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最後綠洲
喬木在守鶴暴走時被殺害了。
搬來木葉半年多，唯一從砂隐得到的消息，卻是這樣一條讓源川夫人躺在床上數月，源川和樹因為痛苦和內疚，身形驚人地消瘦下去的噩耗！
唯一置身事外的，是剛出生的妹妹——源川茶。
為什麽……自己半年多來寄出的信，不但沒有任何回應，最後迎來的，反倒是這樣一個結局！
當時，源川夫人已經暈了過去，源川和樹如同一頭憤怒的獅子，拼命地抓着砂隐忍者的衣領，雙眼發紅，手上青筋暴起：“你在騙我！說！你有什麽目的！”
“很抱歉。”忍者任憑源川和樹提着自己的衣領，将一家三口的痛色盡收眼底。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裏已經沒有了任何感情，是砂隐忍者特有的隐忍和冷血。
“是真的。”桌上攤着砂隐高層類似于死亡判決書的書信，證明他不是空口無憑。
源川和樹也是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會如此震驚和絕望。
“不可能……”放開了忍者，源川和樹呆坐在凳子上，喃喃道，“喬木那麽厲害的……不可能……他那麽厲害的，怎麽可能會……”
“是，喬木大人是了不起的忍者。”砂隐忍者難得的再次開了口，“他是為了保護村子，對抗守鶴而死的。”
“！！！”聞言，始終沉默的樛木瞳孔猛地一縮。她心裏痛到幾乎麻木，腦袋完全一片空白，然而在聽到這個字眼時，還是強迫大腦運轉了起來：“你說守鶴？”
我愛羅？
“是的。你們離開後半年，人柱力再次暴走了，夜叉丸大人也在那次暴走中犧牲了。從那之後，風影大人便判定人柱力為失敗品，為了村子的安全，派暗部和上忍進行銷毀。喬木大人就是在上個月的暗殺中，不幸被守鶴殺害的。”
說着，他心裏卻不由自主地湧起了對眼前一家人的羨慕。
他們其實還算幸運，趕在那一次次失控前離開了村子，不然死去的，可能就不只是喬木大人一人了。
“……”樛木呆滞地看着虛空中的某一點，然後緩緩地垂下了頭。
她實在無法想象，哥哥被無盡的沙石纏繞住身子，然後被狠狠擠壓，鮮血四濺，變成了一灘模糊不清的血肉的樣子。
實在是，太殘忍了……
哥哥。
那個最愛自己的哥哥……
自己甚至……連他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請節哀。”忍者低聲留下了最後一句話，轉身離開了。
那段因自家哥哥的離去而變得暗無天日的時光，對于樛木而言，痛不欲生四字都無法形容。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來的，更或許她從來沒有走出來過……
她只知道，在那之後，自己便再也沒有給我愛羅寫過信。
砂隐忍者身後的屋子一片死寂，巨大的悲傷籠罩着一家。忍者忍不住閉了閉眼，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并非是因為同情，而是因為恐懼。
因為訊息送到了，他還要趕回砂隐，趕回有那個怪物的地方。
其實你們，真的很幸運。
那一個個守鶴暴走的夜晚，幾乎都是修羅的煉獄。
一邊不斷在離開木葉的道路上跳躍飛奔着，一邊因為剛才的種種對話，他的腦海裏不自覺地浮現出，半年前，那個恐怖至極的夜晚……
【滾開，怪物！】
打包好的傷藥散落一地。
【小鬼！給我小心點……啊！你是——】下一秒，醉漢全身已經被粗糙的沙石包裹，強大的壓力讓他幾乎喘不上氣。
駭人的血絲布滿雙眸，那清水般的瞳孔早已不複澄澈——狠狠一縮，鮮血四面炸開，身軀也變得支離破碎。只有那還在不斷回蕩着的叫喊聲，似乎才證明着這個人上一秒還活生生地存在過。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是、是我愛羅！】
【喂！這家夥……這家夥死了！】
