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茹顏喜歡坐在樹蔭下,感受這個世界。以前忽略的,在腦海裏慢慢清晰起來,青草的味道,泥土的芳香,花香,小鳥的叫聲,風吹樹葉的聲音,原來這個世界這麽美好。

陸澤讓平姨在院子裏種了一大片的勿忘我,風一吹,香味飄的到處都是。

季勳的巡回演唱會一結束就急匆匆往回趕,他聽說茹顏出車禍的事情了,也知道她雙目失明,恨不得立刻飛回到她身邊。

按捺着焦躁的心情,做一場一場的演唱會,唱到情深處淚流滿面,他想回到她身邊,陪着她。

遠遠看到她靠在樹蔭下的躺椅上,身上搭着薄毯,懷裏抱着一本書,眼睛閉着,她睡着了。

季勳悄悄走近,目光細細描畫她的眉眼,她很沉靜,眉毛舒展,頭發長了,有一縷垂在胸前。

覺察到被人注視,茹顏睜開眼睛,“季勳?”

季勳一怔,“你看到我了?”

“我聞到了你身上的味道。”

他喜歡噴古龍水,還偏愛一個味道,牌子也從來沒換過。

“剛回來很累吧,洗個澡休息一下,我讓瑞嫂燒幾個你愛吃的菜。”

“恩,我一會兒來找你。”

季勳急匆匆洗澡,換好衣服下樓,頭發濕漉漉的,一身水汽。

茹顏正好進屋,踢到了門口的鞋子,朝前直直跌去。

季勳大驚,身體最先做出反應,在她跌倒的瞬間抱住了她,吓得心髒差點跳出胸膛。他第一次抱她,她很軟,有很淡很淡的墨香。

“季勳。”季勳抱得很緊,勒的她骨頭疼,“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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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勳戀戀不舍地松開,“對不起,我鞋子沒放好。”

瑞嫂聞聲跑出來,就見陸少抱着少奶奶,她吓了一跳,聽到季勳的話才回過神來,拍拍胸口壓驚,少爺不在家,可別出什麽事才好,“陸少,少爺說家裏的東西不讓動,也不讓添,怕少奶奶不習慣。”

“恩,我知道了。”季勳把鞋子放進鞋櫃,他一向沒有收拾東西的習慣,以前也是脫了就扔門口,“我以後會改的。”

茹顏走進來,很精确地坐在沙發上,這個家她來來回回不知道丈量了多少次,客廳多少步,樓梯幾階,沙發在什麽位置,餐桌在什麽位置,床擺在那裏,她都一清二楚。

她從不用拐杖。

季勳坐在她身旁看她,就算是盲人她也不一樣,這樣驕傲。

茹顏說:“季勳,你唱首歌給我聽吧,我還沒聽過你唱歌。”

“你沒聽過?”

“我平常就看看書,畫畫畫,跟陸澤結婚後才開始看電影,歌幾乎沒聽過。”

“我去拿吉他。”

季勳背着吉他下來,坐在旁邊單獨的沙發上,翹起腿,擺好吉他,調好弦,唱了一首很老的歌——《來生緣》

尋尋覓覓在無聲無息中消逝

總是找不到回憶找不到曾被遺忘的真實

一生一世的過去你一點一滴的遺棄

痛苦痛悲痛心痛恨痛失去你

也許分開不容易也許相親相愛不可以

痛苦痛悲痛心痛恨痛失自己

情深緣淺不得意你我也知道去珍惜

只好等在來生裏再踏上彼此故事的開始

生生世世在無窮無盡的夢裏

偶爾翻起了日記翻起了你我之間的故事

一段一段的回憶回憶已經沒有意義

這首歌,季勳在演唱會上唱了無數次,每回都唱的心痛不已,每回都淚流滿面。

這一回仍舊是。

他知道他與她這輩子不可能了,只能期盼來生。

茹顏一直沒有動,身體挺得筆直,腦海裏突然出現一個畫面,跟眼前的情景融為一體。

那年,一個少年抱着吉他,在她家樓下唱歌,一連唱了一個月,日日被人投訴,她氣惱地潑了一盆涼水下來,“你這麽喜歡唱就去做歌星呀,等你出名了再來找我!”只這麽一句話,她就再也沒見過他,她早已忘了。

怪不得每次見他就覺得在哪裏見過,原來竟是、竟是……

歌唱完,季勳盯着她看,她說他出名了再來找她,他是出名了,可她卻結婚了,他該早點的,早點去找她。現在的他只能奢望來生,來生若再遇到她,他一定會牢牢抓住不放手。

茹顏說:“很好聽,你唱歌的聲音跟你說話的聲音不一樣,你唱歌的時候聲音更低沉。吉他好學嗎?”

“好學,要學嗎?”

“不了,我覺得我更适合拉二胡。”

“拉二胡做什麽?”陸澤正好進來,聽到這句話。

茹顏笑道:“拉二胡去街頭賣藝呀,換上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在面前放個破碗,一天肯定能賺不少錢。”

季勳失笑,悲傷的情緒沖淡了一些,陸澤道:“要不要我配合你?披件露棉花的破棉襖,戴上墨鏡,跟人家說行行好,可憐可憐我們吧。”

“恩,好,咱們就做一對落難夫妻。”

陸澤笑着在她身邊坐下,拿起她的手放在腿上,“什麽時候回來的?”

