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篇讀完,血液漸漸緩了流速

他掀開車廂的簾子,“你看,櫻花開了。”

馬車在山路上行駛,漫山遍野的粉色櫻花灼灼盛放,有風吹過便是一陣絮絮如雨。這般的場景,最适合一對璧人立于樹下,女子淺笑嫣然,男子伸手為她摘下發間落花,然後四目相對,這樣這樣那樣那樣……

洪菱舟感嘆道:“這得埋了多少死人才能養這麽旺盛哪?”

謝欽瑜:“……”

謝欽瑜說:“既然你不喜歡,那我們回去。”

洪菱舟忙道:“沒有沒有,我很喜歡!我都沒怎麽欣賞過櫻花!”

謝欽瑜淡淡地笑了,拉着她下車。

洪菱舟呼出一口氣,想起“她”小時候家鄉那裏不種櫻花,但“她”聽說櫻花很好看,一直很想看櫻花,還和一個小男孩約定今後一起去看櫻花。

結果後來就出事了,唉。

洪菱舟仰起頭,看一枝上的櫻花。

謝欽瑜站在她後面,手指撚上她的右耳垂:“你很喜歡戴耳飾嗎?”

“啊?啊,這個……女子不都挺喜歡戴的嘛。”

“你是個殺手啊。”

洪菱舟回過身道:“你想說什麽?”

他只是笑笑,牽着她往花海深處走去。

洪菱舟說:“哎,謝欽瑜,我真的不明白你想幹什麽。你對我這麽好,又不想讓我喜歡你,你圖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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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彌補你。”

“你欠我什麽?”

“還不能說。”

洪菱舟默默嘆了口氣,懶得再和他廢話。算了,他既然只是想單純想帶她吃喝玩樂,那她就不節外生枝了,早日把腦洞填平才是正理。

于是洪菱舟就很歡快地跑到花海中旋轉跳躍閉着眼,笑盈盈道:“這裏果然很好看呢!”

謝欽瑜:“……菱舟,你不必這麽誇張。”

洪菱舟:“……”

洪菱舟尴尬地站在那裏。

謝欽瑜無奈地看着她:“你不用裝出一副開心的樣子來。我們還是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洪菱舟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

如何才能不露痕跡地讓謝欽瑜覺得她是真的開心呢?

回憶了一下之前兩次,她好像有些悟了。

“洪菱舟”的人設是個殺手,偏冷淡的那種,所以不可能在日常情況下作出普通女孩兒的姿态來。凡事都要淡淡的,再高興也只是微笑而已。

而且按照謝欽瑜的腦洞,哪怕謝欽瑜為她上刀山下火海摘星星,她也不能對謝欽瑜動心。

想到這裏她又忍不住吐槽這個狗血腦洞。

謝欽瑜果然是個受|虐|狂?

還要她來扮演這個高貴冷豔的女主角。

大概能成為教主的人腦子都不太正常。

謝欽瑜看她一臉沉思,不由問道:“你在想什麽?”

洪菱舟順口答道:“想你啊。”

謝欽瑜:“……”

洪菱舟突然反應過來:“開玩笑的。我在想會不會有人偷襲啊。”

話音未落,就聽見周邊風聲不對。

洪菱舟:“……”

謝欽瑜将她護在懷裏,側身一躲,避開了插|進車廂的一把長刀。

與此同時,車廂四分五裂,謝欽瑜足尖一蹬,便帶着洪菱舟躍到路邊的石頭上。

“真被我說中啦?”洪菱舟望着四五個黑衣人目瞪口呆。

卻見趕車的車夫也是個人物,一下子就纏住了兩名黑衣人,剩下幾個沖着謝欽瑜二人而來。

“殺你的還是殺我的?”洪菱舟還有心情問。

謝欽瑜沒有回答她,反而高聲喝道:“王萌萌!我還是會娶你,你何必對她下手!”

洪菱舟:“???”

謝渣男?腳踏兩條船?娶一個養一個?

