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次日, 梁洹便開始大刀闊斧的在朝中整頓吏治。原來與鄧氏一族沆瀣一氣、為非作歹的,下獄的下獄,革職的革職,降級的降級。他又讓吏部重新考察任用了一批清廉正直得力的官員。

雖然鄧氏原先在朝中根基極深,但這棵大樹一倒下, 原本依附他的人也差不多跟着倒了,剩下也興不起什麽風浪, 反而趕緊跟鄧氏劃清界限。梁洹早就在暗中培養了自己的勢力,因此, 沒用多久, 他便把朝中的權力牢牢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在梁洹忙着處理朝政大事之時, 沈初夏搭着唐氏夫婦的船,也從京城來到了興州。

經過這二十多天的相處, 沈初夏與闵氏之間關系融洽, 已經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姐妹。因而,到了興州, 見沈初夏與梁岷要下船了,闵氏心裏是萬般不舍。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闵氏再舍不得, 也不可能強留沈初夏她們。臨別之時, 闵氏拉着沈初夏的手, 紅着眼眶說道:“阿蔓妹子,你若在興州找不到你夫君,或是你夫君真的沒了, 就來明州找紅姐。姐幫你們的。”

“謝謝紅姐。”沈初夏含着眼淚說道,“我會的。”

闵氏抹了抹眼淚,然後轉過臉看了唐照一眼。

唐照會意,忙拿了兩錠銀子遞給闵氏。

闵氏接過銀子,便往沈初夏手裏塞:“阿蔓,這銀子你拿着。”

沈初夏一驚,忙推辭道:“紅姐,我不能要。這一路,我們白吃白住,已經夠感激了,我怎麽還能要你們的銀子啊?”

“拿着吧。”闵氏把銀子往沈初夏手心裏一塞,然後把她的手握住,不讓她把錢還給自己,“你們三個婦孺,又沒個依靠,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你夫君,或是你夫君的同窗,多留點錢在身上,也好辦事些。實在不行,你還可以拿這錢雇輛車,到明州來找紅姐。”

聽到闵氏如此說,沈初夏心頭感動不已。其實她有錢,滿滿一匣子的寶貝啊。可是,她又不能說自己有錢,實在找不出借口拒絕闵氏的好意,只得把銀子收了下來,說道:“既然是紅姐的心意,那妹子就受了。”

“這才是呀。”闵氏拍了拍她的手。

沈初夏笑了笑,把銀子收了起來。心裏想着,以後若有機會,一定加倍報答闵氏和唐照。

話別之後,唐照還派了兩個夥計一路把沈初夏、秀菊和梁岷送進了興州城裏。

進了城門,沈初夏拿了幾粒碎銀給這兩個夥計作辛苦費,沒想到二人說唐照特意交代過,不得收沈初夏的財物。說罷二人對沈初夏揖了一禮,便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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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兩個夥計的背影,沈初夏想到闵氏和唐照這一路的關照,心裏真是萬分感激。她把碎銀收回袖中,便帶着秀菊與沈岷往興州城裏走去。

走在興州城的街頭,沈初夏突然感覺一陣迷茫。在這個陌生的城中,她不知道自己接下來,到底要怎麽辦?這時的她,甚至覺得比自己剛穿越到這個世界時,還要迷茫,還要不知所措。

她轉過臉,看了看一臉倦憊的秀菊,和她懷中那瞪着懵懂的大眼睛,好奇地四處張望着的梁岷,她心頭像是被什麽東西戳了一下似的。

此去嶺南,山高路遠,還得從長計議。可這一路坐船奔波,大家都有些疲累了,還是先找個地方先歇息下來,等養好了精神,再想辦法往嶺南走。

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想要落腳,也只能先去找間客棧。沈初夏帶着秀菊與梁岷在街上逛了逛,終于找了一家既不在城中最繁華之地,也不偏僻,看起來也還算幹淨的客棧。照舊,沈初夏也要了間有兩張床的屋子。三個人住在一起,好有些照應。

有了落腳之處,沈初夏與秀菊便收拾起東西來,梁岷獨自一人在屋子裏玩着。兩人收拾好,已過了晌午。

梁岷跑到沈初夏面前,抱着她的腿,奶聲叫道:“阿娘,肚肚餓。”

聽見梁岷的話,沈初夏用衣袖抹了抹自己額頭上的汗,也感覺得自己腹中有些饑餓了。這客棧沒有食肆,只有客房,因此,要想吃東西,還得出去尋覓他處。

不過,沈初夏來的時候,看見這客棧前面不遠處,便有一家食肆。于是,她蹲下身來,摟過梁岷,輕言說道:“岷兒餓了啊?阿娘一會兒便帶你去吃好吃的。”

“嗯嗯。”梁岷重重地點着頭。

秀菊走上前,把梁岷抱在身上,說道:“小郎,來,秀菊抱你出去。”

因為怕露陷,這一路來,秀菊便改稱梁滿為小郎,稱沈初夏為娘子。

梁岷一聽秀菊這麽說,小手一伸,便挂到了秀菊的腿上,大叫道:“秀菊抱,秀菊抱。”

沈初夏見狀,對着秀菊說道:“秀菊,如今可比不得從前了,你可別太嬌慣他了。”

秀菊把梁岷抱在身上,回過臉沖着沈初夏笑了笑,說道:“小郎還小,大些我就不抱他了。”

聞言,沈初夏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走吧,我們先去吃東西。”

