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鄧太後說出這番話, 洪太醫雖有些吃驚,卻還是規規矩矩地回答道:“回太後,剛懷孕一月的時候,胎相還不強,是有可能診不出來的。不過, 臣記得當時昭貴儀有渾身乏力,嗜睡之狀, 正是孕婦之症,想必那個時候, 昭貴儀應該有孕了, 只是胎兒太小, 一時沒發現。”
聞言,鄧太後微微一怔, 随即僵着臉笑了笑:“那就好。”
這時, 梁洹走上前來,沉聲問道:“洪意, 我叫你務必保住我的皇兒,如今孩子卻沒了, 你到底怎麽做事的?”
見梁洹面色陰沉, 洪太醫吓得渾身一顫, 趕緊下跪道:“陛下, 臣無能!”
“朕的骨肉沒了,你該當何罪?”梁洹厲聲問道。
“臣無能,請陛下降罪!”洪太醫不停地磕着頭, 似乎吓得不輕。
“罪你下來自己去領!”梁洹冷冷說道,然後上前來扶着鄧太後,說道,“母後,此地污穢不吉,我們還是快些離開吧。”
“初夏的情況還不知道呢。”鄧太後看了梁洹一眼,說道,“要不,我們再等等,聽聽信兒?”
“皇兒都沒有了,我們還等什麽?”梁洹皺了皺眉頭,“她的事,醫女自會處理的。”
“原來,洹兒緊張那孩子啊?”鄧太後擡起眼,望着梁洹。
“我的骨肉,我怎麽不緊張?”梁洹嘆了一口氣,說道,“可惜,沒能保住那孩子。”
“沒事兒。”鄧太後笑了笑,“以後,會有人再替你生的。”說到這裏,她斜眼看了看鄧慕霓。
鄧慕霓臉紅一紅,低下頭去。
梁洹微微一怔,低聲說道:“母後,不早了,兒臣送你回去吧。”
“好。”鄧太後拍了拍梁洹的手,便要一起向外走去。
正在這時,袁醫女出了門來,說道:“陛下,昭貴儀求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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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袁醫女又補充道:“太後,昭貴儀所滑之胎,确實有兩月大小。”
聽到袁醫女如此說,鄧太後面色微微一變。
未等鄧太後說話,梁洹便開口說道:“袁醫女,你去告訴昭貴儀,天晚了,朕要陪太後回去了。她若是有話,改日再說。”
袁醫女哪敢再說,只好點頭應道:“是。”
正在這時,只見雙眼泛紅的曾芷清出現在了門口,對着梁洹叫道:“陛下,沈姐姐請你為三皇子和她那未出世的孩子讨一個公道。”
這意思很清楚,沈初夏要他追究梁岷落水一事。沒有梁岷落水,她也不用去救他,也就不會小産。
聽到這話,鄧慕霓面色微微一變。鄧太後再袒護自己,可梁岷畢竟是皇子,那小産掉了的也是皇帝的骨肉,她心裏不禁有幾分忐忑。不過,她想到自己與梁洹十幾年的情意,相信他不會對自己如此絕情,随即擡起一雙秀眸,梨花帶雨望着梁洹,說道:“妾也請陛下明查,還妾與珍兒一個清白。”
聽到這話,梁洹默了半晌,對着曾芷清說道:“事到如今,還追究什麽?峻兒與珍兒各說一辭,岷兒又還不怎麽會說話,其他也沒人看見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查?小孩子之間打鬧,摔了磕了,也是常事!此事就此作罷,以後休要再提!”說着他轉過身,扶着鄧太後便要往外走去。
“陛下!”曾芷清跪了下來,對着梁洹哭道,“沈姐姐真的好可憐的。”
“馨妃!”梁洹回過臉來,皺起眉頭,一臉不耐煩地說道,“你不要仗着朕寵你,就不知分寸!什麽事朕該答應你,什麽事你不要管,你自己心裏要分清楚!”
曾芷清一聽,面色一僵,便不說話了。
梁洹拂了拂袖,然後轉身扶着鄧太後,一起往清漪殿外走去。
鄧慕霓與衆嫔妃們跟在二人身後,也魚貫出了殿。
曾芷清在門口呆坐了半晌,才回了內殿。
此時沈初夏躺在軟墊上,臉上蒼白得似乎沒有了人色。她知道,沈初夏聽到了梁洹說的那些話,她突然心裏無比的難過。為沈初夏,也為自己。
外面發生的一切,沈初夏是聽得清清楚楚。她這才知道,梁洹之前對她如此緊張,只是擔心她肚子裏的孩子。如今孩子沒有了,他也就翻了臉。這一刻,沈初夏覺得自己的心已經死去,化成了灰燼。
“沈姐姐……”曾芷清叫了她一聲,便哭出聲來。
她用力對着曾芷清笑了笑,說道:“我沒事,叫人送我回去吧。”
“嗯。”曾芷清點了點頭,便叫宮人将沈初夏送回了華陽宮。
也許是在冰冷的水裏浸泡得太久,之後又小産的原故,沈初夏回到華陽宮又發起燒來,昏睡了好幾日才醒。也不知是小産傷了身,還是被梁洹傷了心,她這身子也一直不見大好,幾乎每日卧病在床,甚至連除夕的宮宴她也沒能參加。
鄧太後來看過她一回,賞了些補身藥品,而梁洹不說來看她,邊東西都沒賞過。反倒是曾芷清差三隔五過來看看她,陪她說說話。
錢貴嫔與鄧慕雪也來看過沈初夏幾回,從她們的口中,沈初夏得知,曾芷清仍然最受寵。皇帝雖然不是每日招她侍寝,但這兩個月來,也只有她承恩,其他嫔妃一個都沒有被招過。
沈初夏聽到此事後,等曾芷清再來看自己的時候,便委婉地向她提起,讓她別再來華陽宮了。她不想看見曾芷清,免得自己看見她就想到那個人。可曾芷清卻像沒聽懂似的,還是老樣子,隔一兩天就過來看她。
上回岷兒落水之後,也是病了好一陣子,咳嗽更是斷斷續續拖了一個月才好,人瘦了不少。沈初夏看在眼裏,很是心疼。
明蘭見沈初夏自從小産後,人瘦得不成樣了不說,還一直厭厭的,大有一病不起之勢,除了對梁岷還有幾分關心外,她似乎對其他事都沒興致。對沈初夏這個狀态,明蘭是看到眼裏,急在心裏。
這日,明蘭見沈初夏精神好了些,破天荒喝了兩碗粥,心頭大喜,便試探着勸她道:“貴儀,就是要多吃點才是。你總不吃東西,這身子怎麽能好啊?你可要快些好起來啊!你若是有什麽,三皇子可怎麽辦啊?”