一瞬間一個嬌小的黑衣人便閃到他身邊:“謝欽瑜你在胡說什麽!”

謝欽瑜且戰且退:“萌萌你不要被嫉妒蒙蔽了心竅,你依然是我謝家的正夫人!”

洪菱舟看着王萌萌眼中閃爍的焦躁目光,恍然大悟。

☆、殺手與少主四

高啊謝欽瑜。

王萌萌是這裏面輕功最好的一個,勢必也是最先追上來的一個,他故意喊出那樣的話,是要證明她趕着上來是因為怕他不娶她,那麽其他人就算想到了這是謝欽瑜的心理戰,也至少會懷疑一下王萌萌是不是真的想嫁給他。

畢竟女殺手愛上刺殺對象這個現象太常見了嘛。

他們眼裏的洪菱舟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洪菱舟觑準時機,趁空抓下王萌萌并沒有什麽卵用的面罩,驚呼道:“王萌萌!你竟然塗這個顏色的口脂!”

王萌萌一邊和謝欽瑜打架一邊罵道:“誰塗口脂了!”

王萌萌輕功速度太快,謝欽瑜被逼得後退得也快,逐漸甩開了其他黑衣人。

洪菱舟大聲喊道:“這分明就是謝欽瑜最喜歡的咬唇妝!王萌萌,你好深的心機!是打算輸了被揭下面罩時可以裝出柔弱的樣子博取同情嗎!”

謝欽瑜內心:咬唇妝是什麽……

洪菱舟眼瞅着和那幾個黑衣人距離越來越遠,最後嘶喊了一句:“王萌萌!你永遠別想和謝欽瑜隐居山林,我不會放過你的!”

黑衣人看不見了。

嗯,很好。估計真的要以為王萌萌趁機和謝欽瑜跑了。

王萌萌近身搏鬥不如謝欽瑜,謝欽瑜雖然抱着一個吵吵鬧鬧的洪菱舟,手下卻沒有留情半分。

“嘶!”王萌萌被刺中一劍,怒道,“謝欽瑜,你殺了我,就不怕王家報複謝家嗎?”

“你一個殺手坊的人,也配當王家小姐!”洪菱舟幫謝欽瑜頂了回去。

王萌萌一定是在王家安逸太久了,忘了殺手不該話太多,轉眼又被謝欽瑜削開手臂上一道口子。

“洪菱舟你這個叛徒!”

王萌萌身子一晃,手中軟刺便直沖洪菱舟而來。

謝欽瑜一個旋身,替洪菱舟受了這一刺,但反手一劍便在王萌萌喉頭留下一道血痕。

王萌萌跌在地上。

謝欽瑜抱着洪菱舟穩穩落地。

洪菱舟趕緊去掀他的衣服:“你要不要緊啊?”

他按下她的手:“無妨。先去看王萌萌。”

王萌萌捂着脖子,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音,身子一顫一顫。

洪菱舟拿起掉在一邊的軟刺用以自衛,走到王萌萌身邊蹲下:“我知道你沒有塗口脂。”

王萌萌怒目而視。

“我剛才廢話了那麽多,其實是想着如果我們被你幹掉了,殺手坊的人肯定也不會放過你,但是現在看來有些浪費唾沫,”洪菱舟揮了揮手裏的軟刺,“你其實應該上個口脂再出來的。”

她的袖子抖啊抖,居然抖出一個小小的口脂盒。

她一邊打開一邊說:“其實我也不知道什麽叫咬唇妝,聽丫鬟說的罷了。不過我覺得這盒口脂顏色蠻好看,你下輩子殺人的時候記得用。”

她用手指蘸了蘸抹在唇上,對王萌萌微笑道:“這叫斬男色。”

王萌萌眼一翻,死了。

洪菱舟滿意地轉身,向謝欽瑜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斬男色,好看嗎?”

謝欽瑜勉強動了動唇角,眼一翻,暈了。

“卧槽謝欽瑜?”

斬男色要不要這麽靈啊?

