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背後靈一般的突然冒出個聲音,把歡喜吓了一跳。空氣嗆進喉嚨,迫使她劇烈的咳嗽起來。這一咳,是撕心裂肺,淚涕橫流。

等她反應過來,才看向怒吼的人。眼裏含淚,使得她視線模糊。卻依舊認出來人是誰。也因此,她眼瞳猛縮,整個人都繃了起來。江敬華,虎牙大隊長。那個第一次見她,就将她當成階級敵人在防備的人。二食堂的人戲稱他是魔鬼,可季開明他們偶爾提起,卻滿是佩服。背地裏,說他是兵王之王。

她迅速眨眼,将眼神藏起。卻眨下一滴生理淚來,快速擡手抹去,已将眼底的防備掩去,只剩下驚吓。這是尋常人被吓到時,自然會有的神情。

誰讓他出現的方式跟鬼似的,誰讓他的态度如此惡劣?

“你這樣除了讓嗓子再度損傷外,不能有任何用處。”江敬華眉頭皺着,眼裏全是不贊同。

總不會更差的。

歡喜如此想着,面上也露出了些許。而她的動作,卻與此毫無關系。她捂着嗓子,往後縮了縮。

心思已然轉到:這個人怎麽會在這裏?他在跟蹤她?這麽一想,她立刻便開始思考,自己這一路上,有沒有做什麽不該做的事。

而這些,全都藏在最初的心思之下,哪怕是江敬華這個兵王,也未能看出絲毫。

“傷到就是比原來更差。”江敬華眉皺得死死的,很是不滿的看着歡喜。他本來是出來查看訓練場所的,結果卻碰到她。他對她本有懷疑,現在有機會查探她在人後的情況,自然毫不考慮的就跟了上來。

只是沒想到,人後的她……卻讓人心疼。

這種情緒漫上心頭時,他很排斥。但卻依舊跳出來,阻止她繼續自虐的行為。

關你什麽事?

歡喜又往後縮了縮。她想轉身就逃,但很明顯,這個人并不如何醫生那麽紳士。如果他不想讓她離開,他根本無處可逃。

“是啊,關我什麽事。”江敬華眉皺得更緊,直接轉身,大步而去。一個可疑對象,雖然看到她在人參苗前時的孤寂自嘲時,這種懷疑随着那一絲憐惜而散去。但他并不是一個愛管閑事的人,她自己不愛惜自己,關他什麽事?

可走了幾步,到底還是又停了下來。但他并沒有回去,而是折了個方向,再次隐藏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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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喜直到看不到江敬華的身影,才放下一直緊繃着的心。反應過來時,才發現之前太過緊張,使得心髒在發疼。

她不得不重重的喘息,平複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不适。

等到她反應過來,才發現,天色不早。急急背起背筐,順着回去的路快速前進。

一路很順利,沒有再碰到不相幹的人,這讓她精神慢慢舒緩。但随着芋頭也裝到背筐裏,她的身體開始出現疲憊感。前進的速度越來越慢,天色卻越來越晚。而回去的路,還有一小半未走完。

而此時,卻起風了。風絲絲嗚嗚的刮着,像是一把小刀,一點點的割着她露在外面的肌膚,生疼。

歡喜有些着急,她擔心那些曬在外面的床單。她這麽晚不回,羅歡樂肯定要收,雖然只是挂在陽臺上,可又要踮腳,又要彎腰,對于一個孕婦來說,全是犯忌的。

但她知道,她不能急。急代表着不夠穩,不穩就表示容易出錯。現在她走的是山路,若是不小心崴了腳,或是跌倒,或是滾下山坡,那帶來的麻煩,就不是晚歸那麽大了。

天越來越暗,風也越來越大。歡喜呼着白氣,一步一個腳印的往前走。幸好,她不是第一次進山,對這一路都非常熟。哪怕路線稍微暗一些,哪怕慢了些,卻依舊穩穩當當。

終于,在天完全黑下來之時,她到了山下。風刮的臉生疼,可她身上卻是一身的汗。雙腿幾乎擡不起來,可看到遠處的燈火,她卻露出了笑容。

她的笑容讓身後一直跟着的江敬華抿緊了唇。一路上,他好幾次想要上前,将她的背筐接過來。可一次又一次,在她堅定的目光下打消了主意。莫名的,他就覺得,她不會接受他的幫助。

以他的目光,自然看得出,她的體能很不好,但是毅力卻非比尋常。以一個小姑娘來說,能背着那近于十公斤重的東西,将這段山路走完,足以令人刮目相看。

可也因此,讓他再次懷疑起她來。一個普通的農村小姑娘,哪來這樣的毅志?就他查到的,以前的她,脆弱的就像玻璃,一碰就碎。現在的這個人,跟查到的資料裏相比,完全就是換了一個人。

