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驚魂

與外面不同,龍牙谷的空氣很好,溫度有如春天,花香撲鼻而來,在此時此刻卻令人提心吊膽。

李善澤、錢明二人下了馬,錢明燃起了火石,剛照亮同伴的臉,馬兒卻突然受驚一般朝谷外跑去,轉眼就沒了影兒,只留下兩個主人膽戰心驚般待在原地。

“沒了馬,這可如何是好?”

李善澤也點了一個火石,目光在周圍游走。

“已經沒有回頭路了,我們往前走。”

錢明帶頭走在前面,腳下的路并不平穩,但顯然是精心修整過的,說明這裏的道路有人在使用。

李善澤悄悄從懷裏摸出一把鋒利的匕首,不緊不慢地跟着錢明。

谷裏出奇的靜,沒有鳥叫蟲鳴,只有二人的腳步聲此起彼伏,偶爾的一句話都會有輕微的回聲,像是在清澈平靜的湖面投下一顆石子,引起一連串的波瀾。

沒有任何岔路,兩邊都是高山,只有中間一條勉強可以容納一輛馬車前行的道路,走了許久也不見有什麽改變,然回頭路已是萬萬不可的。

錢明步履平穩,呼吸漸漸趨于平和,臉上浮現出探究的表情。

突然,一陣涼風吹來,整個世界回到黑暗的狀态。

“啊——”

李善澤大叫起來,在山谷中引起了強烈的回聲。

他用雙手緊緊握住匕首,顫聲道:“表……弟……你……你還在嗎?”

微弱的光亮再次照亮二人周圍,錢明燃起火石,淡淡道:“一陣風而已,表哥你怕什麽?”

“你……你……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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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澤渾身發顫,指着錢明身後,眼睛睜的老大。

錢明猛然回身,除了幽深的山谷、兩側高聳的石壁、路旁的植物,便只有谷間的風了。

“你看到什麽了?”

“李……李鹽……她……她死了……她……”

李善澤語無無倫次,幾乎連匕首都握不住。

錢明冷冷道:“她已經死了,你親手埋的。”

“啪”的一聲,匕首掉到地上,李善澤忙彎下腰哆哆嗦嗦地将匕首撿起來,“我……我……親手埋了她……她……她剛才就在你身後……”

“你一定是看花眼了。”

錢明斷然否定。

“你能讓她死,就沒有道理怕她找你麻煩。”

一陣沉默之後,李善澤終于恢複了些,喃喃道:“或許真是我看錯了。”

他突然又大聲驚呼:“那邊……那邊……”

錢明朝着李善澤所示的方向看去,山谷深處,遠遠飄來一點微弱的光,初時如螢火蟲之光,漸漸變成一小團火,一個輪廓,愈近時,已經可以聽見輕微而有規律的腳步聲,“噠噠噠”,不急不緩。

“是人是鬼?”

李善澤下意識握住匕首,驚慌之色随着那光點逐漸清晰、放大而消退,已經可以看清光的來源——是一只燈籠,它能移動的原因是有個主人。

“是王道長嗎?”

在距離不到三十丈的時候,錢明忽然高聲問道。

來人是個黃袍道士,三十歲年紀,有一副修剪得整整齊齊的胡子,極為普通的一張臉,帶着淡淡的笑意。

“原來是錢公子,久違了。”

走到面前時,李善澤才敢肯定對方是個活人,就是那個曾經到過錢家的道士王永常,見過幾次,然不甚熟悉。

“喲,這不是李家的二公子嗎?怎麽也在此地?”

錢明代李善澤答道:“說出來也不怕道長笑話,我等北上做買賣,不幸遇到了盜賊,一時無處可去,想着道貴地暫避一時,明日便離開,不知是否方便?”

王永常道:“既如此,二位就到鄙處歇息一晚。只是貧道不明白,二位是有多大的膽子,竟然想到龍牙谷躲避盜賊?”

李善澤面上尴尬,道:“若非不得已,在下也不遠如此。”

王永常輕輕一笑,“請随貧道來吧。”

他提着燈籠走在前面,李善澤、錢明跟在後面,三人追随着那一點微弱的燭光向着山谷深處前進,恐懼似如風飄散,又似如風聚集。

“二位可聽說過龍牙谷的故事?”