四下環顧,方才謝欽瑜誘着王萌萌盡挑些稀奇古怪的路徑走,她這會兒也分辨不出出路,那群黑衣人也沒追上來。

洪菱舟嘆了口氣,摁了摁謝欽瑜的人中,沒有用。她把謝欽瑜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看清狀況後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謝欽瑜的背部有一道細而深的傷口,烏血浸透了他月白的衣裳,是他方才幫她擋下的那記軟刺所致。

其實這種傷口在洪菱舟眼裏算不得什麽,棘手就棘手在軟刺上淬了毒。

她伸手去摸謝欽瑜的身上有沒有什麽藥粉之類,摸着摸着手剛要往胸口裏滑就被人一把握住。她聽見謝欽瑜聲色喑啞道:“你……你幹什麽?”

“你受傷中毒了,有藥麽?”

他喘了口氣:“左袖子裏。”

她便去探他的左袖,果然被她摸出兩只小瓷瓶來,一瓶藥丸,一瓶藥粉。她麻利地給他上了藥,又給他喂了藥丸。看謝欽瑜眉頭痛苦地糾成一團,不禁問道:“你很難受嗎?”

謝欽瑜說:“下次要……要告訴藥莊的人,這種解毒|藥要做成……糖衣的才好。”

洪菱舟:“……”

洪菱舟:“你這藥能解多少毒啊?”

謝欽瑜扯出一個笑來:“江湖上的藥莊,基本都是謝家的,尋常人不曉得。這毒,怕是謝家藥莊買的。”

洪菱舟:“……”

她想起上次被王萌萌喂的假奪命丸,不由感嘆這殺手坊是多麽愚蠢的一個組織,懶得親自研究結果買了假藥,這回買了真毒卻碰上了原裝解藥。

不過“自己”也在裏面待過,好像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不不不,不是殺手坊的問題,是謝欽瑜這個腦洞開得太不科學了,給自己的金手指太大了。

是人民喜聞樂見的“正派死不了,反派大傻冒”套路。

為了讓謝欽瑜舒服些,洪菱舟貢獻出了自己的大腿給他趴着。這麽不文雅的姿勢,居然被他趴出了一種靜享日光歲月靜好的感覺,真是可怕。

可能還是看臉吧……

她低頭問:“你怎麽中毒暈了還能自己醒過來的?”

他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因為不能留你一個人啊。”

……算了她就知道問不出來。

她調整了一下表情,目光寥遠,唇角勾出一抹似笑似怨的弧度來:“還從來沒有人,願意為我擋下傷害,你是第一個。多謝你。”

謝欽瑜極輕地喟嘆了一聲。

景物又開始模糊、晃動,她便知道她這回演對了路子。

場景轉至謝家大院。

洪菱舟坐在廳中,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中年夫婦,抽了抽嘴角。

婦人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若你肯安安分分待着,阿瑜這般養着你我也不會有什麽意見,但是為了你他已經不理智了,還為了你不管不顧地受了傷,這實在不是我想看到的。”

洪菱舟正斟酌着措辭,就聽見婦人身邊的謝幫主嘟囔了一句:“這話說的,和我娘當年一模一樣。”

洪菱舟:“……”

謝夫人重重擱了茶盞,繼續對洪菱舟說道:“我知道你是個什麽來歷,也不放心你繼續跟在我兒子身邊……”

洪菱舟脫口而出:“您要給我銀票讓我離開您兒子?”