圍觀的人迅速湊了上來，他像是沒聽見一般，拖着疲乏的身子，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每一步，都像踩在軟綿綿的雲朵之上。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不，應該說他知道，因為當時那股突如其來的殺念，禿枝骨鲠地清晰。
像是感應到什麽一般地擡起頭，對上的卻是自己父親那狠厲的眼神，毫不掩飾的拷問和譴責。那不是一般的責備，充滿了透頂的失望和怒氣，灼熱的視線像兩把利劍，狠狠刺向他的胸口。
——你又殺害村裏的人了！
在他心底最深處，其實隐隐有種渴望，他想同村子裏其他孩子一樣，撲向自己父親的懷中，哭訴自己此時的委屈和難受。然後父親溫暖的大手會揉揉他頭頂的發，再溫聲細語地安慰他。
可是他不能。父親也根本不會那樣做。
自己只是村子裏可怕的武器。
自己犯錯了，父親很生氣……
年幼的心靈根本無法承受那樣的眼神，惶惶不安地埋下小腦袋，額角滑過一滴冷汗。
啪嗒——啪嗒——
豆大的淚珠，一顆接一顆像斷了線的珠子，滴落在攤開的信紙上。
那是剛剛夜叉丸給自己的，說是樛木的來信。
也是樛木離開半年後，自己寄出無數封的信都石沉大海後，她第一次給自己的回信。
滾燙的淚珠彙成一片，很快便被冰冷的空氣吸幹了熱量，慢慢地滲透下去。
米黃色的信紙上，字跡已經被淚水浸染得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辨認出其中幾行字：
【你殺了那麽多人，雙手沾滿鮮血，真的是太恐怖了！……誰願意和你這樣恐怖的武器和嗜血的惡魔待在一起呀，但我害怕你啊，你總來找我，要是我逃開的話，你一定會殺了我的！……所以一切都是迫不得已的…………我真的好希望從來沒有遇見過你！】
最後的字體龍飛鳳舞，似乎寫信之人心情極好。
——【我現在終于可以擺脫你了！】
他認識，這是樛木的筆跡。
“樛木……”
真的是這樣嗎，真的是這樣所以你才和我做朋友的嗎？
所以之前所有的相處，說好要一起修煉，一起玩耍，還要一起參加接下來的新年祭……都是因為害怕我，所以才不得不演的一場戲嗎？
為什麽……為什麽啊樛木？！
為什麽要騙我！！！
“嗚嗚嗚……騙子，大騙子！”
薄薄的唇瓣被咬到泛白，嗚咽之聲在喉嚨裏回轉，悲痛、難過、失望多種感情混雜着，已經聽不真切。肉嘟嘟的小手不斷胡亂地擦拭着自己的雙眼，眼淚卻發瘋般不斷地湧出，怎麽也止不住。
淚眼朦胧中，一個小小的身影似乎正在向自己走來，大大的棕眸，蜜棕色的發絲微擺。
“樛木……”理智所剩無幾，根本無力去思考已經離開半年的樛木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一閃而過的驚喜瞬間被鋪天蓋地的悲傷淹沒，翻湧的情緒只想讓他抓住眼前的人問個明白。
“我愛羅，”樛木還是一如既往地笑着，好像不管自己發生什麽都與她無關的笑容。
我愛羅看着她慢慢朝自己走來。
“樛木，”他死死抓着自己的胸口的衣襟和那張紙條，白嫩的包子臉已經哭成了髒兮兮的小花臉，“這是真的嗎？你為什麽要騙我？”
樛木一歪頭，笑容綻放開來：“當然是真的啦！至于為什麽要騙你——”她突然撲過來，手裏的苦無直接朝我愛羅刺去，“因為你是讨厭的怪物啊！”
抓着自己胸口衣襟的小手頓時青筋暴起。砂子飛起，撲向樛木，她的身影一恍，消散了。
“騙子！大騙子！”
眼淚讓他什麽都無法看清，我愛羅跌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大喊。
為什麽？！
為什麽只有我會變成那樣的怪物……
我究竟是什麽東西？
痛楚一波接一波湧來，一次比一次強勁，他用力地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卻無法撫平那份情緒。
沒有人在乎自己，哥哥，姐姐，父親……
連樛木也……不想和自己做朋友。
【因為您就是我身邊最珍惜的人啊。】
“夜叉丸……”思及此處，他難過地發現自己身邊只剩下夜叉丸一個人了。同時，他又感覺到了一絲寬慰，就像在沙漠中快要渴死的時候終于發現了最後的綠洲。
還好，還有夜叉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