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龍哥來得比較晚, 是陳其年開的門。
龍哥并不認識陳其年, 上一次在電玩城見面,對方戴着口罩包得嚴嚴實實,因此一時也沒能确定這是游北那對象還是游北另外請的人, 便只是笑了笑,說:“你好。”
陳其年看出了對方的不确定, 笑着主動說:“你好,龍哥, 上次見過了。”
龍哥點點頭,笑道:“我怕認錯了尴尬。”
說着,他看到門口早已經擺好的新拖鞋, 便自覺地換了, 一邊對陳其年道,“我沒跟小北見外,就沒帶什麽東西來啊。本來照我們這風氣就是帶煙啊酒的過來, 小北不讓。”
說着, 把手上的袋子遞給陳其年。
陳其年接過來一看,是箱牛奶和一些菜。
“牛奶是我老婆讓買的,說都是送這個。菜是她剛從老家過來, 自家種的。”龍哥也很不理解他老婆為什麽要千裏迢迢拖一堆菜回來,但她老婆堅持認為這些菜比菜市場買的好吃,那就好吃吧。
雖然菜市場的菜不也是鄉下拖來的嗎?
這句話龍哥沒敢說。
龍哥換了鞋就跟着陳其年進屋,關好門,打量了一下客廳。
他以前來過游北家, 和現在截然不同。以前游北的家給他感覺就是個棺材,說不上來的壓抑和死氣沉沉。
“挺好看的。”龍哥的笑更爽朗了,是真心替游北高興,也對陳其年的印象更好了。
很顯然,這一切都是因為陳其年才改變的。
陳其年也沒把龍哥當外人,讓他自己坐,然後把菜先拿去了廚房,給在那裏忙東忙西的游北和江一六,說:“龍哥來了。”
江一六沉迷削土豆,頭也沒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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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北應了一聲,接過菜,有點猶豫地看了一眼陳其年。他擔心陳其年獨自面對龍哥會尴尬和緊張。
陳其年明白他的擔憂,只說:“龍哥人挺随和的。”
游北點了點頭,說:“是。”
陳其年順手拿了碗筷回去客廳,擺好了,回頭看龍哥自在地站在原本就沒關的卧室門口往裏面看。
看完了,龍哥竟還嘆了一聲氣,挺感慨的,對着陳其年欲言又止。
陳其年笑了笑,沒主動說什麽。
龍哥想了想,走到陳其年身邊,聲音小了些,笑着說:“我們都挺好奇你倆怎麽搞上的。”
他這出身,說話用詞不是特別講究,有些大咧。
陳其年坦然道:“我和游北很早就認識了,我就住在他家對面。”
龍哥一怔。他以前并不知道陳其年的存在。
陳其年看出他的疑惑,說:“以前我和小北有點誤會,絕交過一段時間。”
龍哥好奇地問:“這回怎麽解開誤會的?”
因為我重生了。陳其年這麽想着,嘴上道:“也說不清吧。”
龍哥見他有意含糊,也不追着問,只是想來想去,盡最大可能委婉地說:“小北挺認真的,他雖然跟着我們玩,但從沒亂搞過。”
陳其年比誰都知道游北對待自己有多認真。
那甚至已經不能夠只用“認真”來形容了,那是虔誠。
陳其年甚至還有那麽些不能理解游北怎麽能到這種程度。
他點頭,澄澈的雙眼看着龍哥,說:“我也是很認真的。”
龍哥與他對視了一小會兒,為了那雙眼睛,相信了他,卻仍然還有那麽些擔憂:“我剛認識你,也不知道你是個什麽情況,但你光是看起來,就和我們有很大的差距。你應該成績很好吧?家裏也應該很好?”
這是氣質問題了,陳其年就算不說話,只往那裏一站,閱人無數的龍哥也看得出他大約是個什麽樣的人。至少,看得出他是個好人家出來的好孩子。
而游北……
“我知道自己是什麽樣,也知道游北是什麽樣。”陳其年笑着說,“龍哥,我也知道你的擔憂。”
龍哥平日裏對誰說話都爽快,如今對着水晶似的剔透的陳其年,卻忽然有種自己不該有那些擔憂和試探的感覺。
“我和游北,大概就是,誰也離不開誰了。”陳其年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有些熱,心裏面特別害羞,卻還是堅持、堅定地看着龍哥。
龍哥沉默了一小會兒,朝着陳其年身後邊看過去,噗的一聲笑了起來:“聽到沒,小北,這個弟——”他難得講究一回,也不清楚陳其年敏不敏感被說弟媳婦,總之就改口道,“反正這個弟弟我認了啊,比你好多了,八棍子打不出個笑來。以後別讓我知道你欺負他啊,他不揍你我揍你,聽到沒?!”
“……”
陳其年的臉更燙了,他都沒敢回頭去看游北。
大意了!
