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屋內兩個人俱是一愣,白芙連忙掏出手帕将眼角的淚花細細沾去,而司馬尋則擡眼瞟了一下門,随即将門打開來。
門外站着的人星眉朗目、氣質出塵,一身精致的長搖弟子服。舉止動作無意間散發出氣度,仿佛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司馬尋警惕地看着來人,略等了一小會兒,才問道:“你是誰?”
如果是沈尋熟識的人,此刻在養魂玉中的沈尋應該已經告知他。
使了幻術将容貌隐去的洛子塵站在門外,瞧見了小徒弟這一臉警惕看着他的可愛模樣,心裏生出些不自知的喜歡來。
至于身份,他略一沉吟。
“我是午峰弟子陳落,得了神君的命令來核查白芙姑娘所說一事。”洛子塵一本正經地說道。
說着這話的時候,他便瞧了一眼屋子後面站着的女子。
模樣看着很是普通。
這也就罷了,他并不是個看中外貌的。但看面相就知道不是個福澤深厚的,而且修為極低,資質也不行,還是個不知恥的。
只這一眼就覺得十分不滿意,配不上他家小徒弟。
小徒弟年齡太小,最是容易上當受騙的時候,該是他這個做師父的給他好好把把關才是。
而在洛子塵打量白芙的時候,司馬尋身後的白芙亦在打量着洛子塵。
這叫陳落的師兄,身上的長搖弟子服花紋便十分精致,明顯比他們的檔次要高。模樣又生得極俊,身形挺拔,目似朗星,鼻若懸膽。周身仿佛散發着奪人的光芒。
真是一副脫俗的仙家氣派!
只看一眼,白芙便覺得身體裏的一顆心快要跳出來了,不由有些羞怯地紅着臉低下頭去,就連洛子塵剛才說了什麽都沒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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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司馬尋,則是另一番思量。
他目光閃爍地打量着這個自稱陳落的人,心道對方來得剛巧,他正愁這個叫白芙的難以打發,正好讓人領了去,免了他麻煩。
“這位師兄,白芙仙子正好就在此,有什麽話,師兄只管問她便是。”司馬尋垂目道。
至于所謂的名聲,他完全不在乎,若是別人因此而疏遠于他更是合了他的心意,免去許多可能暴露身份的麻煩。
白芙聽到司馬尋突然點到她的名字,愣了一下:“啊?是、是。師兄有什麽話只管問便是。”
她剛擡起頭來,正好撞到洛子塵落到她身上的目光,不由又紅了臉。
“原來此女子便是那個白芙。”洛子塵眉頭輕蹙,心裏暗暗想道。
他看了一眼白芙後,就将目光落到了自家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小徒弟身上,心道自家的小徒弟怎麽這麽蠢蠢的,連分辯一下也不知。
剛才他在外面便聽見這個叫白芙的給他家小徒弟表白心意,背地裏卻又說他家小徒弟的壞話,可見不是個好的。
還好是他來了。
小徒弟這麽蠢,以後可必須要時刻留意着,不能再讓人欺騙了去。
他自然沒什麽想問白芙的,也無意與她多談,便冷淡道:“此番前來是同沈師弟問話的,白芙仙子不若先行離開。”
聽到對方這麽冷冰冰的話,白芙心裏不由有些失落。
看來這個叫陳落的師兄,不是個貪戀美色之人。不過來日方長,以後應該還有機會。
這麽一想,白芙便有些失魂落魄地從房間走了出去。一時間竟是将自己的來意都忘了個一幹二淨。
房間中,洛子塵本打算着等白芙走了,便好好地教育一下自家的小徒弟。但此時卻突然反應過來,他現在是陳落,可不是自家小徒弟的師父。
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只好道:“我剛才便在門外,事情我大致已經清楚,回去會如實回禀神君,你放心。”
聽到這話,司馬尋在心裏輕蔑地冷笑一聲,他自是一點都不稀罕的。
但這般想法可不符合這具身體的身份。
“多謝。”司馬尋漫不經心地回道。
洛子塵自然不知自家小徒弟此刻的想法,他見小徒弟微微揚着下巴,一副小傲嬌的模樣可愛極了。
就是額角上零零散散有幾根不聽話的碎發飄在空氣中。
突然好想給小徒弟把那幾根不聽話的頭發壓下去……
洛子塵忍住內心的沖動,強行轉移視線。
就在此時,司馬尋動了一下腦袋,那幾根碎發又極為挑釁地動了起來,晃了又晃,擾得人心緒不寧。
真是忍不了!
洛子塵果斷伸出了手去,壓住了那幾根不聽話的碎發。随後他遲疑了一下,接着又留戀地往小徒弟的頭上揉了揉。
觸感柔軟,還真是不錯。
司馬尋:“……”
這人誰啊!簡直太過分了!
對方的手剛碰到他的時候,他可着實差點就要暴走了。
不過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對方身上清冽的仙草香伴着衣袖的揮動撲鼻而入。
這仙草香味實在有點熟悉,司馬尋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過了半響,他才想了起來。
是羅松仙草的香味,可不就和洛子塵身上的一模一樣。
太丢臉了!
聞到個仙草香味就愣住了。他與洛子塵有血海深仇,若是這樣下去,還怎麽完成大計。
一定是這具愚蠢的身體影響了他的判斷!
