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在陳其年驚訝又好奇的目光注視下, 游北感到了巨大的絕望。
太羞恥了。
雖然也不知道為什麽玩街舞機就羞恥, 但總覺得在陳其年面前的形象從此一去不複返。
雖然游北也不知道自己在陳其年的面前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形象,根據陳其年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來看,很可能自己早就沒有形象這種東西可言了。
然而最後的底線仍然要守住!
游北暗暗地下決心, 将一張臉繃得更緊,冷酷地說:“不是我。”
陳其年腦補了一下游北冷着這張酷臉玩街舞機的樣子, 沒忍住笑了笑。
看見他笑,游北的臉都快繃裂掉了!
“那我們去玩別的。”陳其年都不忍心調戲此時此刻的游小北了, 轉移話題,“剛才說打槍——”
不知為何,街舞機周圍的圍觀群衆再度起哄, 口哨聲此起彼伏。
陳其年好奇地回頭看去, 見到了一張可說算熟面孔的臉——秋雨的哥哥秋芒。
秋芒也不知道是從哪裏蹿出來的,此時此刻正勾着江一六的脖子,笑眯眯地仰着頭看高手屏上面的名字, 挑眉道:“那我來試試。”
江一六心中無比嫌棄且還警惕。
現在的北哥沉迷美色不問政事, 大有晚年昏聩從此君王不早朝的預兆,這個一看就不是好玩意兒的從天而降的秋芒卻格外活躍,四處聯絡關系, 拉攏了不少人,看似分分鐘要謀朝篡位!
江一六背地裏和他北哥發短信說這事兒,他北哥只回了一句“随便他”。
标準的沉迷酒池肉林的昏君語錄了!怕是那安祿山打到宮門口你才能醒悟吧?!
Advertisement
江老臣悲痛萬分,卻又無可奈何,畢竟他愚忠。
大概也因為他家北皇的行蹤就是被他洩露給那陳妖妃的, 北皇被妖妃糾纏洗腦的責任江老臣也要承擔一部分。
心虛。
江老臣想來想去,決定甩鍋。
一切都是陳妖妃的錯,陳妖妃太他媽會洗腦了,讀書人就是很可怕,非常心機。
沒錯,就是這樣了。
這些私人恩怨暫且不提,江一六在明面上還是看在游北的面子上給秋芒面子,聞言皮笑肉不笑道:“秋哥你貴人事忙,怎麽這麽有空來這?”
“聽說你喜歡來這啊。”秋芒又朝他眨了眨一只眼睛。
你另外一只眼睛是有問題嗎?江一六極度敷衍地呵呵了一聲。
秋芒湊近他耳邊,低聲說:“逮不着你北哥,找你問問,那事兒北哥怎麽想的?我說是不急,其實這事兒還是得搶占先機。”
聽到他說是為了正事,江一六怔了怔,原本想遠離秋芒也暫停了動作,皺着眉頭想了想,說:“我再問問北哥。”
他其實昨天就問過他北哥什麽時候再約秋芒,他北哥回了兩個字:沒空。
秋芒也不再說這事兒,松開江一六,走上街舞機,往裏面投幣,在圍觀群衆的歡呼聲中跳了起來。
他身材比例很好,寬肩細腰大長腿,還長得帥,跳起來的動作也十分漂亮,是非常賞心悅目的一幕。何況秋芒還時不時抽空朝圍觀人群飛個媚眼或者飛吻,氣氛比剛才社會姐跳那時候更熱烈。
江一六面無表情地想,這男的太他媽騷了,太可怕了。
見陳其年一步三回頭看秋芒跳,游北低聲說:“想看就看。”
只要別讓我跳就行。游北心想。
陳其年便停下來看了會兒,腦子裏面卻全在想象游北跳起來會是什麽樣。陳其年沒玩過這個不太懂标準,但審美是存在的,他見秋芒已經跳得很好看了,心想游北一定比這更好看。只是秋芒的表情太豐富了,游北呢?
