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節
于唯頭也不回地去和隔壁桌漂亮的單身女客人搭讪去了。
寧致遠捂着臉一副牙疼的表情,童桐垂頭嘆息,我咬着棒棒糖問他們:“你們還沒習慣他啊?”順手點了個烤鳕魚。
飯吃到一半,淳于唯神神秘秘地回來,道:“終于搞明白為什麽島上會突然多出來這麽多客人了。”
他招招手,我們立刻湊過去。他壓低聲音:“葛蘭太太是生物學家,V島有傳統,每年八月會開放招待她在生物學界的朋友。名為開放招待,但實際上來島的客人無不是他們夫婦精挑細選,全是各國生物學界的怪才,來這裏交流經驗,展示他們的研究成果。”
童桐茫然地環視一圈,面含敬畏地悄悄說:“你是說,我們周圍坐的全是科學家?”
寧致遠沉吟道:“葛蘭太太居然有這樣的號召力?這樣規格的盛會不是該由更高規格的機構來承辦才對嗎?我看這不像是什麽官方機構承辦的沙龍啊。”
淳于唯笑:“各個圈子有各個圈子的玩法,你們攝影界也不是每個人都奔着普利策獎去,有些生物學家做研究也并不是為諾貝爾。但你知道各國生物學界的研究一旦涉及‘人’,都有非常嚴格的審查制度,很多研究是不被允許的,可很多怪人就是覺得,那些不被允許的研究才是生物學研究的最高命題,值得他們為之奉獻終生。據說這個沙龍就是為這個目的而辦,不知有多少人想擠進來,比得獎更甚。”
寧致遠和童桐大為驚嘆。淳于唯問我:“非非,你在看什麽?”
我收回目光,道:“沒什麽。”
我看到了簡兮。
那的确是簡兮。我見過很多美女,簡兮是我見到過的最漂亮的亞洲美女,所以不太可能認錯。她坐在餐廳靠裏的一個角落,側向我的位置,對面是個白人,他們正喝下午茶。男人側面英俊,看上去像四十歲,但白種人顯老,難以猜測真實年齡。并不是一般朋友的交談,兩人看上去很親密,中途男人握住簡兮的手,不知說了句什麽,簡兮低頭微笑,男人趁機吻了她的手指。那是調情。
這是印尼,是V島,簡兮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而當日眼眶緋紅着說愛了聶亦十多年的女孩子,此時怎麽會和另一個男人在這裏調情?這兩個月究竟發生了什麽?聶亦呢?聶亦又怎麽樣了?
我吃完最後一口魚肉,拿餐巾擦了擦嘴角,餐廳裏正放一首歌,歌詞翻譯成中文,唱的是“當我青春不再,容顏已老,你是否還會愛我”。我走過去站在簡兮的桌子旁邊,我說:“簡小姐,好久不見。”
簡兮愣愣地看我:“……聶小姐,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說:“今晚你有沒有空,我們找個時間談談。”
她怔了好一會兒,喃喃點頭。我看了看表,說:“晚上八點半吧,還在這兒。”又對她的白人男伴點了點頭,說:“打擾了,你們慢用。”
回到餐桌旁時,淳于唯他們正等我一起離開,他問我:“那女孩你認識?長得真美。”
我說:“你別招惹她。”
他攤手:“我不對有伴的女人出手。”
我笑,跟他說:“淳于唯,就算她沒伴,你也不準對她出手。”
淳于唯愣住。“非非你這樣笑吓到我了。”來挽我的手。“不行你得攙着我走,你把我吓得腿都沒知覺了。”
我看向寧致遠:“你帶水果刀沒有?戳下他大腿,看是不是沒知覺了。”
淳于唯立刻跳出去離我三丈遠。
我們推門出去,童桐突然拉了下我的袖子,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與吧臺相鄰的角落裏,看雜志的男人正好擡頭,新來的客人裏除簡兮外的唯一一張亞洲面孔。終于知道簡兮為什麽會在這裏。這是個生物學精英的盛會,簡兮是跟着聶亦一起來的。
我和聶亦隔着好幾張桌子對視,他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看着我的目光很沉靜。那歌還在唱“金錢,成就,如過眼煙雲”。他沒有将目光收回去的意思,也沒有走過來的意思。我扯出一個笑來,朝他點了點頭。他微微皺起了眉,但也微微點頭。這是異地相逢的朋友最基礎的禮節,最陌生的禮節。我那時候是愣住了,只是本能地給出這個禮節。
淳于唯狐疑地看我:“那人你認識?”邊推門邊自顧自道:“你竟然認識那種怪人。”
我們走出月亮屋,我說:“你怎麽知道他是怪人?”