司馬尋思緒複雜,洛子塵則滿足地收回手來。
這時,門外一陣響動。
兩人擡頭望去,便見武大壯大大咧咧地推門走了進來。
進來後他也沒注意瞧屋子裏還有別人,莽莽撞撞地就走到了桌子邊,倒了好幾杯茶水喝下肚。
“真是氣人。出去吃趟飯,就聽說神君要收關門弟子,傳授天衍決。外面都在說梁華清已經是內定的,一個個都在嘲諷你不過是個記名的,到時候肯定被神君忘到旮旯角去。”
“梁華清那個小人,他也配。”
武大壯咽下口中的茶水後,嘴中罵罵咧咧地說道。
聽到這話,房間中兩個人的眼神都不由起了些變化。
“天衍決?”司馬尋仿佛聽到了什麽感興趣的東西,擡了擡眼。
若說長搖山還有什麽東西是他想要的,恐怕就是天衍決了。世間唯一一部可以修到長生境的功法,誰人能不心動。
司馬尋眼中貪婪的光芒一閃而逝。
而一旁洛子塵則有些聽不慣這話,什麽叫他收了關門弟子就要把小尋忘到旮旯角去,簡直是無稽之談。
“謠言而已,不必在意。”洛子塵清冷道。
聽到這陌生的聲音,武大壯才發現屋子裏還有別人,回過頭來打量了一番洛子塵,然後朝司馬尋挑了挑眉,意思是:這是誰啊?
“我是奉了神君的命令來調查白芙仙子一事,眼下事情已經清楚,便告辭了。”洛子塵說道。
“調查白芙一事的?”武大壯一愣。
過了半響,他才反應了過來:“這位師兄!您可千萬不要聽信白芙的胡言亂語,小尋這麽個呆頭鵝,怎麽會做那樣事,可一定要調查清楚!”
“不必擔心,事情已經清楚了。”洛子塵回道。
他心道,小尋這室友還不錯,就是那“呆頭鵝”三個聽起來不怎麽順耳。
“清楚了?”武大壯一愣,随即明白過來:“實在太感謝師兄了!我、我們請您吃飯吧!”
洛子塵有些招架不住武大壯的熱情,“還要回去禀報,告辭。”
說完便不再猶豫,離開了房間。
見事情沒有問題了,武大壯高興地拉着司馬尋又說了好一會兒話。
但這家夥似乎還是和以前一樣,一副呆頭呆腦的模樣,說了一會兒之後武大壯便覺得沒意思。
明日還有早課,兩個人便早早地歇下了。
次日。
司馬尋一起身便覺得頭腦發漲,渾身都不得勁。
魔君大人修為已至太虛巅峰,早就沒了睡覺的習慣,昨日便在床上躺了半宿都沒有睡着。
但是這具身體卻有些受不了,一晚上沒睡,便覺得昏昏沉沉,整個人都不在狀态。
愚蠢的身體!
司馬尋暗暗罵道。
“我、我的身體挺好,若是不喜歡,還我便是。”腦海中沈尋的聲音悶悶響起。
司馬尋:“……”
沈尋居然又偷聽他的想法了,簡直不能忍。
司馬尋對所謂的早課毫無興趣,但武大壯不由分說就要過來拉他出房。
防抗無果,又不能忍受身體接觸的魔君大人只好乖乖自己出了門。
亥峰學堂在亥峰的峰頂,弟子房又都在半山腰上。兩個人從爬了足足半個多時辰,才到了地方。此時學堂中負責教授的長老還未到,大家都在私底下各自說着話。
司馬尋一出現,學堂立刻安靜了下來,不過只過了片刻功夫,竊竊私語的聲音再次響起。
“他怎麽來了?不是說好幾位峰主出手都沒給救回來?”
“不知道。”
“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裏。”
“神君瞧他可憐,這才收做了徒弟。肯定沒想到是個這麽不争氣的,竟想對白芙仙子做那樣的事。”
“聽說神君就要收關門弟子了,還有他什麽事?”
“梁師兄使我們這一屆的魁首,據說已經是神君內定的關門弟子,只希望梁師兄以後飛黃騰達了不要忘了我們這些同門。”
“就你那樣也想要和梁師兄攀交情。”
司馬尋面無表情地走進了學堂,随後便趴在桌子上閉目呼呼大睡,對周圍莫名諷刺的聲音充耳不聞。
“看,睡下了。”
“裝模作樣。”
“等神君收了關門弟子,必然瞧不上他,看他以後還嚣張。”
讨論聲此起彼伏,話語中不是梁華清,便是沈尋,除此外還偶爾提到白芙。武大壯坐在司馬尋旁邊,偶爾同人争論幾句,但終究還是人微言輕,最後還被人氣得臉色通紅。
又過了一刻鐘,學堂長老才從學堂後堂走了進來,竊竊私語的聲音也才漸漸消失下去。
武大壯連忙用胳膊拐了一下司馬尋,“別睡了,今天是李老頭的課,再睡就被罰了。”
司馬尋勉力撐開眼皮,看了一眼站在學堂正上面的人,心道:什麽玩意兒。
随後又要趴下去。
不過很快他就沒了睡意。
學堂上方的李長老打量了一下安靜下來的衆人,開始說起課來:“今天便說說三千年前的仙魔大戰,我們長搖神君與那九幽宮魔頭的對決。”
“魔頭此人作惡多端,當初便不知殘害了多少仙家子弟,禍害了多少良家婦女。據說九幽宮中遍地骷髅,處處屍體。提起他來,無人不是憤怒非常。但偏偏此人修為極高,衆人皆是拿他毫無辦法。”
司馬尋耷拉着的眼皮聳動了一下,殺幾個道貌岸然的仙家子弟大概是有的,但禍害良家婦女?他倒是不知道自己原來還做了那麽多的壞事。
學堂中,一衆學子聽得認真,一個個豎着耳朵,聽到這裏之時,皆是義憤填膺。
“那我長搖山的神君呢?”
“神君也打不過那魔頭嗎?”
學堂李長老淡淡一笑:“那魔頭自然是敵不過我們神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