陳其年很好奇,卻知道游小北從剛剛開始就竭力掩飾他會跳這個的事實是因為害羞,便不問了,沒多久就說:“我們去那邊打槍。”
兩人正要離開,人群又歡呼起來,夾雜着議論聲。
陳其年再次回頭一看,高手榜産生了變動,放大字體的第一名成了:Qiu
Bei掉到了低調的第二位,炫彩字體特效都沒有了。
陳其年看了眼身邊的游北,見游北的臉上毫無感想,心想游北不會在意這種事情,就沒說什麽,拉了拉游北的手,繼續轉身要走。
這個時候,意外又發生了,突然有人叫了聲:“北哥也在啊!”
大家紛紛看過來,起哄道:“北哥,幹他!”
背脊一涼的北哥:幹你麻痹!
江一六沒料到他北哥也來了,聽到這話便得意地瞥了一眼秋芒,開開心心看向人群目光聚焦處:“北——”
操。
江一六歡喜雀躍的呼喊聲死在喉嚨裏面,笑容也瞬間消失。
媽的旁邊那個包得嚴嚴實實的家夥不是陳其年老子把名字倒過來寫!
你倆在幹什麽?!
你倆來這裏幹什麽?!
陳其年你他媽的不是個學霸嗎你不應該走路都在背單詞和公式嗎怎麽一天到晚看起來比我們更閑啊?!你還想不想考大學了?!你能不能專心複習,就快要高考了啊!早戀毀人生啊!你清醒一點!
北哥你也清醒一點!那個喪氣得要命和我說你不配你死都要死到陳其年八裏地之外的人是誰啊?!這才過去多久啊?!表面和我說你要光棍一輩子結果背地裏你倆連情侶裝都穿上了?!你還是個人嗎游北!
江一六神志不清地忘記自己曾向陳其年告密出賣他北哥方位,撕心裂肺且大逆不道地質疑着人生。
游北試圖帶着陳其年離開這裏,卻被熱情的群衆們圍住了,認識他的不認識他的都在起哄讓游北“迎戰”贏回第一,就連旁邊玩其他機器的人都被吸引過來湊熱鬧了。
游北:“……”
他的臉一沉,剛要發火,就被陳其年拽了拽衣袖,扭頭一看,見陳其年說:“我代替你比。”
游北一怔,也不記得要生氣了,問:“你會?”
“不會啊,玩玩嘛,一定會輸的,不過又沒有關系。”陳其年笑道,“誰讓你人氣這麽高。”
游北剛要告訴他不用這樣,陳其年又說,“別生氣,大家也只是好玩兒,看你帥又厲害才起哄讓你玩,你對他們生氣多不好。我不在這裏的時候你不也玩得很好嗎,為什麽要因為我而平白無故生氣?我還挺高興他們這麽喜歡你的。”
游北:“……”
他想了想,說,“我去,你不用去。”
陳其年既然說不會玩街舞機,那就是真不會玩。就算陳其年再聰明,新手第一次玩難免會動作僵硬惹人發笑,游北不想這麽多人看陳其年的笑話。如果要這樣的話,他寧願自己上去,反正他也不怕其他人看,他只是出于自己也不懂的心态覺得被陳其年看到自己跳舞會難為情而已。
畢竟我平時在陳其年面前看起來那麽炫酷無情狂霸拽,玩這個就沒有形象了,我不要面子的嗎?游北心想。
陳其年擺擺手:“沒事,我去玩玩,反正他們也不認識我。”
他說着就上臺了,落落大方地朝圍觀群衆擺了擺手,又朝秋芒笑:“我是北哥徒弟,我來試試。”
北哥:“……”
秋芒打量了他幾秒,有些恍然地笑了起來:“行啊。會玩?”
陳其年老實道:“不會,你教我?”
秋芒友善道:“好啊。”
也不難,現場教學半分鐘就搞定了。
圍觀群衆見來的不是游北,有些失望,卻又有眼尖的左看看右看看,竊竊私語着這個粽子和游北疑似穿了情侶裝。
桃色八卦永遠都是人民群衆最熱衷的話題,頓時跳舞不跳舞都不重要了,集體讨論游北的感情生活。
一時有人說前兩天在網吧洗手間裏面游北和一個小男生不知道在搞什麽暧昧,一時又有人說不久之前在電影院裏面看見游北和這個粽子(的背影)從那部愛情片的放映廳出來,粽子還親昵地撒嬌似的扶着游北的肩膀,一時又有人說游北和粽子進電玩城之後就舉止親密,這人恰好在旁邊聽到了游北說話,那語氣令他一度懷疑這人只是和游北長得像!
