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亥峰弟子房中。
司馬尋靜靜又等了一會兒。
此刻他心裏并不多擔憂,因為他已試探過此人。
剛才他将武大壯胳膊從他肩上拿下來時殺意極濃,若是此人能對他造成什麽威脅,恐怕早已出手阻止。
就在他等得耐性快要消失的時候,一個怯怯的聲音終于又在他的腦海中響起:“您、您別動他。”
司馬尋眼神銳利:“你是何人?”
“我是……沈尋。”聲音遲疑。
“沈尋!”司馬尋細長的眸子中目光淩冽,過了片刻功夫,才沉着臉道:“休想騙我,練了天魔決之人兩個月沒有解藥,必定魂飛魄散。”
說完前面這句話後,司馬尋又繼續強調了一句:“沒有例外!”
空氣沉默。
過了半響,剛才的聲音才再次小聲響起:“我、我真的是沈尋。”
“那日我覺得腦袋像要炸了般,疼得昏迷了過去。等再醒過來的時候,就成了如今只剩魂魄的模樣,而我的身體就、就被您給占了。”
司馬尋冷笑一聲:“被我占了?莫不是你還想讨回去?”
其實他此刻也有些反應過來,他修了天衍決,天衍決保護着他的神魂找到了新的身體,或許就是這個時候,天衍決又剛好救了沈尋一命。
沈尋苦笑:“我并無此意,而且也算是魔君您救了我,我……”
聽到這裏,司馬尋品出些不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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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何得知我是什麽人,又知是我救了你?”
司馬尋眼睛微微眯起,眸子中露出些殺意。随後他又問道:“難道,你能知道我的心裏的想法?”
沈尋啞口無言,沉默片刻他才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司馬尋:“……”
他此刻心中殺意升騰,細長的手指握着養魂玉微微顫抖,手背上青筋暴露。
“你都知道什麽了!老實交代,否則——”司馬尋威脅道:“否則本尊讓你魂飛魄散。”
雖然他這般說,但其實他此刻拿沈尋毫無辦法。這身體才築基修為,他就連看到沈尋的魂魄這點都做不到,而要到對其産生威脅,必須修到出竅境才行。
“我、我……”沈尋聲音發抖,連忙解釋,“我只要不回到身體裏,就不會知道您在想什麽。而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
“哦?”司馬尋眼睛眯起,“你此刻便不在這具身體中?”
“現在不在了。”沈尋接續解釋道,“我先前一直待在身體中,并不是想要偷聽您的想法,實在是一離開身體就覺得很虛弱。”
“不過後來我發現只要附在您手上這塊玉墜上,這種虛弱的感覺就來得極慢。”
“是麽。”司馬尋冷冷道。
這塊乃是極品的養魂玉,沈尋如今只剩魂魄之體,待在裏面自然會舒适一些。洛子塵還真是大方,這般好的東西,就這樣輕而易舉地給了他的乖徒弟。
想到這裏,司馬尋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我發誓,以後絕對不會随意探聽您的想法。”沈尋言辭切切。
“哼。”有一個可以随時知道自己的想法的人,這種感覺古怪極了。
沉默片刻,司馬尋才道:“最好如此。”
其實此刻他已經暗地裏打定主意,待他修到出竅境,就将這個膽敢窺探他內心的家夥一掌捏碎。
所以此刻沈尋知道些什麽,也就沒那麽重要了。
沈尋此時在身體外,并不知道司馬尋的想法,還以為對方已經和他達成了和平共存的約定。
“魔君大人,您其實一點也不像我們學堂長老所說那般…那般冷酷。”沈尋道,“長搖山典籍中記載您和師父三千年前乃是仇敵,曾經鬥得昏天黑地、山河破碎,原來這也是假的,原來……”
“原來什麽?”司馬尋問道。
沈尋:“師父他高山仰止、舉世無雙。別說是您,這世間恐怕沒人會不對他生出傾心之意。”
傾心之意。
司馬尋竭力壓制,才壓住了想立刻将這具身體粉身碎骨的想法。
沈尋似乎也覺察到了司馬尋心裏的不快,連忙換個語氣繼續道:“不過據我所知,師父他性格清冷,幾乎很少見他與別人親近。三千年前您與他立場不同,最後卻能成為摯友,想來師父也是極欣賞您的。”
司馬尋:“……”
沈尋反正到時候都會死,就是早點和晚點,此刻也就勉強容忍了。
壓住心中有些複雜的心情,司馬尋問起了另外的一件事來:“天魔決是誰給你的?”
沈尋此刻也知道了司馬尋所說的天魔決是什麽東西。
他沉默片刻,語氣躊躇:“是…是我撿的。”
司馬尋問道:“何處?”
