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這條百餘字的朋友圈,陳遠看了十幾遍,卻怎麽也讀不懂其中的寓意。最後他只得給李澤旭回過電話去,一開口便問,“不是,越和這說的什麽意思?”
李澤旭嗤笑,“什麽意思?意思就是他要離開北京了。”
陳遠愣了愣,仍是搞不清狀況,“他家就在北京,離開北京去哪啊?他難道要去美國!”
李澤旭眼光裏透着幾分同情,“小遠,你真不是個聰明的人。”
他要離開了,他要開始新的生活了,又怎麽可能被我們找着?
“你什麽意思?”陳遠遇到李越和的事情,便再顧不上自己被師兄奚落。
“他把西雅圖的房子,劃給樂音了。已經發到我郵箱裏了。”
陳遠心中一驚,他明明時常念叨着西雅圖的套別墅,對立面的一桌一椅都倍加珍重。陳遠想起小越還小時,李越和帶着他倆去西雅圖小住,滿臉驕傲的向自己展示那一間別出心裁的書房時的模樣,他怎麽也想不明白,李越和為什麽會把它輕而易舉的送出手。
“為什麽?”
李澤旭嘆了口氣,“因為我們當初想用這套別墅拍攝。”
“可那也用不着送給樂音啊!”
“當初我們只是随口一提,他便記在心裏直到現在。”
李澤旭用低不可聞的聲音繼續說道,“所以,你看,他對你,對我,向來沒什麽底線。”
陳遠說不出話來,坐在窗邊,目光遙遠而空洞。
“小遠,出來跟師哥喝一杯吧,好麽。”
多年前,在陳遠還是個苦學生的時候,遭了無數白眼和欺淩,好在李澤旭瞧他可憐巴巴又為人樸實刻苦,多少照拂,校園生活才有了幾分起色。陳遠那時對這個天才學長很是崇拜,很愛跟在他身後,而李澤旭又喜極了陳遠的體貼質樸,所以兩個的如連保胎一般整日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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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陳遠去酒吧赴李澤旭的約,見識了李越和的風采,便一門心思撲在了這個漂亮哥哥身上。
李澤旭沒過多久便看出了陳遠對李越和那份心思,心中既覺得隔應,又不願李越和被扯上這條路,所以有事兒沒事便挖苦譏諷他兩句,話不投機半句多,兩人漸漸聚的少了許多,就是聚,也免不了變成王母娘娘畫銀河。
自從跟李越和在一起後,便常是他們三人在一起,而三人行多半是李越和跟李澤旭聚一起嘀嘀咕咕,陳遠在一旁聽着。所以這些年,陳遠跟李澤旭兩個人很少有機會坐下來好好聊聊。
“好,就去當初我第一次見到越和的那個酒吧,好麽。”
快二十年過去了,這條街無數家酒吧都幾經轉手,唯有這家卻還屹立不倒,人滿為患。
舞池裏,女人或男人帶着精致的妝容扭動着細腰依附在別人身畔,千嬌百媚又熱情似火。
陳遠坐在卡座上,只點了杯白水。
“你知道麽,他曾經想過要跟你求婚的。”李澤旭的聲音嘶啞,淹沒在喧鬧中,陳遠聽不真切。
“嗯?你說什麽?”