謝夫人翻了個白眼:“你想得美。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拿了錢離開我那傻兒子肯定還會找到你,到時候還是什麽用都沒有……”

謝幫主深以為然地點頭:“我們不願阿瑜重蹈我們的覆轍。”

洪菱舟:“???”叔叔你好像也很有故事。

“容我說一句,既然二位有類似的經歷,怎麽不能體諒一下謝欽瑜呢?誰都知道關鍵在他而不是在我吧。”

謝幫主嘆了口氣:“你們與我們當年不同,當年我和夫人情投意合,夫人迫于我母親的壓力不得不拿了錢離開,但她特意留下很多線索讓我找到了她。可你不同。”

謝夫人補充道:“是啊,我那個傻兒子,你明明不愛他。雖然我不喜歡你,可是我也管不住阿瑜,我可以讓你衣食無憂,只是想請你試着對他好一些,也許你也可以愛上他。”

洪菱舟沉默半晌道:“可是夫人,你兒子就是喜歡我不喜歡他啊。”

謝夫人:“……”

謝幫主:“……”

謝夫人:“年輕人嘛,你越不搭理他他越覺得你神秘有趣,可時間長了總有一天會厭倦的,趁着他還對你有興趣,為什麽不抓住呢?對你沒有任何壞處呀。”

謝幫主:“這個套路我聽着怎麽有點不對勁……你當年莫非就是這麽想的……”

謝夫人橫了他一眼,繼續道:“小姑娘,我這是對你們倆都好。”

洪菱舟還沒有表态,門就被人推開,謝欽瑜傷還沒養好,臉色還有點白,站在那兒說道:“母親趁我睡着把她叫了來,是要做什麽?”

洪菱舟不想挑起家庭矛盾,說道:“你母親并沒有說什麽,她挺好的。”

謝欽瑜沒有應聲,走過去把洪菱舟從座位上拉起來,說:“你不必聽他們的。”

謝夫人冷着臉坐在那兒道:“謝欽瑜,你是愈發硬氣了。她并不愛你,你難道感覺不出來?”

謝欽瑜微微側臉道:“我不需要她愛我。”

“你……”謝幫主伸出個指頭指着他,“你是不是傻!”

謝欽瑜直接拉着她出去了。

洪菱舟說:“你這樣不好吧……他們是你爹娘,何況說的沒什麽不對。”

謝欽瑜和她走過長廊,看着庭中葳蕤草木,說道:“你不必在意他們。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讓你知道這世上有人願意對你很好,那些你因為在殺手坊中而沒能體會到的春花秋月,我都會帶你去看。等到你滿足了,甚至是厭倦了,你就可以嫁一個如意郎君了。”

洪菱舟遲疑地頓住腳步:“你真的不打算娶我?”

謝欽瑜堅定地搖了搖頭。

“我不理解……你如果只是想解救一個女殺手,為什麽就單單選我呢?你若真喜歡我,又怎麽會讓我嫁給別人呢?”

謝欽瑜說:“我喜歡你,你嫁給別人,并沒有什麽矛盾的。”

洪菱舟被他弄笑了:“謝欽瑜啊,你真是大度的楷模,可是你對我這麽好,我就忘不了你,你讓我怎麽有心思好好嫁人呢?”

他聞言一愣。

洪菱舟真是被他折服了。

“謝欽瑜,你是不是瞞了我什麽事啊?”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們記得收藏本文噢~

ps其實每個腦洞的來由都是有原因的,可以從男主的願望中揣度出來一些~( ̄▽ ̄~)~

☆、殺手與少主五

謝欽瑜沉默了一瞬:“對。”

“那你倒是說啊?”

“不可說。”

洪菱舟覺得他倆的對話像智障一樣,毫無營養。

接下來的日子就過得飛快,謝欽瑜加強了護衛,帶她到處吃吃喝喝游山玩水,她只好做出一副滿足卻沒有愛上他的樣子。

……其實演戲蠻難的。

更何況想起現實中他時不時對自己的剝削,她就有點生氣。

這一日,他帶着她爬山,坐在高高的山頂之上,看萬丈晚霞流光。

洪菱舟偷觑他一眼,說道:“你知不知道,我上一次看這樣的景象,是我剛殺完人,鮮血濺在青苔上,而雲霞豔麗得像血。”

他摸了摸她的頭:“今後再不會這樣。”

她說:“到了現在,我其實已經心滿意足,沒什麽奢求的了,經歷過刺激驚險,經歷過歲月靜好,實在是豐富得很了。”

謝欽瑜說:“你若是有看上的人家,便告知我。”

洪菱舟卻道:“你很想看我嫁人麽?”

