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這時, 梁洹把臉轉過來,望着沈初夏,冷聲問道:“昭妃,你可有什麽要說的?”

“先前徐大人說的那番話,妾也不知道該怎麽跟陛下解釋。”此時, 她的眼中已然含了淚。她不知道怎樣才能讓他明白,她的心中只有他, 沒有別人。

聽了她的話,梁洹陰沉着臉, 沉默着。

沈初夏吸了吸氣, 将淚水忍住, 又說道:“妾自知有罪,不敢奢求陛下原諒。不過, 妾在生岷兒的時候, 曾昏死過一回,醒來的時候, 之前的事情許多都不記得了。所以,請陛下相信, 妾并沒有騙陛下, 在中元節遇到徐大人的時候, 妾真的以為自己是不認得他的。”

“可朕記得, 在燈市上,昭妃看見徐質的時候,一臉驚色, 可不像不認得他的模樣。”梁洹冷冷說道。

聽到這話,沈初夏一呆。

當時她猛然看見徐質的樣子,還以為他是胡一鵬,确實有些驚訝,想必也有些失态。

想到這裏,她咬了咬唇,說道:“妾只是覺得他有些面熟。”

“是嗎?”梁洹盯着她,冷笑出聲。仿佛在說,編,你給我接着編。

見他對自己如此冷淡,沈初夏心裏委屈得都快哭出來了。她是真的不認識徐質,跟他一點關系也沒有。可是,無論她說什麽,他顯然已經不相信她了。

她沒有辦法向他解釋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這一切,可她也不想讓他這樣誤會自己。她定了定心神,對着梁洹又說道:“陛下,不管你信與不信。自從妾在蘭草院遇到陛下,妾對陛下說過的話,付出的情意都是真心的。對這位徐大人,就算妾年少無知時曾做錯過事,但妾真的一切都不記得了。對妾而言,他真的只是一個陌生人。求陛下明鑒!”

梁洹陰沉着臉,擡起眼望着沈初夏,半晌沒有再說話。

見此情形,一直站在旁邊的曾芷清開了口:“陛下,請容妾說一句。昭妃娘娘今晚在桂湖邊遇到徐大人之事,妾與貴妃娘娘都看到了,他們之間所說的話,我們也都聽到了。徐大人與昭妃娘娘之間,确實沒有越軌的言行。徐大人只是問了昭妃娘娘的安,而昭妃娘娘也說不記得他了,還叫徐大人以後不要再來找她。”說着,她轉過臉,對着孫貴妃沖勁道,“貴妃娘娘,是不是這樣的?”

孫貴妃雖然骨子裏恨沈初夏獨霸皇帝,但對她來說,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她也做不出信口雌黃、颠倒黑白的小人之事,便點了點頭,說道:“陛下,确實是芷清說的那般。”

“就算他們今晚只是見面問安敘舊,但他們倆人之前騙朕之事,也不可能就這麽就算了!”梁洹冷冷說道。

聽到這話,沈初夏猛然擡起頭,瞪大眼睛望着梁洹。她不敢相信,連孫景儀都說自己與徐質并無越矩,梁洹居然還不肯輕易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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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努力把自己快要溢出眼眶的淚水逼了回去,對着梁洹說道:“雖然妾與徐大人是清清白白的,但無論陛下如何懲罰妾,妾都無話可說。只求陛下不要遷怒于岷兒和妾的家人。”

“你還記得岷兒就好!”梁洹咬牙說道,“以後就安份些!”

見梁洹如此不給自己留情面,沈初夏一驚,忙低下頭。但眼淚卻再也忍不住,從眼中滑落,滴在地板上,暈了開來。她不想被他看見,忙偷偷拭去。

“看在今日是岷兒生辰的份上,你也沒有做出越矩之事,我也不重罰你。從即日起,降沈初夏為貴儀。”說着梁洹轉頭望着孫貴妃,“貴妃,你聽明白了嗎?”

孫貴妃忙點頭道:“妾明白。之後昭妃……昭貴儀的月銀、用度,妾都會安排好的。”

沈初夏雖然被貶為了貴儀,但還是正四品的位份,那個封號還是在的。

在皇宮裏,正四品以上與正四品以下差別還是有些大。正四品以上可以稱為主子,可以居一宮主位,而正四品以下只能稱為小主,不可居主位。除了每個月的物資月銀相差比較大之外,在宮裏的地位還有着本質的差別。正四品以下的妃嫔不可随意懲罰處置,必須報皇帝批準才可治罪處置。所以,正四品以上和正四品以下,在宮裏的待遇完全是不同的。

沈初夏也知道自己與徐質這一番糾葛,惹怒了梁洹。不過,見他雖然貶了自己,卻還是為她保留了正四品的位份。可見,他對自己并沒有趕盡殺絕,還是手中留了情。

想到這裏,沈初夏心裏稍稍好受了些,伏身叩頭道:“謝陛下恩典。”不過,她嘴上雖然在謝恩,但心裏還是有幾分委屈。他貶了她,她還要謝他。

梁洹冷冷看着伏在地上的沈初夏,半晌沒吭聲。

沈初夏的額頭抵在地上,等着梁洹免自己的禮。

以前她一拜下行禮,他便會立即來扶她起身。她一說話,他也會立即回她,生怕委屈了她,輕怠了她。可這一回,他沒有再來扶她,也沒有給她任何回應。

沈初夏聽他沉默了半晌,也沒理自己,而是對着同跪在地的徐質說道:“徐質,你從即日起前往容陽縣,任縣令。”

