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最喜歡
我愛羅家。
夜叉丸看了一眼趴在窗邊望眼欲穿的我愛羅,小小的身子幾乎整個都要貼到窗戶上了。
不過,源川樛木應該是不會來了。手鞠大人和勘九郎大人估計也……
夜叉丸努力在臉上挂起笑容,用輕松的語氣說着:“我愛羅大人,要不要吃點什麽?”
“夜叉丸,”我愛羅并沒有轉過頭,而是好奇地望着窗外,“他們玩的是什麽?”
他走到窗邊,只看一眼便明白了過來:“是風影大人引進的玩具。”
他能清楚地感覺到,在聽聞‘風影’二字時,身旁的孩子輕輕顫抖了一下。
“我愛羅大人想玩嗎?我去買。”
“……不想。”很想,只是,獨自一人玩又有什麽意思。
自從半個多月前那次暴走後,樛木一直對自己閉門不見。而自己的哥哥姐姐眼裏好不容易淡去的恐懼,似乎又加重了幾分。
我愛羅擡眼,看着五彩缤紛的氣泡。陽光透過他密而長的睫毛,在翠色的眸中灑下細碎的陰影。
有什麽用呢?
那麽脆弱,那麽不堪一擊。一切都只是假象,是空花泡影,是一場精心安排好的騙局。
太難受了。
蒼白的小手推開窗,輕輕戳破了其中一個泡泡。
風影辦公樓。
羅砂踱步到樓頂邊緣,像往常一樣眺望着。作為砂隐村最高的建築,站在這裏可以将村子的景色盡收眼底。唯一不同的是,這次因為守鶴的完全釋放,盡是殘垣斷壁,滿目瘡痍。
他的眼神同往常一樣深不見底,只是這次隐隐可見一絲疲乏。
今天村子的空氣裏好像漂浮着很多彩色的泡泡啊。他隐約記得,曾有商人請求他的同意,引進一個木葉的小孩子都愛玩的玩具。似乎就是說的這個。
也好,能分散下孩子們恐懼的情緒。
他伸出手,因為長期的辦公而有些帶着薄繭的手指輕輕一指,便戳破了一個漂浮至自己身旁的氣泡。
原本還在空中招搖着的彩色氣泡瞬間不見了蹤影。
他不由地低聲開口——
“不堪一擊。”
就像失敗的人柱力一樣。
“手鞠,我們真的要去嗎?”眼看着我愛羅住的地方越來越近,勘九郎突然低聲問道。
手鞠斜睨了勘九郎一眼:“怎麽?你不想去了?”
你不還一直為了我愛羅跑去找人家樛木嗎?
勘九郎皺眉:“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回想起之前觸目驚心的場景,那一直被壓抑在心中的恐懼不小心洩露在臉上。
雖然之前守鶴也暴走過,但都很快被壓制了,也沒有造成較重的傷害。這次是守鶴第一次以完全體的形式呈現,當然,也是他第一次親眼目睹。
那是什麽東西?!
那真的是我愛羅?真的是他的……弟弟嗎?!
尾獸難聞的氣味,攪和着濃稠的血腥味,混成一股令人反胃的刺鼻味道,從他的鼻腔蔓延到身體各處,五髒六腑、細枝末節,發酵成一種名為恐懼的東西。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也無法形容,他是好幾天根本連飯都吃不下。
其實感到震驚和害怕的,何止那個源川樛木一人?!
勘九郎感覺胃裏一陣惡心。
手鞠默默地看着勘九郎泛白的臉色。好歹是和她同一屋檐下的弟弟,她很快就明白了勘九郎在想什麽。像是受了感染一般,她的眼神也不自覺地低垂下去,臉色慢慢變得有些難看。
她不知該說些什麽,畢竟她也……
與勘九郎不同,手鞠雖不是第一次見到守鶴,但每每看到,都仍會覺得……心驚膽戰。
我愛羅,會變成那種恐怖的怪物……
就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一般,兩人的步伐開始漸漸變慢,到最後幾乎要停了下來。
勘九郎緊緊蹙着眉頭,為難地看向手鞠,卻只能看到她撇過去的臉頰圓潤的弧度,以及在金發遮掩下若隐若現的潔白耳廓。
“勘九郎,不管怎樣,我愛羅……他仍是我們的弟弟啊。”
沒聽見勘九郎答複,手鞠回過頭,發現勘九郎死死地盯着街邊。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從另一條街走過來:“手鞠,勘九郎。”
“喲!”手鞠冷冷一哼,“終于肯出現了?”
