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戰争遺物

太陽西斜的時候,總算到達了邊界。再往前走,就是川之國了。

一行人前面出現了一個荒廢的村子,盡是殘垣斷瓦和劍影刀光留下的痕跡。殘破的建築就像一座座伫立的墓碑。而掩埋的廢墟下,偶爾露出半只髒兮兮的布偶,圓睜的眼睛像是在控訴人們犯下的罪行。

這裏以前應該也是個和諧快樂的小村子吧,如今卻變成了這般慘狀。

被毀了多久了……三年,五年,還是更久?

一時間,氣氛有些沉重。

我愛羅也一直沉默不語,青綠色的眼眸靜靜地掃着四周,臉色比他平時似乎還要嚴肅幾分。

北野筱突然在一個已經倒塌一半的牆體前定住了,久久無言也不動作。樛木納悶地走過去,看到筱所盯着的東西,驚叫出聲——

“川島……川島?!”

這是塊鏽跡斑斑的門牌,雖然字跡有些模糊,但她确定自己沒有看錯!

川島,不是那個女人嗎?

像是為了印證她的猜想,川島沙和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三人身後。

“啊呀呀,被發現了。”她臉上還是挂着那個招牌的慵懶笑容,只是不知為何,樛木總感覺,此刻,這笑容下暗藏了幾分悲戚。

這個女人,一定經歷了很多自己不知道的遭遇吧……

北野筱正想開口,川島沙和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沒錯,是我。”

她嘴角勾起一抹猙獰的陰笑。身高差距太大,極力擡頭也無法接觸到她眼底的情緒,只感覺那鏡片上閃過的寒光,似乎比平常更冰冷了:“我是川島家唯一的幸存者。”

“這就是戰争……每次發動戰争,遭殃的永遠是我們這些邊界的小村落。”川島沙和的笑容開始變得模糊,聲音就像是被粉碎過一樣嘶啞低沉。

樛木驚訝地看着川島沙和。她微低下頭,神情已經因為仇恨而變得扭曲,眼裏洶湧着黑色的火焰。

頓時覺得,和心中的仇恨比起來,川島沙和那高大的身軀已經變得渺小了,那血肉之軀似乎根本就盛不下那血海深仇。

“呵……”川島沙和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冷笑一聲,眨眼便恢複了原樣。只是思緒似乎還沒有完全回來。

她低聲喃喃着:“砂隐……從來只知道殺戮吧。戰争永遠不會停止,永遠……這就是砂隐啊——”

“不會的。”堅定有力的低沉聲音突然傳來,一直默然垂首的我愛羅竟在這時開了口。

對上衆人或驚訝或鄙夷的目光,他再次說道:“不會的。”

他筆挺的脊背似乎挺得更直了。一向毫無表情的臉上隐約浮現出一種勢在必得的自信和堅韌,他的目光像是在望着很遠的地方:“砂隐以後,絕對不會再這樣。”

然後他便雙手環抱在胸前,微垂下頭不再言語,嘴角倔強下撇着。對衆人的疑問眼神視而不見,似乎再次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中。

沉寂半晌,川島沙和爆發出一聲冷笑:“你知道些什麽,砂隐的小少爺?你懂那種家破人亡孤苦無依的感覺?你懂那種始終提心吊膽,一刻也不能放松的感覺?你懂那種受盡折磨生不如死的感覺?你懂那種連自己生死都無法把握的感覺——”

“你懂那種連自己存在的意義都被剝削的感覺?!”

音量越來越高,到最後,她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吼了出來的。

為了抵禦傷害,才将自己的身體訓練得那麽強大。對一切懶散地滿不在意,也是為世間的冷漠無情所迫吧。如果真如她所言,那川島沙和……其實也有可憐之處啊。

可是,存在的意義被剝削,究竟是什麽含義?

樛木黯然垂下眼簾。

我愛羅一愣,微微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還以為他要說些什麽,結果他卻閉上了嘴,然後輕輕側過了頭,望向遠方。

日已西沉,天邊只剩一片不再絢爛奪目的晚霞,将散未散。略顯黯淡的橘色霞光染上他的發梢,随風輕輕擺動着,如同直到最後也仍不肯熄滅的火苗。

這樣一個細小的動作,也散發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涼。

一行人都沒有言語,直到天邊的晚霞完全褪去。模糊昏暗的天色襯得我愛羅臉色更加蒼白。半阖上眼簾注視着地面,濃黑的眼圈變成兩道顯眼的黑色線條。

川島沙和,你錯了。

你說的那些,我愛羅更是親身體會過的呀。為了戰争而制造的恐怖武器……他可是戰争最大的受害者呀!況且比起已成人的川島,他現在也不過一個十三歲的男孩。

那突兀的黑眼圈,不就是最有力的證明嗎?