他有足夠的理由去懷疑。

季營長不算無名之輩,利用他的妻子懷孕,暗換了娘家人混進來,完全有可能。而且,羅歡喜出事的時機,太過巧合。

因為憐惜而消散的懷疑,再一次凝聚,甚至比以前更重了些。

…………

羅歡樂一直有些心神不寧,不時的去陽臺,望向進家屬區必經的路上。

一次又一次,将她的耐心快要磨盡了。她決定,再過十分鐘,如果十分鐘,歡喜還不回來的話,她就要讓人去找季開明,讓他想辦法進山找人了。

她更加後悔,她就不該讓那個死丫頭進山。

幸好,就在她準備叫人時,她終于看到了她久等的身影。那個讓她提心吊膽半天的死丫頭,背着累彎她腰的背筐,緩慢的走來。像是幹了一天活的老牛,腳步沉重,精神疲憊。

看着看着,她突然就嘆了一聲。

一顆心放下來,她反爾覺得累了,腰有些酸,這讓她臉色微變。一手扶着腰,一手捂着肚子,緩緩進屋。在椅子上坐定,等着歡喜進門。

歡喜一回來,面對的就是羅歡樂的黑臉。

“姐!”她張嘴卻無聲。小臉可憐兮兮的,慘白中透着抹異樣的紅。

“你還知道回來?你知不知道天多晚了?知不知道這會兒山上有多危險?你一個小女娃,萬一出點啥事,你還要不要活了你?”

歡喜抿唇,将背筐放下,小心的湊過去。伸手拉羅歡樂的胳膊,羅歡樂氣急,甩開。她再次抓上去,小臉全是讨好。她不能說話,便是認錯,也無法表達出來,只能如此。

羅歡樂到底是心疼她,心底暗嘆一聲,到底沒再甩開她。

歡喜立刻笑了起來,讨好的笑,漂亮耀眼,讓羅歡樂再也氣不起來:“一身臭汗,離我遠點。”羅歡樂也笑。這個堂妹,終于從以前不知悲喜,木頭一般的模樣,可以笑得這麽燦爛了。便是讓她郁悶一會兒,也值得。

歡喜一見羅歡樂笑了,心才徹底放下。但緊接着就是擔心,羅歡樂的臉色,很不好看。臉色蒼白的厲害,神情也憔悴。

連忙将羅歡樂扶到一邊,顧不得其他,直接進了廚房,将之前就溫着的湯,盛了出來。她沒急着出廚房,而是轉頭看向客廳,羅歡樂安安穩穩的坐着,一動不動。她這才轉頭,指尖微動,一只櫻桃出現在手裏。懸到湯碗上方,輕輕一捏,擠出些許汁,滴進碗裏。瞬間暈起一圈圈的油花,用勺子攪了攪,便了無痕跡。

一轉手,将櫻桃渣又丢回空間。她将手洗了,隔了片刻,才端着湯出去。

“我整天就喝湯了。”羅歡樂一看湯,眉輕皺。可依舊沒有半點遲疑,将整碗湯都喝了下去。

眼看着她的臉色立時就好了起來,歡喜也是松了口氣。如果因為她,而使得羅歡樂的孩子有個什麽,她定會終身難安。

指了指卧室,示意她趕緊去躺着。

羅歡樂點了點頭,她這一傍晚,是夠累了。而且,腰酸的很。她自己也着緊孩子,不敢有半點疏忽。

不過,臨進屋前還是特別關照:“茶瓶裏我灌了開水,你直接先洗。你姐夫回來晚,不急着用水。你好好休息,吃點東西,別屈着自己。”

歡喜點頭。

“對了,今天有老家寄來的信,有一封是給你的,我給放你屋了。”

老家來信?歡喜怔了一下。

說起來,她來到這裏之後,一直都沒給家裏去信。一來,原主跟家裏關系着實不算好。客客氣氣,不像親人更像客人。還是那種,不怎麽受待見的客人。在她來之後,更是跟他們保持距離,她怕那些人認出她來。

說實話,她沒将那些人當親人。與之相比,還不如跟大伯母親近。所以,根本沒想到給他們去信。

現在突然說起有她的信,她如何不訝異?

待她回神,羅歡樂已經進房了。她想了想,也沒急着回屋。拎了熱水,自去洗澡。冬天洗澡,只能洗戰鬥澡。也沒有浴缸,沒有淋浴,全都是擦洗。更要快才行!洗完又将衣服全都洗幹淨,晾好,這才過去不到半小時。

等她吃完飯,收拾完,甚至重燒好水,也不過過去一個小時。

回到房裏,便難免要面對那封信。

信上并沒有信封,而是用白紙糊了一下。上面寫着,“請轉交給羅歡喜”幾個字。顯然,這信應該是放在寄給羅歡樂的信裏,順帶寄過來的。

歡喜不知該如何去想這種做法,便只能不去想。拆去那層白紙,到是厚厚的好幾張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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