還回得來!”
“你安心,王妃和太子對你還是念着些情分的,若不然不會對你半點不罰,當年那件事情時間久了暫且不提,只說眼下的,前幾日你這一回來便将小姐給驚着了,我知你是無心的,可無心的又怎麽樣?這若是放在旁人家,只怕你這小命都要不保的。王妃和太子殿下,對你到底是不同的,不管怎麽說,小時你将太子殿下從湖裏救起,這件大功是抹不去的。”
“這哪裏是什麽功勞,不都是咱們的本分嗎?”清荷嘆息一聲道,“你也別說這些安慰我的話了,我先回了,回去收拾收拾東西準備挪地方了。”
“你也別急,等午後太子妃午睡時,我去找你,幫你收拾。”
“無須,你的心意我領了,只是你也別往我這跑了,好好侍候太子妃吧,別再因為我惹了太子妃的厭棄。”
——
下午,晏府忽然派人來報喜,晏家大少夫人有孕了。
她大哥成婚晚,婚後也是遲遲沒有動靜,乍一聽說大嫂有孕了,晏如瑾還真是有些激動,也為她大哥大嫂高興,當即便準備了禮物,領着春暖回娘家去了,春暖記着晏如瑾的交代,又帶上了那只斷簪。
到了問了下人後便直接朝着她大哥大嫂的住處去了,大少夫人的娘家人這會兒也在,這一會兒十分熱鬧,還有陶恒,在晏家他不算是外人,便也被領到了此處,與大少夫人的幾個娘家兄弟,還有晏家的三位公子一道在前邊兒書房說話。
晏如瑾去了後邊兒和娘親嫂子以及嫂子的娘家人一道說了許多話,嚴夫人今兒臉上的笑就沒收起來過,晏少夫人雖是嫁過來也有幾年了,可這是頭一次懷孕,便有些腼腆,臉紅着,只是眼睛也紅着……晏如瑾知道孩子這事兒她比誰都急,這一回懷孕了,想來她也是最激動的一個……
嫂子處坐了一會兒又跟着娘親回了正房,嚴夫人拉着她道:“皇家的規矩重,如今你這樣的身份,可不好輕易往外走了,這回過來問過你婆婆了沒有?”
“我公公婆婆帶着福兒去宮裏了,我便自己出來了,一會兒我早些回去,不礙的,我婆婆人很随和,凡事不愛計較,府裏也沒有那麽多的規矩,娘您別擔心。”
“那你也要有些分寸,凡事不可妄為。”
“我知道的娘,您就別擔心我了。”
晏夫人點點頭想到另一事,又道:“我昨兒個晚上聽你小弟弟跟我說,說是那個五娘狀告了一個什麽酒樓的掌櫃的,這事兒你可知道?”
“我知道。”
“那五娘……”晏夫人欲言又止。
晏如瑾知道她擔心什麽,便拉着娘親的手道:“在邊城時,她對女兒很是照顧,如今她到京裏來,也只是想讓她兒子能讀個好學堂,其實很簡單的,并不如外面傳言那般。”
“那便好。”晏夫人說着一時又沉默了,半晌往她肚子看去,半晌道:“你也要趕緊調一調身子,再給福兒添個弟弟才是。”
“娘,您也太急了。”
“不是娘急……”
“好啦!”晏如瑾趕緊打斷,她道,“娘,您就別操心我啦,您就好好的把自己和我爹的身體顧好了。”
“你這孩子……哎,你也要上心知道嗎?如今阿繼身份不同了……”
“我知道的娘,您別擔心。”
“好了,我不管你了,”晏夫人看了眼窗外道,“看着天色也不早了,早點回去吧。”
“那我走了娘,改日再來看您。”
出了爹娘的院子,春暖提醒了晏如瑾簪子的事,晏如瑾這才想起來,便問她:“簪子可帶來了?”
“帶來了。”
“那你随我再到大哥那裏去一趟。”
“是!”
兩個人便又朝着西邊兒走,待走到半途時,晏如瑾忽然想起給她娘帶的一張祛濕的方子剛剛忘了送了,她娘有些腿疼的毛病,每到冬天便犯。
于是便讓春暖替她跑一趟,她則翻身又往回去了。
到了正房的大門外時,忽聽得有人喚她,晏如瑾回頭便見後邊兒陶恒走了過來。
“陶大哥?”
陶恒見禮:“見過太子妃娘娘!”
晏如瑾側身讓開:“陶大哥,你這是做什麽,怎的這般見外了。”
陶恒笑笑:“沒想到在這遇上了娘娘,這一晃又好久沒見了。”
“是啊,陶大哥一向都好嗎?”
“都好,前些日子也是機緣巧合之下,得了個祛濕的方子,正好今兒個過來,便想着拿給師娘,也不知有沒有用,左右給師娘看看吧。”
“陶大哥費心了,那便一道進去吧。”
陶恒從懷裏掏出了方子遞了過來:“若是娘娘方便,便幫我帶進去吧,我便不進去了。”
“那也好!”晏如瑾便接過了方子。
陶恒也沒在多留,告辭走了,他轉身的功夫,晏如瑾一擡眼便見到劉承繼正站在遠處看着他們,撞上自己的視線,他便擡腿走了過來。
直接無視了陶恒,到了晏如瑾跟前,劉承繼伸手從她手上拿走了那張方子,抖開瞄了一眼,而後直接團了,聽不出情緒的和晏如瑾道:“你也是大意,方子這種東西是敢亂用的嗎?”
晏如瑾無語,抓住他的大手,扒開他的拳頭,從裏面将那一團紙拿起來,展開壓平又重新折好,擡眼和劉承繼道:“陶大哥的一番心意,你怎能如此?”
劉承繼黑臉沒說話。
晏如瑾拉他:“好了,不和你計較,跟我進去給我娘請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