走了一段路,王永常忽頭也不回地發問。

錢明道:“略知一二。”

王永常道:“既如此,便該知道些規矩。”

錢明道:“我等匆匆而來,并不曾備下禮物。”

王永常忽然停下腳步,回身沉着臉道:“既如此,二位請回吧。”

“別,別呀!”

李善澤不料還有這等事,此時大概已經到了龍牙谷腹地,斷無後退之理,王永常此言有如要挾,卻也合乎道理。

錢明從懷中摸出一塊玉佩,道:“這是一塊成色上好的藍田白玉佩,不知可否作為借住一宿的謝禮?”

“當然可以。”

王永常不過是淡淡瞧了一眼那塊藍田白玉佩,随即轉身繼續向前,徐徐道:“二位只可留宿一晚,天亮之前必須離開。在此期間,無論看到什麽、聽到什麽,都不要問,不要管。否則,便是貧道也無能為力。”

李善澤手中的匕首微微指向王永常背後,錢明用眼神示意他不可。

“李二公子沒用用刀殺過人吧?”

“這……道長開什麽玩笑?”

突如其來的一問,讓李善澤有些心虛,匕首也不知該朝那個方向擺了。

“如果你不能控制匕首,還請把它收起來,否則只會讓你知道什麽叫自尋死路。”

王永常不曾回頭看一眼,卻似乎已經洞測李善澤的內心,同時兼備嘲笑的意味,讓人難以忽視。

李善澤又氣又惱,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只得不情願地将匕首收起,如打了敗仗的士兵一般垂頭喪氣。

也不知走了多久,狹長的山谷/道路終于變成了一個寬闊地帶,可以看見遠遠近近、若隐若現的光。

王永常将二人帶進一個甚為簡陋的院子,裏面有幾間簡陋的木屋,可以看見一間屋子正向外透着光。

“你們就在這兒将就一晚吧。”

打開一間像是很久沒有使用的木屋,王永常用袖子抹了抹八仙桌上的灰塵,将油燈點上,微弱的光只能照亮桌子一隅,可以看見房中的物什,要是沒有一張床、一張桌子以及兩把長凳,真是家徒四壁。

李善澤不免眉頭深皺,他是嬌生慣養的少爺,雖然外出做買賣不免吃住比不上家裏,也不至于落魄至如此。

“就這一間空房子,二位若是不滿,只能躺地上了。”

錢明的目光在屋子裏掃了一圈,然後道:“有勞道長,不知可否送些飯食?”

他二人跑了大半天,水米未進,稍稍安頓下來便覺腹中□□。

“稍待片刻。”

王永常出去以後,李善澤抱怨道:“這是什麽破地方!”

錢明抖了抖被子上的灰,又捏了捏被子裏面的棉絮,确定是軟的,才道:“表哥将就些,性命要緊。”

李善澤不說話了。

飯菜端上來以後,李善澤大失所望。

不過是只粗糙瓷碗裏盛的辦完清湯面,半點油腥都不見。一口下肚,滋味全無。

錢明倒是吃的幹幹淨淨,只是最後看到碗底的那顆烏黑的老鼠屎,又全都吐了出來。

李善澤慶幸自己只是吃了一口,然而看着錢明一個人在那裏難受,不免起了分擔痛苦之心,跟着哇哇大吐起來。

來收碗的還是王永常,他眼中的嫌惡已經不需要掩飾了。

“二位沒什麽事的話,晚上不要起來。”

臨走時,王永常又鄭重其事地囑咐了一番。

“雞鳴之事,貧道會來叫醒二位,二位決不可在此逗留到天亮。”

送走王永常後,錢明向李善澤道:“表哥,凡事沉住氣,不要逞一時之快,白白搭上性命可不是鬧着玩的。”

李善澤道:“我看這裏古怪的很,那個王永常也是個怪人。我跟他無甚交情,你又是如何知道他在此地?”

錢明道:“說來話長。今天累了,早點休息,預備着明天的事兒。”

李善澤悶悶不樂地躺下,無論如何都睡不着,挨到半夜,腹中疼痛不已,便捂着肚子披衣推門而出。外面依舊靜悄悄的。

他在黑暗中摸索了一會兒,找了一片空地,正欲蹲下方便,忽見那邊飄來一個若隐若現的白影,朝這邊徐徐過來,近了便可看見那張慘白慘白的臉上挂着的詭異笑容,正目不轉睛地看着李善澤這邊。

李善澤吓得魂飛魄散,兩眼一黑,登時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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