進士出身,卻到容陽那種離京幾千裏的偏遠小縣任職,對徐質來說,仕途差不多也就無望了。可見,皇帝也是鐵了心要整他的。

不過,就算知道皇帝遷怒于自己,徐質也不敢有怨言,伏身謝恩道:“謝主隆恩。”

他的頭磕在地板上,發現一聲音清脆的響聲。

梁洹把臉轉開,不再看這二人,對着孫貴妃吩咐道:“貴妃,你安排人分別送昭貴儀和徐質離開。那邊宴席還在繼續,我先過去了。”

“是。”孫貴妃趕緊應道,“陛下回去吧,這邊的事情妾自會處理妥當的。”

梁洹頓了頓,又說道:“今晚的事,不可外傳。太後那邊,我自會去交代。”

“是。”

“是。”

孫貴妃與曾芷清雙雙應道。

随即,沈初夏聽到梁洹站起身來,衣袍摩擦發出的窸窣之聲,然後又聽到他腳步利落地走出了門去。

見他對自己如此冷淡,沈初夏心頭難受得要死。她知道,他現在很生氣,所以,她也不敢再繼續跟他說話。想着緩一緩,讓他冷靜下來了,自己再與他解釋。

孫貴妃叫了兩個侍衛先把徐質送出宮,然後又招了兩個宮女過來,将沈初夏送回了華陽宮。

明蘭見沈初夏這麽快就回來了,有些意外,忙迎上來,問道:“娘娘,你不是說今晚會晚些回來嗎?怎麽這時候就回來了?”

說話間,她把沈初夏肩上的披風取下,用手撣了撣,挂到了木施上。

沈初夏見明蘭轉過身來,雙眸微垂,低聲說道:“明蘭,你以後不要叫我娘娘了。”說到這裏,她自嘲地笑了笑,“從今晚起,我已經不是娘娘了。”

在宮裏,只有妃位以上才能稱為娘娘。可她已經不是昭妃了,而是昭貴儀,自然不可再稱為娘娘。

聽到沈初夏的話,明蘭大吃一驚:“娘娘,你這話是何意?”

“明蘭,陛下今晚已經貶我為貴儀了。”沈初夏面上浮着苦澀的笑容,“所以,以後你應該叫我貴儀了。”

明蘭驚得半晌才說出話來:“娘娘……貴儀,你,你怎麽惹着陛下了?陛下那麽寵貴儀的,怎麽突然貶了貴儀?”

“明蘭,你別問了。”沈初夏的眼淚終于沒能忍住,掉了下來,“你只要記住,我已經不是那個受寵的沈昭妃了。以前陛下寵我,想必許多人看我不順眼了。如今我被貶,以後,你在宮裏說話做事,要小心些,別被人抓了錯處,給你罪受。”

“貴儀。”聽到這話,明蘭的眼淚掉得比沈初夏還厲害,“你可別難受,陛下肯定只是一時氣憤,說不定明日便為貴儀複位。”

沈初夏苦笑一聲說道:“不可能的。”

“為何?”明蘭追問。

“明蘭,你別問了。我累了,想歇息了。”沈初夏避了開去。

明蘭無奈,只得服侍她洗浴更衣。

夜闌人靜,沈初夏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昨晚,同樣在這張床上,她與梁洹極盡纏綿,甚至在他今早離開的時候,也不像往日那般悄悄離去,而是久久吻着她。

可是,一轉眼,她和他卻是這樣的局面。

雖然今日之事,不是她的錯。可她占了沈初夏的身子,就要承受她種下的苦果。

穿越到了這個世界這麽久,她第一次發覺自己是如此的迷茫,如此的無助。她看不清前路的方向,也不知道以後自己的路,自己應該怎麽走。

可是,不管哪個沈初夏,進宮之後,都沒有做過對不起梁洹的事。她只希望過幾日,他冷靜下來,會想通這一切。

沒想到,次日一早,明蘭便帶回了一個驚天消息。

曾芷清承寵了。

原來,昨晚沈初夏被送回來之後,月蟾宮的宮宴還在繼續。這時,不知道從哪裏飛了一只蝴蝶進殿來,一直萦繞在曾芷清身邊不願意離開。

如今已是初冬,蝴蝶白日便已絕跡,更不用說夜晚。因而,見蝴蝶進殿,在曾芷清身邊萦繞不去,衆人都說是吉兆。據說梁洹一時興起,當即便招了曾芷清侍寝。

說起來,昨晚還是曾芷清第一回侍寝。

她雖然進宮也有兩年多了,不過,她身子弱,進宮這些日子,十有八九都在養病,內廷局自然不會安排她侍寝的。

前些日子,她的身子雖然好了些,但那時梁洹對沈初夏正熱乎呢,眼裏除了沈初夏便容不下別人。所以,他也就沒招她侍過寝。

昨晚,沈初夏被貶了,她也就承寵了。

今日一早,皇帝下還诏,連升了曾芷清九級,不僅冊封她為正二品妃,并賜封號“馨”。

想當初,沈初夏也不過連升了七級,這曾芷清一下便升了九級,風光俨然已經蓋過了那時的沈初夏。

沈初夏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極度震驚。雖然梁洹在雲麓苑的時候,曾答應過她不再招別人。可昨晚貶了自己,他轉身就招了曾芷清。難道他因自己與徐質的事,故意做這事來氣自己的?

可從這天之後,梁洹像是把沈初夏遺忘了一般,不僅再未踏足華陽宮一步,而且每晚都宿在曾芷清的永安宮中。

風水輪流轉。

當初沈初夏加諸在別的嫔妃身上的苦澀,今日她自己也嘗到了。

到了這一刻,沈初夏才感覺到了,梁洹絕情起來,原來是這樣的不留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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