聽了明蘭的話,沈初夏微微一頓,随即應道:“沒了娘,他還不是還有爹嗎?陛下總是待他好的。”
“可陛下的兒子又不止三皇子一個啊。”明蘭急忙說道,“沒能娘親庇護,三皇子在這宮裏多可憐啊!”
見沈初夏低頭不語,明蘭咬了咬唇,說道:“奴婢聽說,三月底向夫人就要進宮來了。她與陛下青梅竹馬,日後若為陛下生了皇子,陛下哪還看得到三皇子啊?”
聽到鄧慕霓三月就要進宮了,沈初夏怔了怔。
如今正月都快過了,這麽說來,再等兩個月,鄧慕霓就要正式進到這宮裏來了。
想到那晚,珍兒暗中加害岷兒,鄧慕霓卻覺得自己女兒無辜,而且鄧太後也如此偏心她們母女。若是自己不在了,把岷兒留在這宮裏,沒有母親看顧,這孩子能不能長大都難說。如果岷兒留下來會受罪,還不如把他一起帶走。
想到這裏,沈初夏又重新考慮起自己的逃亡計劃來了。逃,是肯定要逃的,不然,自己肯定會被鄧慕霓整死。只不過,這一回,自己不是獨自離開,而是帶着岷兒一起離開。
從她之前觀察的情況來看,從皇宮裏離開肯定是不可能的,要走,只能從雲麓苑走。如今鄧慕霓就要進宮了,看來,等不到夏日的時候往雲麓苑避暑的時候了。一來,有了鄧慕霓,自己還能不能去雲麓苑都是個問題。二來,到時皇帝住在那裏,戒備森嚴,帶着孩子離開就更難了。不如,自己提前去雲麓苑,趁着這時的守衛松懈,想法子帶着岷兒一起走。
可是,要找什麽借口才能讓自己提前帶着岷兒前往雲麓苑呢?
沈初夏皺着眉頭思忖了半晌,終于讓她想到一個法子。突破口,還是在鄧太後那裏。
次日,她便去了安仁宮向鄧太後請安。鄧太後再見到沈初夏的時候,依然是一臉和藹可親的模樣,仿佛前些日子那些龌龊之事并未發生過。正好鄧慕霓回了鄧家過年,未在宮裏,倒免了二人相見的尴尬。
鄧太後不說之前的事,沈初夏自然不提,面上仍然向往常一般帶着讨好的笑容。
待衆人請完安,離開的時候,沈初夏留在了後面。鄧太後看出沈初夏有事要找自己,淡笑着問道:“初夏,可還有事?”
“太後,妾确實有事要求太後。”沈初夏淡笑道。
鄧太後笑了笑,說道:“傻孩子,有什麽求不求的,有話便說吧。”
沈初夏微微沉吟了片刻,說道:“太後,妾自從小産後,這身子一直不見好。妾之前在藏書閣當差的時候,無聊之時也看過一些書來打發時日,記得從一本書裏看到過,若久病不愈,需居山水之間,采天地之靈,才有助身體的恢複。所以,妾想求太後讓妾與岷兒一起前往雲麓苑住些日子,調養一下身子。”
聞言,鄧太後微微一愣:“你想出宮去?”
沈初夏擡起臉來,笑道:“太後,那雲麓苑不就是有山有水嗎?妾想早些把身子調養好了,也好經常在跟前服侍太後呀。”
鄧太後頓了頓,說道:“哀家自然也是想你的身子快些好,既然你說在雲麓苑有助你身子恢複,哀家斷無不願之理。”
讓沈初夏出宮,鄧太後也有自己的考量。還有兩個月,鄧慕霓便要進宮了。鄧太後早就發現,鄧慕霓不喜歡沈初夏,而且前些日子珍兒與岷兒又鬧出那麽一番,想必鄧慕霓更是處處看沈初夏不順眼了。在沈初夏與鄧慕霓之間,她自然護着自己親侄女。
鄧太後原打算找機會尋個沈初夏的錯,讓梁洹把她貶到正四品以下,讓她不用每天到自己跟前來礙眼。鄧慕霓若實在不喜歡她,還可以不經梁洹同意便處置了她。沒想到她倒識趣,自己尋了個由頭自請出宮,鄧太後幹脆便順水推舟,答應了她。
聽到鄧太後同意自己帶着岷兒前往雲麓苑,沈初夏大喜道:“妾多謝太後垂憐。”
“不過,正月裏你還是留在宮裏。”鄧太後一臉微笑地說道,“下個月再選個日子過去吧。”
“是。”沈初夏一口答應了下來。只要能出宮,多留幾日又有何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