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夜裏,果然有些吵。
歡喜的睡眠極淺,有一點動靜,她立刻就醒了。想到許超離開時的話,她便只是坐起身,沒有開燈,也沒有出門。
雖然外面吵,可并沒有人過來敲門,到是隔壁的門,被捶的咚咚的響。
黑暗讓她不自覺的去捕捉外面的聲音,将外面的一切,都聽個清清楚楚。也将外面的情形,猜了個**不離十。
很多腳步聲,也許是幾個,也許是十幾個。他們在跑動,而且跑的時間不短。有幾個喘息的聲音,呼啦呼啦的,比風聲還大。也許是因為離得近,因為他們已經敲開了隔壁的門,到了院子裏。
那些人在院子裏說話,聲音一點不掩飾,甚至帶着刻意的響亮,想讓附近的人都聽到。
有女人哭喊:“你們幹什麽?還有沒有王法了?”
有孩子哭鬧:“哇,媽媽,我怕……”
有個男人帶着些讨好和小心翼翼:“三哥,王石頭跑了。東西不是被藏了起來,就是被帶着跑了。”這個人的聲音不大,但歡喜依舊聽了個一清二楚。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老婆孩子都在這,出去的路又被兄弟們堵了。他要麽進山,要麽就還藏在縣裏。”一個更輕的男人的聲音響起,“把他老婆帶回去,好好問問。”
“把這個女人帶走……”有人大叫着。
女人立刻尖叫:“你們放開我,我什麽都不知道。王石頭,你這個王八蛋,你不是人,你怎麽能自己跑了呢……”
孩子繼續哭鬧:“媽媽,放開我媽媽……”
歡喜猛的坐起,眼睛在黑夜裏幽幽閃光。
“帶走。”
那些大人走了,小孩的媽媽也被帶走了。只剩下一個孩子,不停的哭,哭着叫媽媽。十分鐘後,小孩不哭了。也許是哭的睡着了,也許是哭暈了過去。又過半個小時,有人進了隔壁的院子,有人小小聲的嘆氣:“這些人,真是沒人性。”
Advertisement
“誰讓王石頭不知道消停,得了好東西就藏起來呗,偏到處去顯擺,可不就招了人的眼麽?可憐了他媳婦和孩子,快點,把孩子抱進去,這麽個小不點,冷壞了。”
隔壁的動靜越發的小了,到最後,便又歸于平靜。
歡喜從靜坐,慢慢又躺倒。在寒冬黑夜裏,她有屋遮身,有暖炕可睡。吃得飽飽的,身上甚至有些出汗……她本該感覺無比的幸福。可此刻,她什麽感覺都沒有,心口一片麻木。
天,不知不覺的亮了。
大門從外面打開,許超進來。
歡喜輕輕閉上眼睛,平緩了呼吸。
許超先進了她的房間,在炕前立了一會兒。他身上寒氣逼人,他的視線更讓她覺得如火炙般燎人。她本以為,他會離開的,結果他卻将什麽東西放在她的炕頭上,就在她邊上。然後,他才這麽站着,站了約摸有五分鐘,便又進來時一樣的悄無聲息的離開。
歡喜睜開眼,看向他放在那裏的東西。居然是一套衣服,确切的說,是內衣和襯衣。之前雖然也有送衣過來,可更多的是毛衣和外套。足夠她穿好久……可內衣和襯衣,卻是一件沒有。
臉微微發熱,這個人還真是細心。但是,作為一個女孩子,一個男人給她準備這些,卻是一件十分尴尬的事情。幸好他避了開去,沒有喊她起床。
聽着他的動靜。
他去了東屋,卻并沒有進去。只要房門口站了一會兒。接着便去了廚房。很快,她的炕又開始熱起來……他點了火,應該在煮早飯。
歡喜終于躺不住,坐了起來。
猶豫了一下,還是将衣服換上了。
她這裏剛穿好衣服,許超就端着水進來了。掃了一眼炕頭,對着她呲牙笑着:“我就估計,你該醒了。”将水放在一邊的洗臉架子上:“今天外面特別冷,你就不要出去了。”
歡喜點頭。
“你先洗漱,這是髒水桶,你用過的水就倒這裏,回頭我一起倒出去。住這裏就是這點不方便,洗浴間不在屋裏。”其實達裏條件已經很好了,其實洗浴間只是建在了院子裏。西偏屋裏南邊的位置。有馬桶,有浴霸,全都是最新,最好的……不得不說,除了這正屋裏還這麽樸素,其他的,全都非常新潮。
“對了,我去做早飯,等一下過來給你換藥,你洗臉的時候注意點,水不要沾到傷口。”
歡喜再點頭。
半個小時之後,許超将早飯端了過來。
紅棗糯米粥,紅豆包,各種小菜,足有四份。每一份都是一小碟……