他笑:“能來這兒參加這個沙龍的,全是怪人中的怪人。”
11.
我睡了一覺。
窗外是夜,是海。
童桐遞給我果汁,說:“非非姐,我覺得你睡了一覺起來臉色還是很可怕,你會把簡小姐吓哭的,哭哭啼啼談不好事情,我建議你路上可以哼點兒開心的歌,平息一下怒火。”
我采納了她的建議,洗臉時就開始哼:“我知道你的愛只有一點點,五十四張不是全都分給我,一會兒你是地主,一會兒我是地主,你鬥我鬥中間還有第三者……鬥鬥鬥哇啊鬥地主,鬥鬥鬥哇啊鬥地主……”
童桐幫我挑裙子,我哼:“鬥鬥鬥哇啊鬥地主……”
童桐幫我拉裙子拉鎖,我還哼:“鬥鬥鬥哇啊鬥地主……”
童桐給我化妝,我閉着嘴拿氣音哼:“鬥鬥鬥哇啊鬥地主……”
童桐以她平生最為迅捷的速度給我化好一個淡妝:“嗯,非常完美!非非姐,去戰鬥吧,你現在就可以出門了!”然後她就把我給扔了出去。
我提前到了四十分鐘,找了個最偏僻的位置等簡兮。八點一刻,她素面而來,落座在我對面,臉色有些蒼白。我和簡兮見面不過幾次,她少有化妝。楊貴妃的姐姐虢國夫人也不愛化妝,因為覺得脂粉會擋住她的本色之美。簡兮也是這樣的美人,名字也好聽,詩經裏是有那麽一句,“簡兮簡兮,方将萬舞”。
她握着水杯的手在輕微地抖。她怕我。我不知道她為什麽怕我。這的确挺惹人憐愛,但我還是不準備就此跟她親切對話。
我說:“簡小姐,我們沒什麽交情,就不寒暄了。約你出來就是想問問,你一邊和聶亦在一起,一邊和其他男人約會,這是幾個意思?”這開門見山開得是有點兒刻薄。
她立刻道:“我沒有。”眼眶泛紅,輕聲道:“聶小姐,你沒有權利指責我。”
我說:“的确,簡小姐你的感情生活輪不到我關心。”我喝了口水:“但我那時候退出是想讓聶亦他好。”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道:“這兩個月,我并不算是和聶亦在一起。我知道聶小姐你怎麽看我,可聶小姐你不是我,又怎麽會明白我的感受。”
我做了個請的手勢,表示願聞其詳。
她愣愣地看着手裏的橙汁,許久才道:“我……我從小就喜歡聶亦。其實有很多人都喜歡過他,但聶亦性格冷淡,她們都沒有堅持到最後。我常常想,也許這世上就數我最喜歡他,他一直沒有回應也罷,但總有一天會被我感動。這麽多年,我幾乎就是靠着這個希望生活的。可聶小姐你的出現,真的讓我始料未及。”她勉強地笑。“要接受這個現實很難,我一直在嘗試着接受,卻沒想到緊接着會查出生病的事。那時候我的确打算忘了聶亦,沒想過要破壞你們,聶因那樣做我很抱歉,可我沒想到聶小姐你會退出。”她頓了頓,“你的離開是給了我希望,我承認這樣想很自私,但那時候,我的确是高興的。”
我說:“既然高興,那就好好對聶亦。”
她搖了搖頭:“他幫我聯系醫院,找有名的專家和醫生,可我們并沒有在一起。就算知道我生病,知道這病沒法兒治好,他也不願意施舍我一點兒愛,依然是我拼命地愛着他,他卻沒有任何回應。”
我沉默了半晌,問她:“你認為的‘在一起’應該是什麽樣呢?在他身邊難道還不足夠?”
她笑:“不夠的,聶小姐你會這樣說,是因為你還沒有真正愛上過一個人。如果真正愛上一個人,你就會希望他的一切都屬于你,他的眼裏只有你。”
我想了想,說:“你覺得愛他太苦,太沒有希望,所以不準備再繼續下去了?”
她咬唇道:“我不知道,我很矛盾,我……”
我一氣喝了半杯水,放下杯子看向她,平靜道:“你我都知道聶亦是個不會愛人的人,就算這樣也想和他在一起,那就不能要太多。”我笑了笑。“說愛了聶亦多年想和他在一起的人是你,因為他沒回應你的感情而開始和其他男人約會的人也是你。簡小姐,你讓我覺得我當初的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