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雖然沈初夏失了寵, 但她仍是正四品的位份,每日還得要去安仁宮向鄧太後請安。
問安的時候,鄧太後沒有問過沈初夏為何為被貶,待她似乎也是一如從前,但沈初夏覺得她應該也已經知道自己被貶的原因。想到鄧太後平日待自己不錯, 自己卻因那龌龊的原因被貶,因而, 面對着鄧太後,她總覺得有幾分尴尬。
曾芷清是馨妃了, 也要每日向鄧太後請安。
沈初夏每日去給鄧太後請安的時候, 都要遇到她。自從她承寵之後, 想是事事得意吧,氣色時越來越好, 原本瘦削的下巴也微微圓潤了一些, 眉目間也顯得更有風情了。
在沈初夏以前的記憶中,曾芷清是這宮裏最沒存在感的一個嫔妃, 雖然容貌出衆,但長年抱病, 很少出來露面。每月兩次來向鄧太後請安, 也多是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 低頭垂眸, 想着自己的事情,幾乎不怎麽說話。
那時看曾芷清的模樣,沈初夏還以為她不想承寵。沒想到, 卻是自己看錯了。
如今的曾芷清,與之前完全判若兩人。與衆人說笑起來,眉飛色舞,顧盼生輝。她現在正得寵,衆人也不想得罪她,多順着她的話說笑着。
而被貶的沈初夏,倒顯得清冷了許多。因為自己出了事,她也不想與衆人多搭話,常坐在一邊悶不吭聲,看着她們說笑便是。
看到這時的曾芷清,沈初夏就想到當初的自己。自己受寵的時候,是不是也像曾芷清這般意氣風發?
她又想起了梁洹。難道就與梁洹這樣帶着誤會,成為陌路?
就算梁洹違背了當初對她的承諾,寵了別人,她還是想跟他說清楚。也許當初那個沈初夏是不願意進宮來的,但如今的她,不僅進了宮,還有了岷兒,更愛上了他。如今的她,有了情感的牽絆,已經做不到剛穿越過來時那麽灑脫。
可她去求見過梁洹兩次,他都不肯見她,卻夜夜宿在曾芷清的房裏。
她有些想死心,卻還是不甘心。
她的性子還是跟前世的許蔓一樣,自尊心強得要死。被他拒了兩次之後,她再沒去找過他。她想,都在這宮裏,他總不可能避她一輩子吧?多些時日,他心裏的氣慢慢散了,記起他們往日的情分了,她再找機會跟他說清楚。
宮裏開始供炭了。今年她們的銀絲炭沒有再被克扣,都按時按量送了過來。
梁岷已經學會走路了。雖然小家夥走得還不穩,跌跌撞撞的,不過,也敢放開手,獨自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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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秀菊還擔心梁岷學走路學晚了,不容易學會。可沒想到梁岷學起來非常快,比一般的孩子快多了。沈初夏說是梁岷學爬學得好,所以走路便學得快,但秀菊卻覺得是三皇子比別的孩子聰慧。
自己奶大的孩子,誰不喜歡啊。
秀菊雖然只是個鄉下婦人,不識字,更不懂宮裏這些門道,但她也知道沈初夏如今在宮裏的境況大不如前。自從梁岷周歲那晚,皇帝再沒有來過華陽宮。不過,沈初夏陪梁岷的時候多了許多。
就算皇帝不來,但宮裏有個孩子,倒也不覺得太冷清。只是大家都不再提皇帝和馨妃,怕惹起沈初夏的傷心事。
也許是天涼有些受寒之故,沈初夏覺得渾身都不太舒服。太醫來診過脈,也沒發現有什麽不對,只說是氣血不足,讓她多卧床歇息幾日。
沈初夏見自己身子不适,怕過了病氣給鄧太後,便告了幾天假。想着待自己精神了些,才去向鄧太後請安。
沒想到她在靜養期間,倒有兩個人來探望她。這可是她完全沒想到的。
一個是曾芷清。就在沈初夏抱恙的當天,曾芷清聽到消息,從安仁宮出來,便來了華陽宮,言談中很是關心沈初夏。見她如此,沈初夏不禁在心裏暗暗贊嘆這曾芷清真的很會來事。當初梁岷滿月的時候,只有她随了禮。如今自己被貶了,嫔妃們私下都把自己當笑話看,只是她似乎待自己還與從前一樣,病了還來探望。看來,她會受寵,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不管怎麽樣,曾芷清畢竟是來探望自己的,沈初夏斷沒有給她擺臉色的道理,因而對她也是以禮相待。
之後,曾芷清還來探望過他兩回。就算她是在做面子,也做得相當好了。
除了曾芷清之後,另一個來探望沈初夏的是鄧慕雪。沈初夏沒想到自己得寵的時候,鄧慕雪不喜她,失了寵,鄧慕雪倒對她好了起來。也許這就是同病相憐吧。她與鄧慕雪,同是這宮裏的失意之人。
沈初夏歇了十來天,覺得自己身子也沒什麽,便又去向鄧太後請安了。
這時候天已經有些冷了,沈初夏身子剛好,明蘭怕她又着涼,便給她披了一件猩紅色的狐裘鬥篷來禦寒。
長壽殿裏四周都燃了炭火。
沈初夏一進門就覺得有些熱,便将鬥篷脫了,讓宮女放在木施上。
曾芷清看見沈初夏,她仍然向當初那般笑盈盈地迎上來,叫道:“沈姐姐。”
對于曾芷清與梁洹之間的關系,要說沈初夏一點不介意,那也是不可能的。可是,此事再怎麽怪,也怪不到曾芷清頭上。她是梁洹的嫔妃,承寵是她份內之事。而且人家又是送禮又是來探望的,這些情,沈初夏也一直記着的。
于是,她對着曾芷清笑了笑,回應道:“馨妃娘娘有禮。”她現在位份比曾芷清低,須向她行禮。
“姐姐病剛好,別多禮了。”曾芷清扶着沈初夏笑道,“看姐姐總算大安了,我也不用擔心了。”
“謝馨妃娘娘關心。”沈初夏微笑道。
“姐姐別如此生份啊。”曾芷清擡頭望着沈初夏,雙眸彎彎,帶着笑意。
見她這般模樣,沈初夏覺得自己就算想讨厭她,也讨厭不起來。
她一直覺得曾芷清長得好,以前因為身子虛弱之故,常年蒼白,如今有了皇帝的恩寵滋潤,不僅面上帶了桃花色,人也豐腴了些許,卻比以前更美了。如此美人,是男人都把持不住吧?