江一六:“……”
游北:“……”
你倆咋不租步行街最貴的那塊屏直播出櫃呢?
北哥你——算了,我還指望你什麽,你一定不記得你自己說過什麽了。
呵呵,男人。
秋雨說得對,男人都靠不住。
江一六冷漠地想。
在秋芒的友情指導下,陳其年開始了他的挑戰。
場面可用慘不忍睹來形容,陳其年基本跟不上動作,手忙腳亂并且一臉懵。
秋芒扶着一旁的機器,笑得花枝亂顫。
游北想把陳其年捂在懷裏面抱走!他緊張地偷看圍觀群衆的反應,做好了超過三個人笑陳其年他就立刻沖上去把人揣走的準備。
不料根本沒人注意陳其年在那手腳并用的亂跳,大家的臉上洋溢着熱情歡騰的八卦之光,熱火朝天地議論着游北和這神秘小男生的緋聞,分分鐘一個游北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勇救被欺負小男生然後男生以身相許的故事就出來了。
游北:“……”
這些人的腦子都有毛病嗎?
被欺負的人是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是陳其年。
陳其年最初是覺得好玩,也有點兒盲目自信,見秋芒跳得那麽好看,自己無論如何至少也能跟上點兒節奏,不會特別爛。但他跳着跳着就絕望地意識到了自己并非街舞機界的空降紫微星,臉也紅了起來,動作越來越慢,沉痛地捂了捂戴着大口罩的臉,求助的眼神使勁兒往游北那裏飄。
游北:?什麽意思?
陳其年:救我!
游北用了三秒鐘接受來自于陳其年的腦電波,然後猶豫着露出一個鼓勵的笑容,豎了一個大拇指。
游北:好看!你幹什麽都是最棒的!
陳其年:“……”
最終也沒有出現奇跡,陳其年玩出了一個榜的邊也摸不着的超低分,朝着秋芒幹笑了笑,正想着要說點什麽,就聽到了一道單薄的掌聲。
陳其年看向聲源處,見游北正笑着看自己,一面鼓着掌。
游北不笑的時候,眉目像鋒利的刀,也像高山上常年不化的雪,可他此時笑起來,就像百煉鋼成了繞指柔,也像冰雪化成了一捧春水,眼角眉梢都寫着溫柔和寵溺。
陳其年的臉更熱了,卻不再是為了自己那蹩腳的舞,而是為了游北的笑容。
周圍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似的,只有游北站在那裏朝着他笑。
他感受到自己的心髒都快要從胸膛裏面跳出來了。
砰,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
陳其年也笑了起來。
圍觀群衆目睹這一幕,集體詭異地靜默了三秒鐘。
三秒鐘之後,爆發出了各種怪叫聲和起哄聲、口哨聲、鼓掌聲,夾雜着“yooooooo”“北嫂”“嫂子再來一個”“卧槽北哥笑了這不是我的北哥”“北哥居然會笑”“老子真是活得太久了”等神秘音效。
陳其年在起哄聲中回過神來,頓時害羞。
游北也察覺到了氣氛越來越過分,便上前兩步,拽過陳其年的手腕就拉着他往人群外走。
大家善意地起着哄,卻也沒有攔他倆,只是仍在笑着讨論。
別看陳其年日常調戲游北,嘴上說得“日天日地”,也就是個“窩裏橫”,此時此刻臉都要燒壞掉了,閃避着周圍人調侃的、好奇的目光,稍稍低着頭,跟在游北身邊往人群外擠。
倒是游北,私下裏在陳其年的“淫威”下日常蜷縮成一團,現在卻幹脆使勁兒拽了一把,把陳其年拉到身邊,摟着他肩膀護着往外走,見人群仍在那裏起哄,而陳其年的腦袋越來越低,他不悅地回頭掃視了一圈。
“……”
人群頓時清靜了,也不跟着試圖繼續看熱鬧了。
被遺忘在人群後面的江一六:“……”
媽的,要不是秋芒太讨厭了,我就幫秋芒篡位算了!
