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進來呀,愣門口幹啥?”李越和一邊朝門口傻愣着的陳遠小聲喊話,一邊把外衣和鞋子一脫,拉開被子鑽進被窩裏去。
陳遠插上門銷,蹲在李越和身邊,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問,“你就住這裏?連空調暖氣都沒有,還是背光,整個屋子陰陰沉沉的——”
李越和笑了笑,拿頭發摩挲着陳遠的手心,說,“別人能住我怎麽就不能住了?”
陳遠小聲嘀咕,“就是不能。多冷啊——”
李越和瞅了陳遠一眼,聲音有點兒輕浮,又像是調戲,“喲,心疼哥哥啊?”
陳遠垂着眼睛,點點頭,說,“心疼。”
李越和往裏靠了靠,說,“陪我躺會兒。”
陳遠掀開被子的一角,一半的身子躺在床上,一半耷拉在床沿上,他攬着李越和,低聲說,“餓不餓?別吃老板娘做的那些亂炖了。我買了電磁爐和鍋,在車上,做飯給你吃?”
李越和眨了眨眼睛,他說,“做什麽飯呢?不想**嗎?”
陳遠笑了笑,低着頭說,“我想讓你吃得好,穿得暖。”
李越和心中不無動容,一連幾日因為項目問題帶來的愁悶一掃而散,于是點點頭,說,“想吃青椒炒肉絲,買青椒和肉絲了吧?”
陳遠點點頭,說,“我跟老板娘說一聲,用用他們的廚房。”
李越和點點頭。說好。
陳遠走後,李越和一個人在屋裏傻笑了好久。真好,這個人還屬于他,還挂念着疼愛着他。
不過半小時,陳遠便敲門回來了,手中端着一盤兒青椒炒肉絲,兩盒牛奶。
李越和走到桌子前,正要打開牛奶喝,便被陳遠止住了。陳遠倒了一茶缸熱水,将牛奶丢進去燙,然後塞給李越和一個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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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越和吃了幾口菜,一小塊兒饅頭便飽了,丢下筷子和饅頭盯着陳遠。
陳遠為了保持體形,晚上吃的很少,卻因為小時候過了很久的苦日子,看不得浪費,只得将李越和吃剩下的飯菜一并吞進肚子裏。
吃完他把盤子拿去廚房洗,複又半小時才忙完回來。
他拉開被子躺在李越和身邊,低聲說,“累不累?”
李越和調整了個姿勢窩在他懷裏,悶悶的說,“累。”
陳遠一瞬間想說出,跟我回家好不好?卻又知道李越和的性格,決定了、認定了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他只能伸出手來揉着李越和的腰,熟悉的手法、熟悉的位置。
這件事情他不知道做了多少遍,總能最迅速的找到李越和最疲憊的肌肉,用最适當的力度給予他舒适與放松,在這點上,就連最有經驗的理療師都比不過陳遠。
事實上,李越和極不适應陌生人的碰觸,所以離開了陳遠之後,他便再沒享受過誰的按摩。
他舒服的在陳遠懷裏小聲哼唧着,身上每一個毛孔都是熨帖的,五髒六腑中溢出滿滿的溫暖,整個人像泡在溫泉之中,輕輕浮浮的。
不過一會兒,他的眼皮便如灌了鉛般沉重,怎麽也睜不開。他想好好看看陳遠,想親親他瘦削的臉和薄薄的唇,想問問他小越過的怎麽樣,有沒有想他怨他,看他卻怎麽也凝不起力氣,聚不起精神。
朦朦胧胧間,他似乎看到陳遠替他掖了掖被角,把他整個裹成一個蛹,半點兒涼風都透不過來。
他心裏想着,怪不得這一年總是被凍醒,原來連被子都蓋錯了。
他想笑自己活到這麽大還真是分毫不會照顧自己,卻又實在又累又困沒有力氣。
将夢将醒的時分,他感覺有溫熱的毛巾輕輕柔柔的在自己臉上擦拭,他舒服極了,陷入更深的夢鄉。
第二天一早,李越和睜開眼睛,只覺得渾身舒爽,精神飽滿。自從來了藏區,他已經許久不曾休息的這麽好過了,溫暖,舒适,又滿滿都是安心。
不必想也知道,他再不必去吃老板娘備好的那些青稞窩窩頭和幹癟的小鹹菜,陳遠會為他備好熱牛奶和抹了花生醬的面包片。
他不必擔心睜開眼便又是自己一個人,也不必擔心會被誰抛棄,他知道,無論這些年自己做的如何差勁,無論自己是個多麽不稱職的戀人,無論自己對于愛情這件人人都會的事情學習的多麽慢,陳遠都會在他身後等待他的回眸,給他以微笑,贈他以懷抱。
他坦坦蕩蕩的睜開眼睛,果真在桌子上看到了備好的早餐,卻不見戀人的身影。他不必擔憂陳遠的去處,更不必懷疑陳遠會不告而別,他只需平靜地接受陳遠所有的好,然後等待他出現在眼前。
不等他咽下最後一口面包,陳遠便回來了,溫聲說,“我昨天看你堆在床上的衣服髒了,早晨給你洗了洗,晾在院子裏了。”
李越和拉過陳遠被凍得發紅的大手,小聲說,“這麽冷的天,就別洗了呗,等休班了拿去市裏的幹洗店。”
陳遠搖搖頭。他喜歡給李越和洗衣服,哪怕是洗襪子洗內褲也不會有什麽怨言。他知道,很多人會愛上他的哥哥,也有很多人愛過他的哥哥,可唯有自己是最特殊的那個,因為自己不僅是他的戀人,更是他僅有的親人之一。
那些過往的戀人會跟他擁抱,親吻,甚至是**,但不會為他規整居所的每一件東西,為他每天做着可口的飯菜,為他心甘情願的清洗每一身衣服。
唯有自己,不介意付出,不介意勞累,更不介意那些所謂的自尊心。
這些隐秘而羞恥的心思他不曾對李越和說出口過,此時兩人的關系如履薄冰,他更加不會吐露,只是搖搖頭,說,“沒事,我看到有髒衣服就順手洗了,不費事的。”
李越和皺了皺眉眉頭,那雙紅腫的手像是反複揉搓着他一顆柔軟的心髒,他抱怨着,“可你開了一天的車,昨天肯定也沒睡好,一大清早幹嘛這麽辛苦。”我是真的很心疼啊。
陳遠虛虛地笑了笑。他為李越和做了十幾年的家務,兩個人早就對這種模式熟悉了、習慣了,此時,他反複揣測着李越和話裏的客套與疏遠,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嚴寒與絕望。
他有些生硬地轉移話題,問,“昨天我給你擦手的時候,看到你手背上有條疤,怎麽弄的?”
李越和一愣,然後才伸出左手來看,陳遠的聲音同時落下,“寶貝,是右手背。”
李越和讪讪的笑了笑,他幾乎要忘了這條疤的來歷,乍一提起,竟連那只手都不記得了。
“當時搬儀器的時候被劃傷了。”李越和如實說。
陳遠認真的看着這條疤,放在嘴邊親了親,眼裏全心疼,末了才說,“多大的人了,都不知道注意一點,多疼啊。”
李越和盯着陳遠,眼神不自覺地看到了陳遠脖子上那個被自己咬破的口子,就那麽大大咧咧的裸露在空氣中,沒有包紮,更沒有處理過的痕跡。
明明這人被自己傷在了全身最脆弱不過的位置,卻還在滿臉心疼的親吻自己手背上一條愈合了大半年的淺淺的傷疤。
這人怎麽可能不愛自己呢,他明明是愛到可以忽視自己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