“我說,他本來是打算等小越到了念高中的年紀,就帶你們去美國定居移民,然後向你求婚的。”
一道驚雷劃過陳遠的心髒,他似乎心跳都停了幾秒,周邊的嘈雜與燈紅酒綠瞬間不複存在,有的只是那一句,“他曾經想過要跟你求婚的。”
“他,他從來沒告訴過我······我以為他,我以為他······”
李澤旭心中有了幾分痛快,他嗤笑,“你看,你們兩個在一起這麽久,到最後是兩不相知。”
陳遠說不出話來,抛了個眼神把酒保喊來,李澤旭笑了笑,說,“上一打威士忌。”
一排威士忌擺在兩人面前,他倆一人拿了一杯,白水似的喝下肚子。
“我不敢問,我以為我愛他就夠了。”陳遠撂下手中的酒杯,眼裏滿是血絲。
李澤旭笑了笑,“你愛他什麽?我到現在都覺得你當初就像着了魔一樣。”
陳遠低下頭,愛他什麽?他也說不清。他向來愚笨,問他什麽都說不出個所以然,想破頭也想不出個答案。
他只知道,第一眼見到李越和,就在這家酒館,便從此丢了魂,也丢了一顆心。
因為美貌麽?其實也不是。
那時李越和一灘爛泥似的醉在舞池裏,手裏還抱着瓶兒洋酒,頭發亂成坨草,口中念念叨叨,上身是件兒supreme的T恤,下面穿一件漏出兩個膝蓋的破洞褲,任誰一見,都以為是隔壁大學城裏醉生夢死唱着money和women的大學生呢。
可他偏偏喜歡,打第一眼便看上了,無論如何都移不開眼。
他皺眉時喜歡,撇嘴時喜歡,壞笑時喜歡,憂傷時喜歡。
心仿佛死死被這個剛認識不足一天的人攥在手裏,放不下,忘不了。
他做了這輩子走藝術以外最重要的決定,或是走藝術學表演本質上就是為了來北京,跟李澤旭相識,然後認識這個男人。
他彎下自己近一米九的身軀,将這個男人背在肩上,用手托住他的屁股,将人直接抗回了中戲。
元旦前夕男孩子們不是連夜泡吧唱K便是跟女朋友出去開房,宿舍裏空無一人。陳遠将李越和放在自己床上,
陳遠搬了個凳子坐在床邊,就盯着他看。
李越和喝的失了神志,迷迷瞪瞪的睜開眼,看到陳遠也不害怕,只是挑了挑嘴角,笑着說,“這是哪來的弟弟啊,這麽好看。”
陳遠有些慌神,既怕被當成流氓,又怕被這個帶點兒野性和硬氣的漢子一拳打翻在地,他摸了摸自己肚子上的八塊腹肌,心才安了幾分。
他思忖着該如何作答,慌亂中又犯起了磕巴的毛病,“我,我看你倒在酒吧裏,就把你帶帶帶回來了。”
李越和擡眼兒瞅他,他緊張地幾乎撐不住場子,身子往下縮了幾分,全是怯,“你,你別生氣。”
他越是緊張,李越和便越是瞅他。他沒了辦法,從抽屜裏拿了條剛洗幹淨的毛巾,放在鼻子上嗅了嗅,還帶着肥皂的香味兒。
他倒了盆水,将毛巾蘸濕,複又蹲在窗前,給李越和擦臉。到底是科班演員,一來一往便收了那副怯,換上一副淡定如常的模樣,甚至還帶了絲冷硬。
李越和瞧他這副樣子好笑,便有心逗他,“弟弟可真不錯,那今天可得好好伺候哥哥。大過年的,伺候好了哥哥給你封紅包。”
說完便真閉上了眼睛,靜靜地睡了。
陳遠的表面淡定一下子便垮了,他小心翼翼地給李越和擦完,又給他脫去鞋子褲子,最後拉上自己那床印着龍鳳呈祥的被子。這床被子是他從Q城背來的,父母結婚時奶奶一陣一陣縫的,他心裏喜歡的緊,雖被無數大城市的同學明裏暗裏譏諷過,卻依然不變那份兒喜歡。
他關上燈,就着月光繼續打量着這個男人,最後忍不住覆在他臉上,李越和鼻腔裏的酒精味兒濕濕熱熱的打在他臉上,他忽然就忍不住了,輕輕在李越和一雙薄唇上印上一個吻。
他猛地坐直身子,全身都被燒灼了一般。
他轉過頭不敢看李越和,卻望見窗外的月光,真的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