謝欽瑜垂了眼眸,道:“我希望看着你嫁給喜歡的人,過很好的生活。”

洪菱舟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笑道:“那便如你所願。”

一日後,洪菱舟告訴謝欽瑜,她看中了城北顧家的公子,今年剛中的舉人。謝欽瑜當時正在喝茶,聞言動作頓了好一會兒,洪菱舟看得出茶杯裏的水面微微的顫動。

半晌,他道:“是個文人啊。”

“文人沒什麽不好。”

“嗯,你喜歡就好,我讓人去說親。”他看着她,眼底似喜似悲,讓她的心莫名有些發慌,“你會是我的義妹。”

也不知道怎麽謝欽瑜怎麽安排的,對方很快就同意了,只是有個小要求,因為顧家老爺子快不行了,想在天命前看孫子成親,希望能盡快辦昏禮。

謝欽瑜聽了不由皺眉:“太輕率了些,不成樣子。”

洪菱舟想着要不是她打聽到半入土的顧老爺子心心念念要孫子成親,她也不會選顧家公子呀。這個腦洞還是早點結束比較好。

她露出一抹微笑,低下頭,手指絞着衣帶,輕聲道:“我不介意。”看了謝欽瑜一眼,又飛快挪走視線,“能嫁給他就夠了。”

今天的演技她給自己打滿分!不怕自己驕傲!

“……好。”她只聽得這一句,再擡眼時,謝欽瑜已經走遠了。

出嫁那天,他作為義兄,背着她上花轎。

她忍不住問道:“謝欽瑜,看着我嫁人,你真的開心嗎?”

他模糊地嗯了一聲。

她沒有再問下去。

坐進花轎,周圍紅豔豔一片,她忽然感覺到一陣恍惚。

真是奇怪呀,為了把謝欽瑜從腦洞裏拉出來,她還嫁了個人。難道是現實中謝欽瑜為了維護自己的權威不得不剝削她,所以暗搓搓愧疚着想彌補,還想把她這個大齡女青年推銷出去?

她撩開蓋頭,聽着耳邊的吹吹打打,覺得一陣心煩。

她雖然要嫁人了,但是從她開口說看上顧公子的時候,時間場景就一直沒有跳躍過。

——難道謝欽瑜口是心非,自己嫁人并非他所想?

她猛地一個激靈。這可不得了啊,填不平謝欽瑜的腦洞,他就完蛋啦。

她一急就想沖下去問個明白,卻在剛掀開轎簾的一刻看清了劈面而來的寒光——

她本能一躲,就見轎簾被破開,耳畔炸響人群的驚呼:“殺人啦啊啊啊!”

殺手坊還是沒有放過她。

轎子被重重一擱,她穿着累贅厚重的嫁衣,摔在裏面起不利索。

高頭大馬上的新郎官被吓得發抖,直呼道:“來人哪,來人哪,有人當街行兇啦!”一邊滾下馬,朝花轎的方向奔來。

護送的謝府護衛和殺手坊的人厮打起來,洪菱舟在轎子裏尖叫道:“謝欽瑜!”

下一瞬她就看見謝欽瑜出現在她的面前,紅着眼睛把她摟在懷裏,帶着她殺出重圍。她拔下頭上的釵釵環環當暗器一個個往殺手坊的人身上扔去,順便減輕一下自己和謝欽瑜的負擔。

暗器投完了,殺手坊的人卻沒少。

新郎看着謝欽瑜護着洪菱舟出去,大喊道:“謝兄!保護好她!”

洪菱舟萬忙中看了顧公子一眼,他一個柔弱文人在混亂中左奔右突,雖然明白自己無能為力,卻沒有抛下她跑掉,努力地追上謝欽瑜的腳步。

顧公子很聰明地沒有試圖和殺手坊的人動手,反正他打不過,他也不是他們的目标,只是努力地、跌跌撞撞地追趕着謝洪二人的步伐。

她穿着那麽複雜的衣服,跑不快,被謝欽瑜安安好好地護在懷裏,而目光只需稍稍一瞥,便可看到他玄衣之上透出的暗漬。

他本該是謝家的少主,過着他的快活日子,養一堆美妾,與英雄論道。而看着他如今這般模樣,她不知為何喉頭竟有點哽咽:“為了我,你值得嗎?”

