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去木葉吧
三個月後,源川家內。
樛木坐在沙發上,喬木站在她身後,修長筆挺的身子斜靠着牆,盯着虛空中的某一處沉默着。源川夫婦坐在兩人的對面。
“什麽?!”
比起一臉淡漠的喬木,樛木此時的神情足以用猙獰二字來形容,原本生嫩的語氣也變得有些尖銳:“搬去木葉!開什麽玩笑?”
這也太突然了吧!
“哥哥怎麽辦?難道要讓哥哥成為叛忍嗎?”
“樛木你怎麽能這麽跟父母說話!”源川和樹皺眉。
“樛木別這麽說,你之前不也說過想去木葉嗎?”見狀,源川夫人連忙拍了拍身旁丈夫的肩膀,以示安慰。她轉頭,用盡量溫和的語氣對樛木說着。
自家女兒一直來都是比較乖巧懂事的,不知為何這次會如此激動。
之前?樛木嗤笑。那不過是她剛來到這個世界的頭幾天,彼時她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聽聞父母都在談論木葉的好,也就随口一說罷了。而今在砂隐待了這麽久,學習了這麽長一段時間的她,當然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作為叛忍的下場是什麽。
一旦沒有任務和許可,離開村子太久,會被視為叛逃,此生都會遭受無窮無盡的追捕。
“喬木不會成為叛忍的。”源川和樹‘咔’點着了一根煙。他努力讓自己的動作看上去穩重自然,可指間卻不聽使喚地輕顫。
【這……風影大人,我們要是搬走了,喬木怎麽辦?】幾天前,風影辦公室內,源川和樹和自己夫人面露難色,和羅砂交談着。
【源川喬木作為砂隐難得的人才,自然是要留下來為砂隐效力的。】羅砂合上檔案放在桌上,手臂壓在上面,骨節分明的雙手自然交叉着,在封面輕輕彈動。開始是一個節奏,漸漸地,又變成了另一個節奏。
【喬木是我的兒子,我、我不能把他一人丢在砂隐啊!】風影的淡漠讓源川和樹有些莫名心急。
【三個月前,你已經說過這話。】也許是因為微揚着下巴的緣故,一絲寒光明顯從羅砂眼底閃過,【當時還說的過去。】他嚴肅的臉上,閃過一抹極淡的冰冷笑意,目光微揚,輕瞥了一眼源川夫人微微隆起的腹部。
【新生命已經誕生了吧?你真的要讓她在砂隐提心吊膽地成長?】
【別忘了,砂隐有失敗的人柱力。】
源川和樹聽到了什麽東西斷裂掉的聲音。這句話就像最後一根稻草,壓斷了他本就脆弱不堪、名為理智的神經。
羅砂起身,椅子随着他的動作發出一陣刺耳的響動,他背對着兩人望向窗外:【去木葉吧。那裏的環境比砂隐好很多,經濟也是五大忍村中最繁榮的,而且有完備的忍者培訓體系,相信你們的孩子在那裏,能接受更好的教育。】
一席話讓兩人陷入了劇烈的掙紮中。羅砂見狀,從抽出桌上文件中的一張紙,遞到了兩人面前——是已經授權同意的遷移書,以及木葉的通行證:【火影那邊已經聯系好了,他們很願意接納新人。而且據我了解,你們與木葉許多商家都有貿易往來,融入應該不難。】
【風影大人,我……】風影似乎很有耐心地一直保持遞着遷移書的動作。源川和樹看了看風影那始終面無表情、波瀾不驚的臉,再看着那一紙書信——
這可是他們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東西啊!
他的拳頭握緊了又松、松了又握緊,如此來來回回好幾次,終于顫抖着從風影手中接過那份——當喬木還未成為砂隐忍者時——他們做夢都想要得到的遷移書。
而通行證,果不其然,只有三份。
風影握着紙張另一邊的手松開的同時,源川和樹的眼淚也奪眶而出。
喬木,爸爸對不起你……
源川和樹閉了閉眼,不再去回想那天的對話。猛吸了一口煙,緩緩開口:“喬木會留在砂隐。”
樛木怒極反笑:“說白了,就是把哥哥一人丢在砂隐啊?”
她算是看清了,為了自己能更好地活下去,而把哥哥獨自一人留下——這些人是多麽自私啊!
“樛木,喬木是砂隐不可多得的人才,風影大人是看中他的才華,所以才……”源川夫人試圖解釋,卻被樛木猛地打斷——
“更何況,這個哥哥還是救過你們命的人!”她低吼道。
是的,之前守鶴暴走,是哥哥去找到了落在後面的父母,并及時将他們帶回避難場所的。
聞言,原本快要發作的源川和樹生生咽下怒氣,深吸一口氣,黯淡的煙頭頓時燃起星點熊熊的火光。源川夫人臉色也愈發難看,雙手下意識地撫上自己的腹部。
她已經能感覺到,一個小生命在裏面慢慢成長着。
源川和樹瞥了一眼自己妻子,最終還是狠下了心——
“是的!”