說罷,三人出了房門,沈初夏轉身便将門鎖上,這才離開客棧。

食肆離客棧不遠,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沈初夏她們就到了。此時還在飯點上,前來用食的客人不少,生意還算不錯。不過,這食肆門前卻貼着一張紙,上面寫着東主有事,急盤食肆,價格從優。

見此情形,沈初夏心中不禁有些納悶,不明白這食肆生意這麽好,掌櫃為何要轉出去。

進了食檔,沈初夏要了兩個小菜,又叫了三個蒸餅,三人便坐着吃了下來。

出了宮,在這吃食上自然差了許多,肉食更是不可能經常吃到了。不過,梁岷還算乖,都是給什麽吃什麽,從來不吵鬧。看着兒子這麽懂事,沈初夏不禁有些心酸。其實,她有錢,也能讓兒子頓頓吃上肉,可她不敢露財啊,還得裝出一副窮樣,免得心懷不軌的人打上她們的主意,謀財害命,那就得不償失了。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伸手撫了撫兒子的小腦袋。看着原本是龍子鳳孫的梁岷,卻跟着自己出來受這個苦,她心裏真覺得自己有些對不住兒子。可不帶他出來,她又怕他會被人害死。思及此處,她便在心裏暗暗下了決心,總有一天,要讓兒子過上好日子,好好補償補償他。

梁洹小,吃東西慢,漸漸的,店裏的食客都走了,食肆裏便只剩了沈初夏三人。

沈初夏看着櫃臺後的掌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孩子小,耽擱你們收拾了。”

掌櫃也是個二十多歲、長相白淨的年輕人。聽到沈初夏的話,他寬容地一笑,說道:“不急,你們慢慢吃,我女兒吃東西也是這樣慢的,你們莫催他。”

沈初夏感激地笑了笑,想着坐着也無聊,便與掌櫃的随意攀談起來:“對了,掌櫃,我看你們這食肆要盤出去啊?”

聞言,那掌櫃神色黯然點了點頭,說道:“是的。”

“我瞧你這裏生意還不錯,為何要盤出去啊?”沈初夏随口問道。

掌櫃嘆了一口氣,說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我們一家五口,原本就指着這食肆生活的,把這食肆盤了出去,以後都還不知道如何辦?可不把這食肆盤出去,眼前就過不去啊!”

聽到這話,沈初夏一愣,問道:“掌櫃可是遇到難處了?”

掌櫃看沈初夏似乎是個知書識禮之人,加之積在心裏的郁懑也想找人發洩一翻,便嘆了一口氣,将事情原原本本跟沈初夏說了。

這掌櫃叫賀章,這間食肆原本是他丈人武平所開。武平無子,膝下只有一女武春,便招賀章做了上門女婿,育下一雙兒女,這食肆也就交給了賀章打理。可沒想到武春在誕女兒的時候難産,生了病,孩子剛滿月,她就沒了。

從此,賀章不僅一人打理着這食肆,拉扯一雙兒女,還要照顧一對老人。可在武春死了後,武平不知是不是為了平複喪女之痛,居然沉迷于賭博,家裏的錢全被他輸光了不說,還借了賭坊的高利錢。如今賭坊把他扣住,追到家裏來要債,說是三日內不還錢,就把他兩只手膀子砍了。

賀章雖然也恨武平爛賭,但想到他畢竟是亡妻之父,而且他也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武平被人斷了雙手,也只能想法子救他。家中的積蓄早被武平輸光了,家裏也實在再拿不出錢來為他還債了,走投無路之上,賀章只好決定把這食肆盤出去,先把武平救出來再說。

聽完賀章的話,沈初夏心裏不禁有些唏噓。

看得出來,這賀章是個有情有義,又有擔當的好男兒。

不過,聽到賀章的話,沈初夏倒是有些心動。自己一直苦于生計,而這食肆生意還不錯,要不自己把它盤下來,先做着?

有了這個心思後,她便擡起頭,對着賀章問道:“掌櫃,你這食肆要多少錢才肯盤出去啊?”

賀章聽到這話,忙問道:“娘子要盤?”他舉出兩個手指,說道,“至少要二百兩銀子。”

沈初夏自穿過來之後,一直在宮裏在生活,吃穿不愁,也不知道這二百兩銀子到底是多還是不多。不過,想到在宮裏做容華的時候,月銀也只有十幾兩,做昭妃的時候,有五十兩,後來成了貴儀,又只有三十多兩。這麽算下來,這二百兩銀子還是挺多的吧?

賀章見沈初夏似乎在考慮,以為她嫌價錢貴,又說道:“娘子別嫌貴,我還真沒漫天要價。我這食肆雖然不大,但是二十多年的老店,生意一直不錯,一個月差不多就有二十兩銀子進賬,一年便可回本。我也是被逼無法,我丈夫欠的賭賬便有一百五十兩,我們一家把這食肆盤出去,生活也沒了着落,總要多留幾十兩銀子應個急吧?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丈人,給我三百兩銀子我也不會把這店盤出去的。”

聽到賀章這話,沈初夏心裏又是一番盤算。

錢她倒不是很緊張。只是,自己盤下這家店,賀章一家生活也沒了着落,确實也可憐。而自己在此人地生疏,又是個弱女子,想要立足也不容易。

不如,自己拿錢替武平還了賭債,與這賀章合夥做這食肆?一來自己不用抛頭露面,二來生活也可以暫時安頓下來。看這賀章是個有情有義的老實人,應該可以信賴。

這般一想,沈初夏心裏便拿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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