“就在亥峰後山。”
司馬尋緊起眉頭。看來此事不太簡單,還需另想辦法解決。
他本還再想問問具體的情況,此時卻有敲門聲響起。
緊跟着,門外傳來了一陣甜膩的女子聲:“沈尋,是我。我剛聽說你沒事,就急急趕了過來,你可千萬莫要生我的氣。”
“誰?”
司馬尋腦海中同時響起了沈尋的聲音:“是白芙。”
“白芙?”司馬尋一愣。
剛才他在來的路上就已多次聽到這個名字,大概知道事情原委。
這女子既說沈尋是個登徒浪子輕薄了她,就該遠遠避着才是,此時卻來敲門叫他莫要生氣。
這事情有趣得很。
司馬尋嘴角微勾,将手中的養魂玉玉墜重新戴在脖子上。
起身将門打開,便瞧見一綠衣女子嬌怯怯地站在門外。
從白芙描着細眉的臉上便可以看出她是仔細打扮過的,只不過這番容貌對于司馬尋來說,實在普通得緊。
當初他剛坐上魔君之位時,想勾搭上他,借他上位之人數不甚數,那才叫一個千嬌百媚。
可惜我們的魔君大人鐵石心腸,殺雞儆猴狠狠地處置了幾個後,就再沒人敢借着姿色湊到他身邊來了。
“何事?”司馬尋冷淡道。
白芙眉頭輕輕一蹙,心道今日的沈尋似乎有些不對勁。
不過她以為是因為對方生了她的氣,沒有多疑。她抿着小嘴走了過來,身體輕輕擦過司馬尋的胳膊,進了房間中。
司馬尋突然感到手邊傳過來的觸感,差點想要伸出手去将人掐死。
兩個人都進了房間後,白芙看着司馬尋,眼眶一紅,嬌滴滴凄切切道:“沈師兄,我說了那樣的話,你不理我,是應該的,可是我思前想後,覺得必須要來同你說清楚。”
“我這麽個柔柔弱弱的女子,那日就輕輕碰了一下你,你就突然昏在了我面前。後來外面來了人,說你是沒命了,我……”
“我當時實在害怕得緊,又被當成兇手,就只好胡言亂語了一通。”
“你知道的,我這人膽子本就小,說了那些話也只是為了保命而已。”
“沈師兄,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個極好的人,你會原諒我的吧?”
雖然沈尋是洛子塵的徒弟,輩份在長搖山極高,但目前他們都還在亥峰,由亥峰的學堂長老□□導,所以一向是以平輩論稱。
司馬尋挑着眉梢,語氣古怪地問道:“你要原諒嗎?”
白芙一愣,不明所以。
玉墜中的沈尋知道這話是同他說的:“我、我也不知道。我和她沒什麽關系。不過瞧着她真挺可憐的,要不就算了?”
司馬尋冷笑一聲,他雖然問了,但也不代表要采取這個意見。
“滾。”
白芙臉上表情一滞,這回知道這話是同她說的了。
她不肯死心。
沈尋是神君的弟子,若是他把實情給抖了出去,恐怕她就完了,眼下必須要穩住他。
白芙臉上擠出幾滴淚珠來,看着司馬尋繼續怯怯地說道:“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自己犯下這麽大的錯,沈師兄你肯定再不肯原諒我了。”
“可是,我的心意你該知道的,我一直都心悅于你,若是你不願意原諒我,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這一番話,說得梨花帶雨,着實是令人心顫。
正在此時,門外起了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她這番表演。
——
洛子塵從琅琊險境禦劍回來後,本打算直接回玉樞山。走到半路卻想起今日蕭亦清說起的關于他小徒弟在亥峰的情形。
這孩子居然敢早戀了,實在是不得了。
這麽一想,心下不由有些發癢,想去瞧瞧小徒弟在亥峰的生活到底是個什麽模樣。
不過他這般去卻是不行的,若是他本尊降臨,恐怕整個亥峰所有的弟子都要戰戰兢兢地出來迎接。
搞那麽大個陣勢,恐怕是看不到小徒弟私底下的模樣了。
心意一動,他便使了個幻術,将模樣變成了一個翩翩的公子模樣,身上衣服則變成了長搖山極常見的弟子服。
準備妥當後,他也沒直接禦劍過去,而是走了傳送陣。
到了亥峰,只說自己是午峰來的師兄,要找沈尋打聽情況,于是很快便打聽到了自家小徒弟的住所。
小徒弟住的地方在半山腰上,離傳送陣有一段距離,洛子塵又懶得走,便捏了一個短距離的空間法決,只一瞬間,便“嗖”一下便出現在了小徒弟房間的門前。
只是沒想到,他這剛到,就正好聽見裏面傳來一聲:“我的心意你該知道的,我一直都心悅于你的,若是你不願意——”
洛子塵:“……”
小徒弟還真的早戀了!
洛子塵眉頭皺起,心裏不太高興。
但又很想瞧瞧小徒弟的早戀對象,于是便擡起手朝着門上敲了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