“沒辦法,”樛木笑了,摸了摸下巴,“原諒我,接受真相總要點時間。”她瞥了一眼狀态有些奇怪的兩人,“我說,你們該不會是怕了吧?”剛才她就發現這兩人磨磨蹭蹭地不知道在幹什麽。
“你……你才怕了!”被戳中心事,小勘九郎結結巴巴道。
“嗨!嗨!那就快走吧。”已經走在前面的樛木轉過身,四指合攏朝他們招了招。
“我說啊,樛木,”手鞠掃了好幾眼樛木手中的花束,“你該不會是打算給我愛羅送花吧?”總感覺怪怪的。
“嘛,這有什麽?”樛木另一只手理了理裝飾的葉片,“這可是我們店裏最貴的花呢。”
“真是奇怪的品味。”勘九郎道。
樛木冷笑:“至少比傀儡好些,你這倒像我愛羅不像我愛羅的,別說,晚上看着還挺瘆人的。”
畢竟還是個孩子,當然受不了那直接的挑釁,更何況對象還是自己引以為傲的傀儡——“你胡說什麽!你根本就不懂!”勘九郎看着自己手裏那個我愛羅樣貌的小型傀儡,他覺得做的還挺逼真的啊!
“是是是,”樛木攤手,看了一眼手鞠手裏的東西,“手鞠選的都比你好,我愛羅很喜歡布偶的。”
“什麽啊!那種女孩子才會喜歡的玩意兒,連我的傀儡——不,傀儡的一個零件都比不上!”
手鞠憤怒地拎起勘九郎,額頭上蹦出十字路口:“你說什麽?!”
吵吵鬧鬧中,一行人來到了我愛羅家門口。
站在門前,三個人大眼瞪小眼,就是沒人上前去敲門。
‘咔’一聲,門自己開了。
哦不,是被夜叉丸打開了= =。
“手鞠大人,勘九郎大人,還有……”手鞠和勘九郎的到來讓他有些驚訝,旁邊的那個小身影更是出乎他的意料:這麽快就恢複如常了,而且還願意繼續和我愛羅大人接觸?這個女孩子比他想象的要堅強嘛。“——樛木小姐,愣着幹什麽,快請進。”
小手鞠皺眉:“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門口?”
樛木斜眼:你倆吵那麽厲害估計整條街都知道了。
夜叉丸笑了笑:“從窗戶正好看到你們來了。”
一個抱着棕熊玩偶的身影慢慢從夜叉丸雙腿後挪了出來。
我愛羅雖然剛剛就從窗戶看到了樛木,可直到現在,他還不知該用什麽表情來面對她。
其實樛木也不知該用什麽神情來面對我愛羅。
上次沒有注意,沒想到短短的十多天,那肉呼呼的包子臉就像是被刀削過了一樣,變得有些尖尖的,無精打采的小臉上,蒼白的臉色襯得那雙濃濃的黑眼圈更加突兀。
不辭而別,或者應該說是不辭而逃後,兩人如今的氣氛有些尴尬。
“樛——”當‘木’字還在我愛羅嘴裏打轉的時候,小熊貓就感覺迎面飛來一個黑影。
樛木實在有些受不了這樣的氣氛,‘啪’一聲将藏在自己身後的花束拍到了對面白嫩嫩的小臉上,有些不自然地別過頭:“生日快樂!”
我愛羅連忙伸出兩只小手,抱住從臉上滑下、比自己半個身子還長的花束:“謝謝,樛木。”
看着這個一臉純真笑容的小熊貓,樛木無奈自嘲。
真是,自己之前究竟在苦惱些什麽啊!
“還有我的!”手鞠把手中嶄新的布偶直接丢到我愛羅懷裏,沖還在發呆勘九郎挑了挑眉,“我送的一定是最好的!”
她轉向我愛羅:“喜不喜歡?!”
我愛羅還未開口,就已經被眼前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小傀儡吸引了視線,“喂不對吧!要說最好的禮物當然是傀儡啊!我的是不是更好?”
“我的才是你最喜歡的對吧!”手鞠不服輸地湊上前來。
“我的傀儡才是吧!”勘九郎揚眉,兩眼瞪得如同兩個大燈泡。
“說,你最喜歡哪個?!”兩人同時朝着我愛羅吼道。
我愛羅被吓了一跳,結結巴巴地還沒反應過該來說什麽,臉上卻漸漸浮現出了一個有些傻氣的笑容。他下意識掃了一眼始終在一旁淺笑不語的樛木,又看了看盯着自己的哥哥姐姐,似乎想說些什麽又十分難以啓齒的樣子,最後只好為難地低下了頭。
再等下去也不會有結果的。手鞠在心裏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拉開勘九郎,率先走了進去:“夜叉丸,有三色丸子嗎?”
“有的,手鞠大人。”
幾個小孩吃飽喝足後,在客廳玩耍着。不過其實大多是樛木、勘九郎、手鞠在玩鬧,我愛羅只是待在一旁靜靜地看着。
“我愛羅,怎麽不叫他們哥哥姐姐呀?”樛木問道。好幾次這小熊貓對手鞠和勘九郎都是直呼其名。
聞言,我愛羅和手鞠勘九郎皆是一怔,接着,作為兄長和姐姐的兩個孩子,臉上就已經是掩飾不住的期待神色了。
不提還好,一提就真的好想聽這個軟萌軟萌的弟弟脆生生、奶聲奶氣地叫一聲‘歐尼桑’、‘歐奈桑’!
不管再成熟的孩子,也會有想被自己歐豆豆崇拜的小心情。
咿呀呀~想想就美滋滋啊!