“源川喬木,留在這裏!”
“樛木,給你一個周的時間收拾東西,下個周的今天,我們離開砂隐村!”他将手裏的煙頭摁向煙灰缸中,像是對待什麽極其厭惡的東西一般,使勁地碾壓了幾下,直到包着煙草的脆弱卷紙都已裂開,彎曲的金絲從裏面散露。
其實他更恨的,是自己的無力。
“呵呵……”樛木突然笑了,“要去木葉?你們自己去吧。失陪了。”
樓上自從關門的輕響後再無動靜,樓下也是一片死寂,只有源川夫人低低的啜泣聲回蕩。源川和樹擡頭,神情複雜地望着從始至終都靠着牆、不發一言的喬木:“喬木,你恨我們嗎?”
即使氣氛如此,但似乎絲毫沒有影響到當事人溫潤的翩翩氣質。喬木周圍仿佛籠罩着一層幽靜高遠的空氣,所有情緒到了這裏,都消散而去。略微有些淩亂的碎發下,是俊秀的眉目,和清淡如水的神色。
但冰封的雙眸中最深處,隐約有一絲絲讓人無法察覺的細痕。
喬木放下環抱在胸前的手,溫和一笑:“我不早就建議父親大人你們這樣做了嗎。”
他轉身上了樓:“我去看看樛木。”
在源川樛木心裏,這個世界唯一的親人,是願意舍命救自己的哥哥。
忍者世界危機四伏,每次出現危險時,擋在她面前的都是眼前這個人。
她有些驚訝看着喬木出現在門前,沒等他開口,她便急急忙忙說道:“哥哥,我并不覺得砂隐有什麽不好。我跟你一起留在砂隐,你出任務的酬勞也夠我們生活了,我會盡量少花錢的。千代婆婆說我很厲害的,再過不久,就可以正式成為砂隐的忍者去出任務了,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好好生活下去……”
砂隐的風都是夾卷着沙石的,吹在臉上感覺就像被刀割一般;空氣裏夾帶着無數細小砂礫,稍不注意就會迷人雙眼;以及某些季節的夜晚,沙暴會尤為嚴重,就像有一頭嘶吼踱步的困獸在猛擊着搖搖欲墜的玻璃窗。
可是,雖然如此,盡管如此,她還是不願離開。
還是發自內心地喜歡這裏。
“樛木。”喬木低頭,看着還在胡言亂語的樛木,眼裏是從未有過的柔情。他伸出手,輕輕揉了揉她頭頂的發絲,就像以前每次一樣。
“去木葉吧。”
一周的日子很快就過去,明天便是搬離砂隐的日子。
少了三個人的東西,整個家頓時空曠了許多。
傍晚,樛木待在自己房間裏,對自己的行李進行最後清點。房間雖然不大,但将東西全部清空後,還是顯出了幾分空寂。
她明白,這是家裏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
哥哥的良苦用心,她更是清楚。
可是,除了哥哥,她在砂隐村還有太多無法割舍的東西。依賴的花店,熟識的村人,獨具特色的大街小巷,感情深厚的我愛羅、手鞠、勘九郎……
她看着放在包裏、與三姐弟的合影。
【樛木,有件事我想告訴你。】我愛羅生日後不久,一直黏在她身邊的小熊貓突然有些不對勁,在一旁欲言又止,不安地躊躇着。樛木挑眉望着他,倒也不催促。
可誰知這小熊貓皺着眉頭,字斟句酌了許久,糾結半天愣是沒吐出一個字來。
實在看不下去的樛木終于開了口:【我愛羅不用說哦,我都已經知道了。】
青色的眸子猛地一縮,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臉平靜的樛木。
為什麽,她現在還願意和自己一起玩耍呢……
我愛羅半垂下眼簾,慢慢地開了口:【對不起,樛木,我不是故意要瞞你的,我……】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樛木垂眸,沒有看向我愛羅,【其實,這一切歸根到底都是我的錯……】
她将香囊的功效告訴了我愛羅,而後者則是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對不起。怪我也好,罵我也罷……随你吧。】
我愛羅搖了搖頭:【樛木不需要道歉,是我不對,我應該早點把這件事告訴你的。】
樛木震驚地扭頭,目光毫不遮掩地緊鎖在了小正太臉上。
我愛羅的眼睛非常漂亮,無論看多少次都會很自然地被吸引。溫潤恬靜的祖母綠,就像剛從清水洗滌過一般,帶着如水如華般的柔和清澈。幹淨純粹、沒有一絲雜質,宛如玻璃彈珠般晶瑩通透,又似最上等的翡翠雕琢而成的巧奪天工之物。仔細分辨的話,還能看出那清亮的眸中暗影靜淌,流光浮動。
此刻那雙眸中,正模糊映出目瞪口呆的她,并且泛着一圈又一圈,名為溫柔的漣漪。
這一刻,她只恨自己語言的貧乏,無法描繪出這雙眸之美的萬分之一。
“嘣、嘣——”悶悶的聲音拉回了樛木的思緒,像是有什麽東西輕輕敲擊着玻璃。樛木跑到窗前,拉開窗簾打開窗戶:“我愛羅。”
某只小熊貓似乎喜歡上了從窗戶來找她。
樛木心裏明白,因為每次我愛羅出現在門口時,自家父母臉上又驚又懼和不歡迎的神色實在是太明顯,所以他最後還是選擇了這樣的方式。
反正他也只是來找樛木而已。
這麽小的孩子,正當是處于虎頭虎腦、童言無忌的年華,卻不得不處處看着別人的臉色行事,生活在被拒絕和厭棄的恐慌中,過的小心翼翼。一想到此,她就有些不好受。
“樛木是要出門嗎?”我愛羅很快就發現了樛木的不對,遲疑地開了口。
沙子托着他站在窗外,與樛木同等高度:“發生什麽事了?”