他盯着來襲的人,口裏說道:“我欠你的。”

他總是這麽說,但其實她一直都不知道他到底欠她什麽。

謝欽瑜的襟口被人滑破,頸上的墜子便露了出來。

洪菱舟知道他脖子上一直戴着東西,但向來只看得見黑色的編織細帶,不知裏面究竟是個什麽墜子。

如今她看清了。

第一眼掃過去沒什麽感覺,但忽然有種隐隐的熟悉感升上心頭,召喚她再看一眼。

她便看了第二眼,呼吸幾乎止住。

這個腦洞世界裏的“洪菱舟”,是認得這個玉墜的。

那是一只雕成蟬的碧玉墜子,“她”不會忘記。

很久以前,這個世界裏的菱舟是一個很普通的小姑娘,和爹娘一起住在城外的山郊,爹出去打打獵,娘在家裏做女紅,過着再稀松平常不過的生活。

菱舟家住在路邊,有一天菱舟的娘在門口剝豆子,就看見不遠處兩個落魄小孩搖搖晃晃地過來,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山郊的人們往往住的距離比較遠,菱舟娘也找不到別人,就喊着菱舟一起把他倆帶回了家。帶回去一檢查,發現其中一個小孩受傷極重,另一個小孩受傷少些,但也十分虛弱。菱舟娘束手無策,只草草處理了一番。等菱舟爹回了家,一瞧,便說道:“那個娃不行了,都傷到內髒了,這個倒還有救。”

夜晚,一個小孩悠悠轉醒,剛一睜眼就看到夜色中一對亮晶晶的眸子盯着他瞧,吓得他差點背過氣去。

“爹,他醒啦。”

菱舟的爹持着一盞油燈從外邊走進來,看着男孩兒緊張的樣子,嘆了口氣:“你暈倒在我家門口,我們就救了你,你不要害怕,我們不是壞人。”

菱舟眨了眨眼,塞給他兩顆糖:“我娘說你是餓壞了,這個給你吃。”

他沒有接糖,半晌說道:“你們……沒看到還有一個人嗎?”

“他啊,他傷太重了,傍晚的時候咽了氣。”

男孩陷入沉默。

菱舟爹說:“你們兩個半大孩子出來,又受了重傷,實在是奇怪——你們不會是什麽不得了的人物被人追殺的吧?”

男孩眼神閃了閃,說道:“不是。他……他是我的親人,我們一家出來投奔親戚,結果中途遭了劫匪,我和他人小溜得快,才撿回一條命。”

男孩的打扮再尋常不過,除了脖子上一枚吊墜看着貴重些,其他地方也不像是個重要人物。菱舟一家都沒見過什麽大世面,沒有多想,又憐他小小年紀喪親,加上家裏也沒有男孩兒,便打算養着他。

于是男孩順理成章地在洪家住了下來。

菱舟很喜歡和這個自稱“阿瑾”的男孩兒玩,因為他總是會玩很多新奇的游戲,講新奇的故事。

兩個人混得很好,嘻嘻哈哈打打鬧鬧,菱舟爹娘也懶得管,估計心裏是想着幹脆留了他當女婿。

大概過了一個月,菱舟說山上開了很好看的花,要拉着阿瑾一起去看,阿瑾也興沖沖地拎了個籃子上山,因為菱舟說她想曬幹花。

山上的花開得熱熱鬧鬧,菱舟邊采邊說:“诶,阿瑾,你是外地來的,見過櫻花麽?”

“見過的,很好看。”

“哎,我也聽說很好看,但是我們這兒不種櫻花,好可惜的。以後你帶我一起去看櫻花好不好?”