江一六叛逆地憤怒着。
游北将陳其年一路領着塞進了一個封閉式的游戲機裏面。這是個打僵屍的射擊模拟艙,玩家都是坐在裏面,拉上簾子,在黑暗中對着眼前屏幕上的怪物射擊。
看着游北拉上簾子,陳其年趕緊将墨鏡和口罩帽子都摘了下來,長籲一道氣。
剛才跳了那一場,又被羞了一頓,陳其年的臉都熱得發燙了,得立刻透透氣。
游北繃着臉問:“以後,還要來嗎?”
看吧,和我在一起出現在大庭廣衆之下,就是這樣的。甚至以後還會有更加難堪的場面出現。
陳其年點了點頭:“來啊。”
游北一怔:?還來?
陳其年道:“你剛才笑了。”
游北:“……”
“你剛才笑得特別好看。”陳其年說,“再笑一個。”
游北才不笑。
陳其年遺憾道:“看吧,現在你就不笑了,那我還是要來。”
游北這輩子都說不過陳其年的道理,幹脆不說,轉移話題道:“玩這個嗎?”
陳其年點頭,從小袋子裏面摸出游戲幣塞進機器裏面,端起自己這邊的槍,認真地看着屏幕上面的游戲說明,等待着進入。
游北也端起了槍,眯了眯眼睛,随着游戲開始,就是一通熟練無比的操作,基本上一槍一個永不打空。
至于陳其年——就是個來劃水的。雖然他玩得很投入,但打游戲,菜就是原罪。
眼看第二關還沒有過完,陳其年的角色就只剩下了一條命,急得他直叫喚:“小北救我!”
游北見狀把自己的槍一扔,一條手臂繞過陳其年的背,将他包在自己懷裏,握住了他拿着槍的手,教他怎麽瞄準:“眼睛,看這裏。留,零點五秒,預判……”
陳其年被他帶着才闖過了第二關,可先前陳其年亂打出去的彈藥消耗過多,到了第三關也沒有補充,打完子彈扔完炸藥就只好認命等死。
陳其年看着屏幕上面出現的“game over”,可惜地說:”不應該讓你過來幫我的,你自己那邊都沒有人打了,你肯定能過第三關。我們再來……”
陳其年邊說邊扭頭去看游北,聲音戛然而止。
他倆仍然是剛才那個姿勢,游北的手還包着他的手,臉也就在眼前。
此時,游北就離得這麽近的在看着他。
游戲艙裏面的光線有點暗,全靠屏幕上面閃爍着的動畫頁面光芒支撐着,可彼此的臉部輪廓都能夠看得清清楚楚。
陳其年清楚地看到游北眼中的誠摯與深情,游北也清楚地看到了陳其年微紅的白皙臉頰和清澈的眼眸。
在這樣封閉昏暗的小空間裏面離得這麽近,又肌膚相親,很容易令原本就心懷愛意的少年心猿意馬。
游北幾乎可說是被陳其年蠱惑了。
雖然陳其年什麽都沒有做,只是坐在他的身邊,只是乖乖地被他抱在懷裏面握着手,只是露出了生動可愛的表情。
可是陳其年什麽都不需要做,游北就能夠忘記一切,忘記自己是誰,忘記自己在哪裏,只知道自己想要離他近一點,再近一點。
游北慢慢地側着頭朝陳其年靠了過去。
“……”
陳其年的心跳又快了起來,卻并不閃躲,反倒也漸漸地朝游北靠過去。
就像兩塊互相吸引的磁鐵。
在兩人的嘴唇碰到前一秒鐘,突然陳其年身後的簾子被人從外面拉開,伴随着熟悉無比的聲音:“上去!你知道這個的最高紀錄是誰的嗎?!”
陳其年:“……”
游北:“……”
在陳其年被游北一把捂進懷裏的瞬間,他匆忙地看了一眼屏幕上面跳出來的最高紀錄榜,第一名是:river one six。
陳其年:“……”
江一六真洋氣啊,還有英譯名呢。陳其年心想。
作者有話要說:江一六墓志銘:男人,靠不住的。
三人在線互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