“才回來,這不是陪着你老婆找樂子嗎。”季勳拍了拍吉他。

陸澤從他手裏拿過吉他,撥了根弦,“音質不錯。”

“那是,全球限量。”

“想聽我炫一段嗎?”

“你會彈吉他?”茹顏很吃驚。

季勳笑道:“他讀書的時候靠着一手酷炫的吉他,打遍校園無敵手,我就是因為崇拜他才學的吉他,日夜苦練呀,想想那段日子真不是人過的。”

陸澤來了段讓人拍案叫絕的炫技,茹顏聽都覺得喘不上氣來,也不知道他的手是怎麽練到那麽快的。

炫完,茹顏一臉癡呆,季勳也是意猶未盡,“我說你這麽久不彈,一彈起來還是這麽炫呀,我也來一段。”

季勳也來炫,他不像陸澤只有技巧,他還帶着旋律,“怎麽樣?我練了好久好久好久了。”

陸澤鼓掌,茹顏也跟着拍手,“一人給你們點個贊。”

徐優優和歐陽南玺沖進來,徐優優喊:“我在院子裏就聽到吉他聲了,季勳你真厲害,再來一段!”

“你們來的不是時候,已經彈完了。”

“不是吧,聽說你回來,我和歐陽特意過來給你接風,你就這麽歡迎我們,不夠意思。”

“得了吧,接風不也是在陸澤家嗎。”

“咱們可以去外面,你随便選。”

“反正也不是你掏錢是嗎?”

“嘿嘿,不是有歐陽嗎。”

歐陽早已坐好,正在喝咖啡,聞言點點頭,他們的關系雙方的家長已經認可了,就等徐優優點頭,辦婚禮。

季勳抱着吉他往樓上走,“不去,你們一對對一雙雙的,就我是單只,虐單身狗嗎。”

四個人莞爾,徐優優喊道:“要不我給你介紹一個大美女?”

季勳差點一腳踩空摔下來,“我真謝謝你了,公司不讓談戀愛。”

徐優優撇嘴,“公司比媽管的還多。”

歐陽就是因為公司攔着,不讓他們的關系曝光。

吃飯的時候,季勳還是被虐了一把,茹顏看不到,陸澤給她夾菜就算了,歐陽也在那獻殷勤,優優優優的叫,肉麻的他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一頓飯吃的他差點掀桌子。

吃完飯,陸澤照例處理公務,剩下的四只百無聊賴,徐優優提議打麻将,茹顏點點頭。

季勳和歐陽對看一眼,茹顏看不見怎麽打?歐陽碰了徐優優一下,徐優優瞪他,歐陽無奈,一點兒默契都沒有,茹顏那樣怎麽打。

陸澤已經讓瑞嫂擺起麻将桌了,“老規矩,輸了的一年的VIP洗車卡。”

徐優優豪氣千雲,“洗車卡就洗車卡,誰怕誰。”她嘩啦啦地壘麻将牌。

季勳時不時看茹顏,茹顏的動作很慢,陸澤在旁邊幫忙。

歐陽則幾次想勸徐優優,徐優優不理他,打了篩子,“六點,茹顏,該你。”

茹顏打了篩子,問:“幾點?”

陸澤已經坐到她身後,“四,加起來十,拿牌。”

輪到茹顏,陸澤拿了茹顏的手過去,拿好,茹顏慢慢碼好,一一摸過去,嘴角吟着笑,“打的時候唱牌。”

季勳和歐陽打眼色,有心讓她。茹顏朝季勳的方向歪頭,“不要讓我,我記得住。”

徐優優打了一張東風,撇嘴道:“咱家顏要是随随便便就讓你們贏了,就不是咱家顏了。”

陸澤掃了徐優優一眼,咱家顏?那是他家的。

正如徐優優所說,茹顏看不到他們未必會贏。第一次跟她打麻将,着實被吓了一跳,第二次還是被吓一跳,她看不到,才跟普通的人打麻将一樣。136張牌,出了哪幾張,誰手裏什麽牌她清清楚楚,她的心性異于常人。

陸澤在她身邊,幫她拿牌,壘牌,沒有半點不耐。他依舊一只手搭在茹顏的椅背上,腿上擱着電腦,一邊處理公務,一邊看。

季勳無聲地笑起來,暗暗做了個決定,這輩子他就賴在他們家了,他不走了,也不結婚了,看他們秀一輩子恩愛。

五個人玩的酣暢,有人卻慘兮兮的。誰呀?當然是犯渾的林聰,林大少。

林聰只在茹顏住院期間看過一回,上次王珂和她鬧得不愉快,他覺得沒臉,不好意思見人家。這會兒,沒臉也來了,家裏快要鬧翻天了。

林聰苦着臉,胡子拉碴的,頭發也沒精打采的耷拉着,風流倜傥的一個人被折磨的精氣神都沒了。他一看,大家在熱熱鬧鬧地玩麻将,心裏更苦了,上一回他也是這麽美滋滋地打麻将,身邊坐着莫小雨,自娶了王珂,就沒這麽喜慶的時候。

林聰哀聲連連,抱着季勳的大腿哭。

季勳看到歐陽打的牌,一喜,“和了。”

林聰怪叫,“我說你還有沒有點同情心,我都火燒眉毛了,你還和。”

作者有話要說: 整篇文裏最對不起的就是季勳了……聽完《來生緣》哭成狗……

開了新文,請小天使們繼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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