阿瑾站在她面前舉着籃子,掃了一眼裏面半籃的花朵,看着她紅撲撲的臉翹了翹嘴角:“好啊。”

菱舟抿着嘴笑了。

下山的時候正是黃昏,剛好趕得上吃飯。兩個人晃晃悠悠走下山,阿瑾走在前頭,不知看到了什麽,手裏的籃子一下子就翻了,花灑了一地。

他轉身拉起菱舟的手立即往山上跑去:“走!”

菱舟一懵,邊跟着他跑邊回頭看了一眼,就看見遠遠的山腳房屋外,血泊中躺着一個人。

“爹?!”

她掙紮起來:“你放我回去!我要下去看看!”

阿瑾捂住她的嘴,低聲道:“不能下去!也許他們還在那裏,你回去就是找死!”

她眼中滾出淚來,哭道:“怎麽會這樣呢?我娘呢!”

阿瑾只是拉着她飛快地往山上逃。

她跑得累極,腳下一滑就滾下了一個高坡,她一聲驚叫,摔在了灌木叢裏。

他被她帶得也是一歪,但及時站住了腳,拽着樹幹往下喊,又不敢喊得太大聲:“菱舟?你怎麽樣?”

她抽抽噎噎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痛……流血……”

他心焦不已,下面類似一個坑,沒有出路,他不知怎麽把她拉上來。正着急着,忽然看到不遠處樹林間飛快走過幾個人,趕忙在大石頭後躲起來。

他悄悄探頭去看,就見那一閃而過的卻是謝家的服裝。

☆、殺手與少主六

他急忙對着高坡之下道:“菱舟!你等我一下!我馬上讓人來救你!”

她抹了抹眼淚擡頭,就看見上面抛下來一個玉蟬墜子,他說道:“別怕,你一定要等我!”

可是她等啊等,從天黑等到天亮,一直都沒有等來他。

她又冷又餓,又悲又氣,渾渾噩噩地一會兒想着父母的橫禍,一會兒想着為什麽阿瑾說話不算話。

她覺得頭越來越沉,她想去摸一摸那塊玉蟬,卻怎麽也摸索不到,可能被自己無意中丢在了哪叢草裏。

“喂,小姑娘,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面?”

她眯着眼擡頭,暈暈乎乎地看見上頭一個男人。

那男人輕飄飄落了下來,拽住她的手腕問:“好可憐的小姑娘,你父母呢?”

“他們……他們住在山腳那間屋子……”

男人像是吃了一驚,繼而笑道:“那可就糟糕了,方才我路過的時候,正看見兩具屍體呢。”

她再撐不住,一下子昏厥過去。

朦胧中聽到最後一句:“沒了家,不如跟我回殺手坊做個殺手為爹娘報仇吧?”

洪菱舟不是不震驚的。她雖然是中途到這個身體裏來的,談不上對阿瑾多怨恨,但看着謝欽瑜……總歸不是滋味。

她脫口而出:“阿瑾?”

叫完她就後悔了,因為按照套路她這一聲必然會讓人分心。

事實的确如此。

因為她,謝欽瑜果然手臂被人劃傷。

他看了她雪白的臉一眼,又看了看露出來的玉蟬,慘淡地笑了:“你果然知道了。”

她不知道說什麽。

她現在仿佛突然明白了為什麽他會知道自己的名字,第二次刺殺的時候,她耳垂上的那道十字疤痕一定沒有被耳墜遮好,被他察覺。而那道傷疤,正是兩人當初玩鬧時發生的意外。

還有他對自己莫名其妙的關照,說些什麽他欠她的……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謝欽瑜反手一劍刺穿面前殺手的胸膛,溫熱的鮮血濺在他臉上,她甚至看得清有一滴血搖搖欲墜地挂在他的睫毛上。