如果沈初夏不是穿來的,她也許就這般接受現實了。可惜她是穿來的,她無法接受自己所愛的人,還有着別的女人。看着曾芷清這般美好,她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退出了?可是,一想到她與梁洹以前那些點點滴滴,她還是覺得難以割舍。
她總是對自己說,梁洹誤會了她與徐質,才會如此對她的。其實她自己心裏也清楚,自己這是自欺欺人。不過,她還是想跟梁洹說清楚這個誤會,如果他真的親口說出是厭了自己,那,那就再說吧。
正在這時,聽到門外有宮人高唱道:“太後到。”
殿中坐着的嫔妃們忙站起身來。
很快,鄧太後便出現在了門口。
衆人迎上前行禮。
“免了,免了。”鄧太後帶着笑意說道。
鄧太後的心情似乎很好。
沈初夏随衆人起了身,擡起頭來一看,只見鄧太後笑盈盈地望着衆人,她身邊站着一位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子。
看見這女子,沈初夏不禁一怔。
此女容貌極為秀美,氣質不輸孫貴妃,端莊不輸潘德妃,姿容不輸沈初夏與曾芷清,可說是世間難得一見的佳人。
見沈初夏定定地望着這女子,鄧太後笑道:“初夏,你前些日子身子不适,沒過來,想必還不認識霓兒吧?”
沈初夏微笑道:“妾确實第一位見這位姐姐。”
“這是我兄長之女,鄧慕霓。”鄧太後回臉看了一眼鄧慕霓,微笑道,“特意進宮來陪我這個老太婆的。”
鄧慕霓一聽,忙說道:“霓兒能再進宮來陪伴姑母,乃是福氣。”
她的聲音似黃莺婉轉,清亮動聽。
鄧氏出美人。
鄧太後年輕時便是京城第一美人,不然也不會寵冠後宮二十年。鄧慕雪容貌雖然也算姣好,但在這後宮裏卻算不得出衆。不過,今日看到鄧慕霓,沈初夏才覺得,這鄧氏出美人的名聲,果然名不虛傳。
這時,鄧太後又對鄧慕霓說道:“霓兒,這位是昭貴儀,三皇子的生母。”
鄧慕霓微微福禮:“昭貴儀有禮。”
沈初夏趕緊回禮:“鄧姐姐有禮。”
“對了,霓兒要在宮裏住一段時日,你們以後有的是時候說話。”鄧太後笑道。
“是。”沈初夏應道。
“初夏,你身子大安了?”鄧太後一邊說話,一邊向座上走去。
“謝太後關心,妾無事了。”沈初夏側身退到一邊,讓鄧太後與鄧慕霓從自己身前過去。
“太醫怎麽說?”鄧太後又問道。
“太醫說妾無大礙,歇息幾日便好。”沈初夏應道。
“那就好。”鄧太後坐了下來,又擡起頭,望着沈初夏,嘆了一口氣,說道,“初夏,哀家也明白,你這病是心裏,不在身上。”
聽到這話,沈初夏渾身一僵。
鄧太後端起手邊的茶杯,飲了一口,又說道:“不過,男人嘛,心不可能在一個女人身上。你也想開些,再說了,你被貶之事,也不能全怪皇帝。”
聽到這話,沈初夏有幾分尴尬,忙點了點頭,說道:“妾從來不敢怪陛下。”
聽到這話,鄧太後點了點頭:“我知道,你一向是懂規矩的。不過,你也別急,能這麽受寵的,在宮裏,你還是頭一個。你也還年輕,過段時日,洹兒就想通了,也許又向以前那般待你了。”
“謝太後,妾明白的。”沈初夏僵着臉笑了笑。
“明白就好,別東想西想,虧着自己的身子了。”鄧太後笑道。
沈初夏自然又是連連點頭。
坐在鄧太後身邊的鄧慕霓,聽到鄧太後與沈初夏間的這番對話,擡起眼來望着她,目中似有好奇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