“都是補血的,你嘗嘗。等你好了,我帶你吃好吃的。現在不行,現在你受了傷,吃了不該吃的就麻煩了。”許超給她介紹各種美食小吃,引得歡喜口水泛濫,連胃口都跟着變好。
早飯後,許超幫她換藥。
歡喜借着鏡子觀察了下傷口。額上的傷,已經結疤了。黑黑紅紅的一小片,小酒杯口那麽大。
“別擔心,看着大,其實不深,過兩天就褪了,不會留疤。”許超見她注意那疤,連聲安慰她。
歡喜沖着他笑,任他用酒精消毒。準備蓋紗布時,他猶豫了一下。又湊上去看她的傷,半晌才道:“要不,不包了?這樣結痂的傷口,應該不會感染了吧?聽說不包起來,會好的快一點。”
歡喜點頭。
于是,兩人就決定,不包起來了。
頸部的傷口不大,但是深。因此,還縫了兩針。傷處同樣是起痂了,但這樣的傷口,留疤幾乎是必然的。
“回頭我給你找條漂亮的絲巾……”許超一邊給她消毒,一邊笑眯眯的道:“過段時間,我再找找,看能不能弄到去疤的東西,一準兒給你消了。說起來,我認識個老中醫,他手裏肯定有好方子,回頭我去問問。”
他說起來沒個完,歡喜便聽着。雖然對方将她當成替身,可這份息心愛護的感情,卻是真的。哪怕初衷并不是給她的,但她卻是真實的得到了這份呵護。因此,到底還是讓她心裏暖暖的。
換好藥,許超又出去了,還刻意給她解釋了一句:“我要去上班,你在家裏別亂跑。外面冷,你失血過多,萬一受涼,非得大病一場……”唠叨了半天,才穿上大衣,踩着厚雪,頂着西北風,匆匆離去。大門,再次從外面鎖了起來。
歡喜果然就不出門了,也沒看書。而是将布和線拿了出來,準備禮物。
先是羅歡樂的,因為早有腹稿,可以直接上手。
先在布上畫了底稿,又将繡線配好,一切準備好了,才開始動手。
她有些急切!
本來她的打算,是邊上班邊繡,她估計時間是夠的。只是多少還是将空間算在了裏面,有空間在,她的時間會寬裕些。可現在,她到是不必上班,可也不能進空間了。哪怕是晚上,深更半夜,她也不敢進去。又想着給許超再做一個,時間就緊張起來了。
因此,只能抓緊時間。
認真做起事來,時間自然飛快。似乎只是眨眼的功夫,許超已經頂着一身的寒氣回來了。只是,他并不是一個人,身邊還跟着一個婦人。一個中年婦人,大約四十來歲。臉上已有了風霜,卻是幹淨整潔,表情柔和慈愛。
歡喜不認識對方,但不管對方是什麽人,既然是許超帶來的,她自然也是要起身相迎,微笑以待。
“小喜子,這是在我家幫忙的阿姨。從小看着我長大的王姨……王姨的手藝可好了,我的手藝都是跟王姨學的。”
歡喜對着王姨笑了笑,王姨就直接坐到歡喜身邊,一把拉了她的手,兩眼直直的看着她的臉:“像,真像。”她的眼睛微紅,聲音也哽咽了一下。不過,在許超的一聲輕咳下,她立刻就恢複了正常。對着歡喜笑道:“閨女啊,你的情況王姨知道了,王姨這幾天就留在這裏,給你做飯。一定給你把身體養好了,這女孩子啊,身體是頂頂要緊的。尤其是失血之後,更是要小心護理,要是留下病根,那就是一輩子的事……”
歡喜表驚訝的看向許超。
許超笑道:“王姨說的沒錯,她的手藝一般人可比不上。我從小吃到大,看我長得多高,多結實……”
歡喜沒有驚惶,也沒有拒絕,事實上,便是驚訝也就是一會兒的功夫。接着便想通了,她反正是要吃飯的。以許超的态度,肯定是不會讓她下廚。那麽,要麽就是王姨做,要麽就是許超做。
聽許超的意思,王姨以前是給他家幫忙的。說到底,其實就是幫傭。讓傭人做飯,還是讓主人做飯?歡喜跟他并不是什麽特別的關系,自然不能拒絕傭人,而非要主人家給她做飯了。
她可以說服自己心安理得的享受這一切,卻不能不識擡舉,得寸進尺。
所以,沒有任何異議的,王姨住了進來。
中午飯,便交由王姨去做了。
許超不必再忙廚房的事,就拉着歡喜,問她這一上午都幹嘛了。然後很自然就看到了她才繡個開頭的繡品,知道這是送羅歡樂的新年禮物之後,就用哀怨又讨好的盯着她。偏偏平時話特別多的他,此時卻是一句話也不說。就那麽盯着她,用力的盯着。
歡喜被他盯的無奈到了極點,拿着紙筆問他:【你想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