如果按照虐心大戲來演,在這個她出嫁的好日子,謝欽瑜定然會為了救她而身受重傷,幹掉所有人之後,倒在她的懷裏,伸出沾滿血跡的手,想要拭去她眼角滾滾的淚珠,虛弱地吐出一句“我愛你”,然後還沒摸到她的臉手就垂了下去,而她抱着他的屍體哭得撕心裂肺——

但這一切并沒有發生。

謝家的人很快出動,解決掉了那幾個殺手。

他除了手臂上一道劃傷,并無大礙,而她根本沒有受傷。

洪菱舟抿了抿唇:“你……”

“對不起。”他輕輕喘着氣,急切地握住她的手,“當年,當年我不是故意要抛下你……”

“那些殺了我爹娘的殺手,是追殺你的吧。”她說。

他短暫地沉默了一下:“……是。那時候謝家還沒有如今的風頭,我和爹娘在外逃亡,因紛亂離散,帶着和我一起長大的小厮逃跑到了你住的地方……”

她嘆了一聲,把手抽離:“事到如今,再說也沒用了。”

“我知道,所以……所以我一直不敢告訴你,我想彌補你……你掉下去之後,我發現謝家的人找過來了,想讓他們幫忙,但是……”他閉了閉眼,“雖然我說出來也覺得很荒唐,但事實确是如此,我追過去時謝家的人正在和趕來的殺手交手,我那時沒什麽功夫,被殺手鉗制住,受了傷,暈了過去……醒過來時便在爹娘身邊了,我讓人去找你,卻只找得到玉墜。”

她看着他,半晌無言。

“若是沒有我,這一切便不會發生,我不敢奢求你和我在一起,我只是,只是想……”

洪菱舟若是個有氣性的女子,此刻便該甩他一巴掌,斥道:“那你現在對我做的事情,就可以彌補我了嗎?”

——但她并非此世界中人,她要做的,應該是遂了他的願,把他帶出腦洞。

她輕輕搖了搖頭:“我活了這麽多年,已經看開了許多,往事随風,我并不想再追究。只是我再問你一句,謝欽瑜,你還想讓我嫁人嗎?”

謝欽瑜一怔,望向街的那頭,新郎官正狼狽地整理着身上的衣服,但目光一直看着這裏。謝欽瑜垂下眼,慢慢地勾唇笑了笑:“你也不用怕人再追殺,謝家很快就會鏟除殺手坊的。他是個好人,會對你很好。嫁吧。”

“當真?”

“當真。”

她探究地望了他一眼,終是得不出什麽其他什麽答案來,只好轉身往新郎那裏走去。

謝欽瑜撿起掉在地上的蓋頭,重新為她蓋上,牽着她走到顧公子面前:“實在是抱歉,是我們謝家的錯。謝家一定會為此做個解釋。”

“啊,人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顧公子緊張地回答。

洪菱舟的聲音從蓋頭下面悶悶地傳出:“吉時還沒過,我們快走吧。”

小小拾掇了一下,送嫁的隊伍重新啓程。

洪菱舟被人扶下轎子,被人扶着跨過門檻,在人聲中恍恍惚惚地彎了三次身。

“送入洞房——”

她腳下一個不穩,只覺一陣頭暈眼花,趕緊掀開蓋頭,就看見周圍的一切——房屋、紅綢、人群——都在一寸寸破碎消散。

甚至面前的顧公子,都停住了動作,形象慢慢地分崩離析。

她一驚,轉頭,想從人群中找出謝欽瑜的身影,就看見一堆模糊的人影中,他遙遙望向自己,像是笑了一下,然後轉身離去。

“謝欽瑜——”

她叫着,朝他奔跑過去,身邊的景物迅速退散,餘下一片空白。

到最後就成了她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狂追前面的玄衣男子,可他明明只是步速正常地走着,她卻始終追不上。

“謝欽瑜,你……你快跟我回去!再耗在這裏面你會死的!”

他似乎是頓了一下腳步,卻沒有回頭。聲音飄渺,回蕩在空間之內,重重回響弄得她有些暈:“還沒有結束……沒有結束……”

“什麽沒有結束!謝欽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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