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最後陳遠選了家老北京火鍋店,銅鍋裏加了炭燒得火旺,羊肉又鮮又嫩,放在清水鍋裏幾十秒便撈出來,入口細膩的仿佛會化在齒間,連辣椒油都是店家親自炒的,火紅火紅的還撒着一層芝麻,不算辣卻很香。
李澤旭本嫌棄這店瞧這破爛老舊,稍吃了兩口便愛上其中滋味,于是再不想那些纨绔公子的矯情念頭,一邊吸溜着氣往嘴裏塞肉,一邊對李越和說,“我們是打算拍個電視劇,初步定在十月份。我有個看好的小說,跟作者現在還在初期接觸。演員導演也還在考慮,但搞電視劇這個方向是對的。我跟小遠書培老秦他們也商量了,大家都覺得可以。”
李越和吃了口娃娃菜,有點愣,“喲,咱這小經紀公司也要拍電視劇了?我一個程序員也不懂這些,你們覺得好就好。”
李澤旭跟陳遠對視了片刻,最後陳遠開口了,“嗯,澤旭哥的意思是,有幾段兒在美國取景。”
李越和笑了,“這麽大手筆?”
李澤旭悠悠的說,“你也知道咱是小公司。所以我想着,你那個西雅圖的別墅,給我們用用呗。”
李越和頓了頓。那套別墅是在他還是個富貴公子,尚未跟李健安斷絕關系時拿老子的錢購置的,他在美國讀書十年,便在裏面住了十年。這套別墅見證了他最恣意潇灑的少年時代,也見證了他從一個什麽都不懂的懵懂少年到計算機專家的全過程,頗有幾分感情,因而不光一直沒賣,還托了美國的友人定期打理清掃。
“只是借住的話,別弄亂我書房裏的東西就成——”
李澤旭知道他肯定是同意。于是一鼓作氣,“嗯,然後在美國全程由你負責吧,聯系場地組織食宿什麽的。”
李越和以為自己聽錯了。“這這這,不是有專搞公關的何書培和外聯專家老秦嗎?你讓我一個碼農負責這些,超超超超綱了吧。”
李澤旭嘆了口氣,“你也知道,我跟小遠書培老秦都是同學——他們雖然現在一個個負責娛樂負責公關負責外聯,可都是半路出家。”
陳遠點點頭。
“更何況他們一幫子藝術生,壓根兒沒個會英語的,更別提跟美國這邊聯系協商了。我們又不敢委托給別人,畢竟第一次拍電視劇,被騙了那可就心理陰影了,還是小心為妙。你對西雅圖又熟悉,況且你不是有好幾個在南加州大學讀電影的朋友麽?就試試呗。”
李越和想了片刻。自己作為二老板十幾年來沒操過樂音半點兒心,委實說不過去,于是只得硬着頭皮答應下。所幸還有将近一年的時間準備着,他到不甚擔心。
正月初十那天,陳遠正式複工,忙的焦頭爛額,十天裏有八天是在外應酬的。于是只得把保姆請回來,每天給李越和跟陳越做飯。
李越和年前剛結束了項目,不甚忙碌,每日只是去BM轉兩圈兒,混水摸魚插科打诨,十點到辦公室,三點就走,然後從西城開到海澱接兒子,純是個混日子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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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晚飯,李越和則會躺在書房的床上,一邊看手着中的大部頭英文原著,一邊監督陳越學習。然後到了十點鐘,陳越去洗漱,李越和給他檢查作業。過了十點半,陳遠便差不多到家了。
每當陳遠帶着一身酒肉氣企圖要抱他倆時,他倆則會略帶嫌棄和勉強的虛虛把男人一抱,然後快速的閃開,催促男人去洗澡。陳遠則會笑笑,非要盯着陳越鑽進被窩裏,閉上眼睛,為他關上卧室的燈之後才離開。陳越撇撇嘴,心道,誰要你每晚搞這些睡前溫情時刻,有本事早點兒回家啊。
洗過澡後,陳遠摟了床上的李越和,小聲說着今天又見了哪個制片人,簽了哪個藝人。李越和則會給陳遠說,今天又怎樣在BM混日子,看了什麽書。他們有時會**,大多時候則是相擁而眠。愛的表達未必是性,而性對于相伴十幾年的戀人來說只是最低級的需要。
早晨起床後,陳遠盯着李越和看了很久,在他眼角下發現了一條新的細紋。這一刻他突然發現,原來皺紋竟也可以這樣的性感,帶着歲月的洗滌,記錄着年華的勳章。
陳遠覺得,自己真是愛極了李越和。愛他曾經的潇灑不羁,愛他工作時的光芒萬丈,也愛他躺在床上時的疲态與日複一日的蒼老。愛他從不噴香水,從不敷面膜,從不搭衣服的直男做派,也愛他十年如一日對陳越的照顧。
李越和突然就睜開了眼,帶着幾分剛起床的煩躁。陳遠親了親他眼下那條細紋,問,“怎麽起來了。”
李越和笑了笑,“你起床了不去做早餐,死死地盯着我看幹什麽?我都快被你的目光戳穿了,還怎麽睡?”
陳遠自然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小聲說,“嗯,我讓阿姨做了。看你一會兒就去上班。”
李越和心裏暖洋洋的。也不顧得剛起沒刷牙,攬着陳遠在他嘴上親了一口,說,“我不想上班了。你養我啊。”
陳遠抱緊李越和,對這話受用無比。雖然他心知肚明,BM創始人,樂音二老板這輩子不上班都用不着他養。可他就是樂意聽自己年上的戀人如此說。在陳遠心裏,李越和實在太強大,他少年創業,專業素養首屈一指,他固若金湯,無論什麽也入不了他的眼,進不了他的心。跟李越和相識的十六年裏,陳遠從一個什麽都沒有的北漂大學生,一步步成為知名藝人,成為經紀公司的總監,可實際上他跟李越和的關系卻從來都沒變過。李越和始終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而自己一如當年,依舊是他腳邊的信徒。他覺得自己總也抓不住李越和,他甚至憂慮,倘若李越和要走,他能靠什麽留下他。所以他期待被需要,期待被依賴,哪怕是虛假的情話。所以他聽到自己的聲音說,“你什麽都不用做,我只要你多愛我一點。”
李越和沒聽出陳遠內裏的憂慮和不安全感,他随口回答,“再多愛你一點啊,不可以了呢。”
陳遠知他答的不走心,也知道自己的憂慮與悵然若失只是深紮心底多年的情緒,本就是沒道理存在的執念,所以只是稍微扯嘴笑了笑,說“嗯,那也沒什麽,我愛你就可以了。”
李越和笑的眼角的細紋擠作一團,說,“啧啧啧,口口聲聲說愛我,多少天沒陪我跟小越吃飯了?”
陳遠皺了眉頭,他已經數不清到底是八天還是九天了。他只覺得心裏難受的緊,澀澀的,爾後又浮上一陣隐秘的興奮,這份埋怨昭示着來自哥哥對他的依賴。
李越和看陳遠皺緊的眉頭,趕緊說,“沒事兒阿遠。你忙就行。我就随口一說,開玩笑的。好歹你現在不用到處趕通告了,這已經很好了。”
啊,原來只是是随口一說。陳遠複又跌入塵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