“呃……”這才意識到事态的不對——
她還沒有告訴他們呢!怎麽小正太自己突然闖過來了?!她突然産生了一種做錯事被當場抓住的罪惡感。
就在樛木還在心裏默默抓狂之際,讓她糾結的罪魁禍首已經擰緊了眉頭,學着大人般嚴肅的模樣,一本正經地思考了起來。
源川花店已經好幾天沒有營業了。
他站在窗外,明亮的雙眸掃視了樛木房間一周,最後把注意力都落在了堆在牆邊大包小包的行李上:“樛木要走了?”
即使沒人開口,但我愛羅或多或少能察覺到他們離開的原因。
意識到這一點後,一股異樣的感覺頓時席卷上他的心頭。
一種絕望透頂的感覺。
樛木一定是害怕自己,厭倦自己,不願再與自己接觸了。
經過上次暴走,她一定也認為自己是可怕的怪物了吧。雖然明面上沒有表現,但如今的行動卻已證明了一切。
所以她才會對自己避之不及,才會這麽迫切地想要逃離自己,才會連要離開都不告訴自己。
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就這麽眼睜睜地從自己身邊離開了,再也不回來了。
所以,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東西,卻終究都要失去嗎……
都是騙自己的。
“我愛羅……”
上一次見到我愛羅這樣的表情,都是初次相遇時候的事了。
自己一定是狠狠傷到他的心了吧。
經過長時間的相處,她已經很能了解我愛羅心裏在想些什麽了——他就是愛把所有的錯誤攬在自己身上,擔心些有的沒的!
我愛羅埋着頭,只留一頭柔軟的紅發正對着她。月光從身後灑入,年幼的身子都被籠罩在陰影中,看上去幾分無助幾分受傷,甚至隐隐流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絕望。
樛木想了想,伸出了手,按住了眼前紅色的小腦袋,然後微微一用力——強迫小正太擡起頭來面對自己。
“樛……”被迫揚起頭,面對着樛木直勾勾的視線,我愛羅感覺自己就像是暴露在了無一遮擋的沙漠烈日之下,一時有些發窘,眼光不自然地躲閃着。
近看着眼前的小熊貓,大大的灰黑眼眶,濕潤的綠瞳如同波光閃閃的湖面。本就白皙的面龐被月華洗滌得更加光滑明亮,細密纖長的睫毛蝶翼般忽閃着。
就像哥哥從木葉給自己帶回來的瓷娃娃一樣,蒼白而易碎。
樛木嘆了一口氣,轉眼看了看地上大包小包的東西:“其實我并不想離開。”
“……”聞言,小正太飄忽的眼神飄了過來,似乎在等待着她說些什麽。
樛木再次看向我愛羅,手掌已不再用力,而是順着小正太如鏡般光潔的額角滑下,輕輕貼上了他細膩柔嫩的臉頰。
“只是身不由己。”樛木苦笑了一下,“我喜歡在砂隐的生活,也習慣了這裏的一切,不管是好的還是不好的,對于我而言都是難得的可貴的。”
小正太久久不發一言,似是還在消化她有些複雜的話語。
“我舍不得哥哥,舍不得千代婆婆,舍不得手鞠、勘九郎,也舍不得……”樛木抿嘴笑着,那抹笑意卻未到達眼底,“我愛羅啊。”
“吶,我愛羅,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對被拒絕一類的事,反應不要那麽激烈。”樛木順勢拍了拍他肉嘟嘟的白嫩臉頰,“有些事已經發生了,我們無力改變。但我相信,以後,一定會有更多的人接受我愛羅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