川島沙和也像是意識到了這一點。她像是不認識我愛羅一般,定定地凝視了他許久,突然一個激靈,恨恨地撇過了頭。

樛木聽到了她不滿的咕哝:“糟……我竟看了這個怪物這麽久。”

***

他們并沒有在破廢的村莊裏過夜,而是選擇了村莊旁的樹林。

我愛羅靜坐在其中一棵樹上,樹枝劃破低垂的月。月亮像一個發光的巨大圓盤,将他完全籠罩在其中,冷清的月光反襯得他身影一片昏暗,幾乎跟漆黑的樹枝融為一體。

樛木淺淺一睡後再睜開眼時,四周仍是一片漆黑,夜晚不知過了多久。

我愛羅一直都不能睡覺的吧。筱已經靜靜地睡去,而川島沙彌和鷹揚又消失不見了。

砂隐的忍者似乎總是來無影去無蹤的,連我愛羅也是。可他這幾天卻一直都在隊伍之中呢。

他好像一直都是獨來獨往,一直都不愛與人接觸的吧。

是為了保護自己嗎?一行人中好像就數自己最弱了。

他能習慣這樣和大家待在一起嗎,他會喜歡這樣的感覺嗎?根據記載,除了和手鞠勘九郎組隊外,他基本上都是獨自完成任務的。

自己又給他添麻煩了。

想着,不由得愧疚擡眼,望向高處的我愛羅。可是除了光禿禿的枝幹和已經升起的明晃晃的月亮,哪還有我愛羅的身影?

樛木連忙揉揉迷離的睡眼,起身,四處張望。

我愛羅呢?!

他去哪兒了?!

……

***

鷹揚被殺害了。

最早發現鷹揚的,是木葉的北野筱。

殘破不堪、粉塵飛舞的破廢房屋中,黑發的少年緊緊皺着眉頭,一言不發地繞着屍體走着。

鷹揚身上稀稀疏疏地覆蓋着土色的砂子,右側身體的砂子顯然要比左側多些,抛開一看,才發現原來他小半邊身體已經沒有了。

“哼,怪物幹的好事。”川島沙和冷哼一聲,語氣嘲諷卻又心不在焉,似乎對我愛羅會做這樣的事絲毫不覺奇怪。

我愛羅臉色本就比常人蒼白一些,當出現在廢屋裏時,他的臉色比平時更差,甚至隐隐透出了一絲疲倦。

“才不是!”樛木立刻出聲反駁。

偏偏北野筱也在這時淡淡地開了口:“你有什麽根據?”他對着川島沙和問道。

“砂子。”瞥了北野筱一眼,川島沙和出人意料地解釋了幾句,“這種砂子,只有砂瀑我愛羅才有。”

“光這個就可以證明?砂子不是到處都有的嗎!”樛木忍不住插嘴,用力踢了一腳地上的砂子,頓時揚起半人高的粉塵。

面對着樛木憤怒的眼神和北野筱诘問的視線,川島沙和又添了一句:“你自己好好看看,其它地方的砂子和砂瀑我愛羅的砂子——也就是覆在鷹揚身上的砂子,能一樣嗎?”

低頭一看,雖然不甚明顯,但別處的砂子和我愛羅使用的砂子的确在形狀大小和顏色方面略微有不同。

“況且,昨晚可是滿月。”川島沙和突然高高地揚起下巴,像是在眺望很高遠的地方,“控制不住守鶴的力量,失控暴走……這樣的事不是發生過很多次嗎?”她淡淡地陳述道。

半晌,北野筱的視線也投射到了我愛羅身上。樛木認識那個視線——只要查出犯人并堅信自己的判斷時,他的眼裏就會出現這樣的光芒,一種作為忍者,決然自信的光芒。

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我愛羅身上,大家都在等待着他的答複。

輕輕地掃了所有人一眼,他只是說了一句:“不是我。”

他還是不擅于為自己争辯。

“不過,你們也有嫌疑。”川島沙和突然看似漫不經心地說道,懶懶的視線居高臨下地掃視着樛木和北野筱,“木葉……”

“不過,目前還是先将這個嫌疑最大的怪物——”她突然綻開了一個冷到冰點的笑容,一邊定定地注視着我愛羅,一邊逼近他。眼裏卻是一種與冰冷的笑意迥然不同的奇異的灼熱,就像出擊前的含蓄待發的毒蛇,更像是終于能将不共戴天的仇人慢慢拷打折磨時的熱切。

樛木心頭一顫,連忙奔到我愛羅身前,展開雙臂擋住他:“絕對不會是我愛羅——昨晚我一直和他在一起!”

川島沙和的神情僵滞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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