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本故事純屬虛構
沈晏清讓人送東西, 一個小時不到, 果真送來了。除了避孕藥,還有程隐哭完停下, 趁他去煮東西給她吃的時候, 要了他的手機額外給他助理打電話讓送來的東西。放在同一個紙袋裏, 另外裝着的是好幾盒避孕套。
程隐把避孕套拿進房裏, 塞進了床頭櫃,再到客廳, 沒遮沒掩, 頂着發燙的體溫坐在沙發上, 當着沈晏清的面把藥吃了。沈晏清未發一言, 重新熱過了湯盅裏的湯, 喂她喝了一碗,又吃了些熱粥,讓她躺回床上,貼了幾個水袋物理降溫。
她吞藥的動作沈晏清看在眼裏,坐在床邊瞅着她側躺閉眼的模樣,盡管她是朝着他的方向,心裏不是滋味。她雖閉眼但感覺得到他的視線,眼也不睜,擡手伸向床頭櫃, 一拉,悶聲說:“東西在這裏,你看清了。”
裏面躺着幾盒包裝完好全新的避孕套。先前在廁所, 這個抽屜沒打開,沈晏清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早就在她家的東西,為她這舉動怔了一瞬。
程隐沒有和他閑話的興趣,聲音越來越輕:“我實在累了想睡覺,你出去把門帶上,明天再來看看我死了沒。”
她讓走,沈晏清卻不可能走,不輕不重嗯了聲勉強應過,給她蓋好被子掖好被角,離開她的卧室,也依言帶上門,不過人在客廳裏,沒走。
程隐這低燒一燒就燒了三天,三天裏一步都沒邁出家門。楊鋼有沈晏清派人看着,上下學有人接送,吃睡皆有人看顧,不需要擔心。沈晏清只能顧上一頭,她卧病,他跟着留在她公寓,沒離開半步。需要什麽一通電話讓人送來就是,把病恹恹的她一個人扔在家裏,他放心不下。
白天時候,她沉沉在卧室裏睡,他便在客廳裏翻閱助理送來的文件,辦公事,陪着她,兩不誤。
程隐病得不重,藥吃下去病情就漸漸好了,只是人有點乏,第三天就瞧着正常。
不出門不等于斷絕社交,她被容辛送回來的第二天,也是沈晏清莫名在浴室發完神經,她一直低燒到傍晚才醒的那天,容辛給她打了電話。
婉拒了他來找她的提議,她強撐着精神,跟他說自己心情不好不想出門,想在家呆兩天。容辛沒起疑,只說每天給她打電話,然後真的付諸行動。
但幹打電話不見人不是事兒,第四天容辛就親自上門了,程隐病已經好了,對出門興致缺缺于是一直窩在家裏。也是趕巧,容辛來的時候,沈晏清恰好有事出去一趟,似乎是去嘉晟,至少得大半天的功夫。
容辛進門才喝了杯茶,沒說兩句話,走動時就瞧見了餐廳立櫃臺上的東西。
避孕藥。
這東西是誰的不用想。容辛臉變了一剎,轉身看向盤腿坐在沙發上的程隐:“沈晏清來過了?”
程隐聽他問,側目和他視線相對,滞了滞,最終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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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辛端着杯子在餐桌旁站了好一會兒,臉上神色莫測,好半晌走回來。
“你知不知道你懷孕會有危險?”
她說:“所以買了藥。”
容辛想笑,扯了扯嘴角笑不出來。在她側邊的單人沙發坐下,捏着瓷杯把手許久,指節隐約用力,十幾秒靜默後将被子放在了茶幾上,“磕噠”一聲,瓷杯底座和玻璃相碰,聲響細微,但格外清晰。
“……不要拿自己的命開玩笑,不管怎麽樣,這是最後的分寸。”
他悵然似嘆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戳心。程隐想說話,半晌出不了聲。
在國外的五年,他們朝夕相處,工作之餘偶爾也有消遣,一起去聽音樂會那次就是。沒想到的是,會碰上暴力分子突然襲擊,那場音樂會進行到一半,被闖入的槍聲打斷,整個事故從發生到歹徒被趕來的警察制服,總共不過十幾分鐘,受傷人數近半,死了好幾個聽衆。
程隐給容辛擋了一槍,撲開他,他下意識攬着她轉了個身,但最後中彈的還是她。
送醫後撿回了一條命,子彈穿過子宮,經過縫合卻留下傷口,子宮一旦擴張撐大傷口就有可能裂開,有發生危險的幾率,不宜像正常女性一樣生育。
程隐不喜歡彎繞,每次談及這個問題,像是不知道痛一樣随意朝自己插刀,直接以“不能生育”代之。
“大哥。”程隐嘆着氣,驀地笑了下,“有的事情,可能真的一輩子都過不去坎了。”
她指的是什麽,那幾盒藥已經表示得很明白。
“人生苦短。”容辛再度端起杯子,半天只說了這麽一句。
沒有想到,兜兜轉轉這麽久,最終還是繞回了原點,盡管這個結局,他早就預料,早在她決定回國時就有預感,但當真的聽到她表态說出口,他的手其實還是顫的。
握着杯子,隐隐約約輕微發顫。