我愛羅:“……”看着手鞠勘九郎眼裏燃燒着的熊熊火焰,又轉頭望向樛木,神情十分無辜。
他、他被吓到了……
樛木鼓勵地點了點頭。
我愛羅轉頭,有點怯生生地再看了一眼那情緒高昂的兩人。兩人都以為自己眼中充滿對自家歐豆豆的激勵和愛意,但在我愛羅看來,他們就仿佛要将他吃了般恐怖。
我愛羅咽了咽口水:“歐、歐……”有點害羞,白皙的小臉慢慢染上了紅霞,小腦袋也埋了下去。
手鞠勘九郎瞪大了眼睛:“!!!”
“歐……”更害羞了,臉蛋更紅了,小腦袋埋得更低了。
手鞠勘九郎眼睛瞪得更大了:“!!!”
空氣都仿佛凝滞了。
我愛羅突然轉頭,淚眼汪汪地望向樛木。
他做不到啊!這兩個人太可怕了!
“好啦好啦,算了。”樛木笑盈盈地摸了摸他腦袋。僵滞多年的關系也不能急于一時拉近。她的眼神帶上了幾分好奇,“我愛羅,之前那個怪物是封印在你的身體裏的嗎?”
沒想到樛木突然會扯到這個問題上,手鞠和勘九郎神色開始嚴肅起來。
我愛羅點點頭。
“哦~~~”樛木緊緊盯着我愛羅的肚子,眼光閃閃的,“那它是在你肚子裏?”
我愛羅:“嗯。”樛木的眼神好奇怪。
樛木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随即做了一個讓手鞠和勘九郎目瞪口呆的舉動——她抓着我愛羅的上衣,作勢就要往上掀。
手鞠、勘九郎:( ⊙ o ⊙ )
雪白的小手按住了她的爪子,一抹紅霞染上白嫩的包子臉:“樛木,你要幹什麽?”
悻悻地放開手:“我就是想看看是怎麽回事。”一般來說有東西在肚子裏,不該肚子圓鼓鼓的嗎?可這小熊貓還是瘦瘦小小的一只。
沒想到這小熊貓還挺害羞的。
我愛羅微微皺起小眉頭。
“好吧,”樛木攤手,看了一眼窗外,起身,“天色不早了,我該走了。夜叉——咦,不在?”
“我們送你回去吧。”手鞠道。
“不用了。”她笑着打開門,撲到門前的身影身上,“歐尼醬。”
樛木站在門口,朝三姐弟告別。
對了,還有……
她看了看站在門邊的我愛羅,走到了他跟前:“我還有一樣禮物沒送給你。”
還有?我愛羅因為吃驚而微張着小嘴,期待地看着樛木。眨巴着因為久違的開心而變得晶晶亮的大眼睛,眼裏似乎裝滿了整個星空。
樛木被他那可愛的神情樂到了,神秘地一笑:“閉上眼。”
閉眼?我愛羅雖然疑惑,但也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下一秒,他就感覺自己被拉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雖然沒有夜叉丸的臂彎那麽寬闊有力,但這小小的、帶着好聞的淡淡花香的懷抱,似乎比夜叉丸更溫暖幾分。
“哇哦!”小勘九郎眼睛瞬間發光,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場景,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這麽小就泡到女孩子了,真不愧是自家歐豆豆啊。
看來我愛羅不止是忍術方面的天才呢!
有些得意的心想着,卻冷不丁地被手鞠在腦門上狠狠一敲:“你看什麽看!”
勘九郎皺着眉轉過頭,看着自家姐姐側過頭,一本正經地用手擋着眼睛,一臉‘非禮勿視’的嚴肅神情。
勘九郎有些黑線。
拜托,你指間的空隙張得那麽大!還有,你那飄忽的眼神早已暴露了你的內心情緒好嗎老姐!
樛木走後很久,我愛羅臉上的紅暈都沒有褪去,手鞠和勘九郎像發現了新大陸般,興奮地研究好一陣之後,也告別離去了。
“風影大人?”躊躇了幾番後,夜叉丸還是走進了那個高高瘦瘦,似乎帶着幾分落寞的黑影。
雖然在這裏看到他,是情理之中的事,但卻又有幾分出乎自己的意料。
“夜叉丸,你也來了。”羅砂一向嚴肅內斂的神情,在模糊的夜色中似乎有些支離破碎,有種名為悲傷的情緒正從那細小的縫隙裏流淌出來。讓夜叉丸幾乎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當然。”他苦澀地一笑,将手中的花束放置在青灰色的石碑上。相框裏,自己最愛的姐姐,正溫和地笑着,一如往日。
只是她再也不會在他推開門後,從廚房裏探出頭來,溫柔地說着:“夜叉丸,你回來了?今天是你最愛吃的……”
“今天,也是姐姐的忌日。”
雖然他不太想承認,但有些事情,他和這個作為他姐夫的風影大人,是心照不宣的。
“我知道你怨我。”羅砂的聲音似乎比這濃重的夜色更為沉重。
“……不怨。”夜叉丸的語氣此時淡得仿佛一陣微風就能将其吹散,“您是風影。”
羅砂意味深長地斜睨了身邊的人一眼,随後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