啊,有點羞恥。
算了,仔細想想好像也沒什麽好羞恥的,又不是沒有和游小北說過類似的話。
但每一次說的時候都臉發燙。
算了,想想這幾天發的短信,比現在羞恥多了。
靠,越想越羞恥了,我這段時間是怎麽了!
陳其年這幾天和游北在手機上面雙雙放飛自我,面對面的時候雙雙裝作發短信的人不是自己,倒還好。可這一次是當面說出這種話……
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什麽都沒有說,他也什麽都沒有聽到!
陳其年自欺欺人地火速假忙去了。
游北擔心陳其年和龍哥不熟會尴尬才出來看情況的,剛從廚房出來就聽到龍哥在試探陳其年。游北是想阻止的,卻又說不清楚自己怎麽想的,就停在那裏,大氣也不敢出,沉默地看着陳其年的背影,想知道他會怎麽樣回答。
龍哥不認識陳其年,卻也一眼看得出陳其年是優秀的,是和自己這種人完全不同的世界裏面的兩種人。而認識陳其年的人,只會更加清楚陳其年有多麽好。
所有的人都能夠一眼看出來,自己配不上陳其年。
遠遠的配不上。
一個在天上,一個在泥坑裏面。
陳其年現在還在校園裏面,所接觸到的環境都很單純,他根本沒有成年人的思維,所以才把和自己在一起這件事情看成了一件很輕易的事,他或許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代表着什麽。
如果,以後,陳其年到了社會上面,成熟起來,他會後悔的吧?
游北早就做好了陳其年會後悔的心理準備。
陳其年一旦清醒過來,不後悔才奇怪。
到那個時候,就由着陳其年離開。
只能由着陳其年離開。
能夠和陳其年在一起的這段時間,已經完完全全是自己白賺回來的。
游北一直都是這麽告訴自己的。
但是,他知道自己有多不情願,越來越不情願。
明明只擁有了陳其年這麽短的時間,卻已經沒有辦法接受不再擁有他的事實。
到那個時候,要麽就是自己失控地把陳其年強制留住,要麽,就去死吧。游北是這麽想的。
但他不敢讓陳其年知道,不敢流露出半點這個意思。
而現在,他聽見陳其年對龍哥說:“我知道自己是什麽樣,也知道游北是什麽樣。”
陳其年還說:“我和游北,大概就是,誰也離不開誰了。”
陳其年會離不開我嗎?
游北很迷茫地思考着這個問題,又忽然在迷茫中得到了一個啓發。
——無論陳其年現在離不離得開我,總之,如果,我讓他離不開我呢?
要怎麽讓一個人離不開另一個人?
對他好。
好到讓他舍不得走。
龍哥看游北站在那發呆,好笑地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背:“想什麽呢?”
游北回過神來,沒說話。
“聞着挺香的,什麽時候能吃?”龍哥岔開話題,“第一次吃你做的菜,火鍋我也認了,中午都沒吃什麽,特意省着肚子。”
游北冷酷地說:“江一六,做的。”
正端着火鍋底出來的江一六面無表情、心如止水。
從游北這個混球把他騙回家說“我不會,做火鍋”的那一刻起,江一六就對這個世界絕望了,他已經不相信人性這種東西了,至少不相信游北有人性這東西。
他媽的游北你找我過來就是給你們做火鍋的吧?!怪不得還給我買了個冰激淩!你以為一個冰激淩就能收買我了嗎?!不能!
但,來都來了。
江一六決定為了自己做火鍋。
游北又讓他做鴛鴦鍋。
江一六當時就想往鍋裏面放抹布。
但他忍住了。
因為好漢不吃眼前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他忍辱負重地做出了鴛鴦鍋,端上了桌。
龍哥還要調戲江一六:“六兒怎麽了?嘴能挂個醬油瓶子了。”
游北臉不紅心不跳地說:“他餓了。”
江一六:“……”
搞了對象的游北,就不是個人。
火鍋其實很容易做,把鍋底弄好之後,就每個人看着自己想吃什麽菜往裏面放就好。
四個人入座,也都沒客氣,燙菜的燙菜,說話的說話,不和在外面跟外人吃飯時那樣還得時不時說個客套話敬個酒之類的。也沒得酒敬,人人面前一杯闊落,甚至還不是冰的,因為陳其年說一燙一冰對胃不好。
游北和龍哥東西倒吃得不多,主要是邊吃邊聊去了,而江一六則埋頭苦吃來發洩自己今天吃的苦,吃得還挺香的。陳其年看江一六吃辣鍋吃得香,忍不住将筷子伸過去,夾了一片海帶結,吃完就将闊落一飲而盡,默默洗筷子,再也不觊觎江一六的半邊鍋了。
游北沒有騙他,江一六的味覺大概已經失蹤了。
作者有話要說:游北心想:我真他媽太卑鄙了!我好有心機啊!我居然想出了這麽一個陰謀!
龍哥欲言又止:你高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