然而又能怎麽。匆匆幾十年,遺憾太多,既然是過不去的坎,那就不過了。
只要她開心就好。
……
天擦黑時沈晏清回來,容辛走了有些時候,大概老天突然就是不想他們碰上。程隐覺得沒有說的必要,便沒對沈晏清特意提。
他帶了晚餐回來,程隐窩在沙發上卻不想動。
“我想綁頭發。”她擡眸瞧他,眨了眨眼。
沈晏清放下手裏擺弄的東西,顧不上飯菜會不會涼了,只能依她。他去浴室拿了梳子和發筋,他站着,和她隔着沙發扶手,讓她可以舒服往後靠。
程隐的頭發順,不打結,他握在手裏,另一手持着梳子梳得更服帖,沒扯痛她半分,她舒服得閉上了眼。
沈晏清給她綁了個簡單的馬尾,把頭發束起就完事了。程隐沒去計較後邊是什麽模樣,随意晃了晃頭。
“太久沒碰長頭發。”
她笑着接:“确實手生。”
以前他偶爾心情好的時候,她纏着讓他幫忙綁頭發,十次裏他還是會應個兩三次的,現在這個綁的松松垮垮,估計再過一會就散了。
沈晏清笑笑,擡手幫她整理。
她忽然說:“沈晏清,那個時候你沒能救起我,你有沒有後悔。”
他的手頓了一下。
沒等他回答,她道:“我沒有。前幾天晚上,燈牆倒下來的時候,我沒有救你,我不後悔。”
她說:“很奇怪的,當時是很難過,可是後來冷靜下來,脫離了那股情緒,我想的更多的竟然是——扯平了。”
沈晏清呼吸滾燙,手停在她馬尾處,沒動一下。
他動了動喉想說話,她沒給他機會,又笑了下:“其實說到底,你有什麽錯,歸根究底你只是不喜歡我。我是不招人待見,但那麽多人,想知道總能聽到幾句。那天你不是故意不救我,我早就清楚,這麽多年耿耿于懷,為的不過是一個耿耿于懷的由頭。”
這幾年,所謂的痛恨,追根究底不過是求不得三個字而已。
她似嘆又似笑:“扯平了沒什麽不好。挺好的。”
靜了三秒,程隐垂了垂眸,又道:“我想回房。”
她蜷着腿不動,沈晏清明白她的意思。喉間滾了滾,說不清的悶重和酸澀一齊湧上來,最後還是将将咽了下去。
沈晏清沒二話,放下梳子,走了兩步俯身抱起她,送她回房間。
将她輕放在床上,她的睡姿不變,側躺微蜷,默然阖眼。
沈晏清坐在床邊,一直看着她。
他忽然發現自己很喜歡看她睡覺的樣子,安靜,沉穩,平和。更喜歡抱着她,每當在她背後圈住她的時候,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心跳,一下一下平緩有力,像是在證明告訴自己,他正抱着她,擁她在懷裏。
舒家的情勢如何,程隐不是很清楚,但舒窈回國的消息還是知道的。并非從沈晏清處得知的,而是在網絡一幹媒體的報道下,不知道也知道了。
機場圖裏的舒窈打扮低調,衣着全是淺色調的,戴了帽子和眼鏡,沒化妝,露出來的半張臉氣色不大好。因她回國,網絡上又聊起了她哥哥出車禍的事,沒多久沈晏清收到消息,告訴程隐:“舒哲的下半輩子,要和假肢一起過了。”
對于他,程隐真的打心眼裏同情不起來,眼下沈晏清還在辦着會要舒家老命的事,于是她沒發表意見,象征性嗯了聲。
除了舒哲,沈晏清還給程隐帶來了另一樁消息。
楊鋼的骨髓捐獻者找到了,那個人他們都認識——孫巧巧。
程隐聽到的時候有些愣,她飛去L.A之前孫巧巧曾給她打過電話關心小楊鋼的病情,她略交代了些,當時完全沒把孫巧巧也納入配對人選。沈晏清說是孫巧巧自告奮勇,主動聯系的他,抱着試一試的心情他便讓人拿去測了,這幾天才出的結果,也是意外之喜。
能把這個大難題解決,楊鋼的手術日期可以提上日程,程隐別提有多高興,把孫巧巧約出來請人家吃了頓飯,接上被送離公寓好些天的楊鋼,四個人見了次面。
沈晏清辦事自然是有效率的,直到正式手術等在手術室門外,程隐還有些恍惚。
進手術室的前十幾分鐘,換上病服躺在病床上還沒被推進手術室的小楊鋼問她:“姐姐,我還能再見面嗎?”
簡單一句話教程隐酸了鼻尖。
她給他肯定答複:“能,當然能。”
他又問:“孫姨會不會很痛?”
她說:“你別多想,姐姐也給晏清哥哥捐過骨髓,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他不是也好好的?你們都會沒事,等病好了,我和孫姨帶你去玩,你乖乖聽話,哄她開心她就一點也不痛了。好不好?”
他重重點了點頭。
手術室上的燈一直亮着,程隐和沈晏清兩人雙雙坐着,靜默無言。
大概是為了緩和氣氛,她沒話找話:“你那個時候害怕嗎?”
“當然怕。”他承認得很坦然,“怕睜不開眼,怕再也醒不過來,怕閉上眼睛的前一秒就是最後一秒。”
“我除了手術後平躺着不能動的那幾十分鐘,其它的印象都不深。”程隐笑了下,“算起來,你身體裏至少也有些東西是我的,我還是債主。”
“說得也是。”沈晏清淡淡彎了下唇,捉起她的手,将她的掌心摁在自己的左心口,“不過不是別的,是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