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圍攻溫家
孟瑤說,我原是鐵石心腸。不知怎麽為你擠了些柔情出來,現在,你要把這點,都削掉嘛?
江澄沒說話。
孟瑤笑了,硬生生扯開的笑,他用盡力氣,積聚靈力,一掌打向自己胸口。
他身後是溫家家主。
身後的人早已負了重傷,能挾持孟瑤,已經是費盡力氣,不用說再來這麽一掌了。
死了。
終究是死了。
孟瑤的身軀顫了兩下,他招來劍,勉強把自己立住了。哀莫大于心死,他甚至有點後悔江澄當年沒有讓他從金麟臺上摔下去了。
摔下去,比起現在,挺好的。恨比愛帶來的傷害少,如果當初被人踹下來,他就能狠狠心去複仇了。
可是,他能對江澄怎麽樣呢?殺他?呵!你敢哪怕傷他一下嗎,孟瑤,他在心裏問自己。
看着江澄被衆人圍起來,恭賀江盟主,射日之征就此大勝。
早知今日,他不如……在那青樓蹉跎一輩子。他那個娘親,說得還是有道理地,有些東西,不能沾,沾了,要不得到,要不終日惦記着,都是窮折騰。
人那。
那個女人說,就是貪心。
你可要記住了。
千萬別忘了,那個女人一邊輕點胭脂在臉,一邊漫不經心地對他說這話,似乎是和一般母親,沒什麽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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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還是有不同的啊。
孟瑤想。
殘陽泣血,孤峰獨立。
孟瑤用指清扣劍身,看着它寒光輕顫,嗡嗡作響,不由笑了。這天下之大,或許他該去走一走,衆生千萬,又不是只有他江澄一個特別,有什麽好在意的呢?
默默運轉了兩遍心法,傷口處的痛楚也輕了很多,孟瑤慢慢悠悠地下了山。
一層一層的臺階,延伸到山腳,隐沒在雲間。不知道到底山上是仙境還是山下才是。不知道山下無憂的是仙人還是山上獲勝的是仙人。
他的一身黑色衣袍今天算是穿對了,這血嘩嘩流得,他都能覺察出動靜來,否則走下去肯定要吓着別人了。
孟瑤漫無目的地胡思亂想着,一會兒想起來自己小時候特別愛吃但是從來不吃的糖葫蘆來,一會兒想起來自己現在好歹身上還有點錢,應該不至于像他娘那麽慘才對。
啊。
說起來,他身上的錢,還都是江澄的,當初說讓他幫忙收着。那就不能花了。
孟瑤出神地想。
可是,他身上那一樣不是那人準備的?劍穗…發帶…衣袍…
依照江澄那霸道的做法,連他孟瑤,都應該算是他的所有物才對。
啧。
好蠻不講理啊。
錢袋被随手丢了,孟瑤也沒看,就向後直接抛出去了,發帶也解了扔了,劍穗被他硬生生揪下來,手上勒了個血口,他也沒在意,本來就不是什麽大傷。
他自己的靈物袋裏還有一套衣服,他随意拿出來,把自己的外袍解了丢了穿上了,走得太慢,他有些不耐煩。
跳下去試試?
應該很暢意。
說做就做,孟瑤覺得自己還沒這麽有決斷過,一覺踏空,他就跌進了雲裏。
風很肆意。
耳邊不時傳來破空聲。
衣袍翻飛,撕裂似的響。
雲被他撞散了,跑到一邊去玩了,心髒驟停,整個人都飛起來。
就這麽摔死也不錯,這麽想着,孟瑤就沒用靈力,任由自己往下墜去,反正他無牽無挂,沒什麽可惦記地。
大概是傷太重了,他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不清,只記得最後好像跌進了熟悉的懷抱裏,那人什麽也沒說,只道:“我沒讓你走,你去哪兒,嗯?孟瑤。”
孟瑤失笑,徹底昏死過去了。江澄怎麽有臉說出的話?他實在是想知道。
……
這是五六年後了。
他倆雲游那段日子過後大約一年,射日之征就開始了。這場征伐耗時三四年,也終于有了結尾。
孟瑤醒來的時候,外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只是滿身的靈力散的一幹二淨。
那是。
他為了一擊致命,不出意外,是朝着丹心的位置打得,從此以後不能在修煉,在他的預料之中。
屋子簡單。
有點熟悉。
好像是他從前在蓮花塢住過的,孟瑤起身,在桌上吃了點心茶水,到了院子裏去,空氣清新,竹林深處,傳來竹子因風聲相撞擊而生得清脆聲來。
很安靜。
孟瑤清醒過來。
靈力雖然消失了,五感靈敏卻在,孟瑤覺來有人離開了,有人還在,可能是去給江澄帶消息了。
……
他要不要走?
孟瑤自嘲,張開雙手看了看,笑了,你現在哪還有離開的實力?
唉。
這豈是一個慘死了得。
孟瑤在心裏挖苦了自己一陣,覺得自己實在是有些好笑,處境也着實不妙,不過唯一的好就是……還活着。
也行吧。
活着就行。
“你要走嗎?”
江澄來了。
不過識相的在離他很遠的地方說話,孟瑤心想,便不無可不地點了頭,眼神随處落着,“讓我走嗎?”
江澄的手死死捏着,指關節因用力而咔咔作響。
孟瑤驚訝:“別捏碎了。”
江澄松手,看向他:“不能不走。”
孟瑤搖頭,語氣懶散:“留着幹嘛?我已經是一介閑散人員了!”
你還想跟我要什麽?
江澄嘴裏發苦,說不出話,半晌閉了眼,道了好。
……
岐山。
孟瑤看着遠遠綴在他身後的人無語,“你跟着我幹甚?”
江澄不說話。
這場景很像他們初見。
孟瑤失神,鼻子有點酸,不知道他們怎麽走到了這一步。
失望的次數太多了,說不出感覺,心麻木地像是沒了知覺,不注意根本感覺不到在跳,每天徐徐緩緩湊合地跳着。
江澄丢下了他三次。
第一次是姑蘇藍氏出事,他先趕去了,孟瑤留守蓮花塢,雖然守住了,但死了不少人。江澄回來後,很久沒有和他說話,他不知道,差點孟瑤确實沒有和他說話的機會了。
第二次是蓮花塢出事,他守在後山,當時溫家前後夾擊,江父江母都不在,魏無羨,姐姐在前,江澄去了。孟瑤也無話可說。
第三次是在岐山,江澄沒有說話,等着孟瑤自己斷絕。
這個人。
這個人他心裏壓着什麽。
這個人心裏的東西太多了。件件,個個兒,都比他孟瑤重要的多。
天下,家人,師兄弟,涉及天下大事的所有利害關系者,都比他孟瑤重要的多。
真是蠢瘋了。
孟瑤躺在草地上,曬着太陽想,他居然直到現在才想明白。那麽現在,他是連死都不能了?
啧。
這混得。
陽光明媚,卻也刺眼,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強光差點沒把孟瑤照瞎了,眼前卻有陰涼。
江澄站着,給他擋着。
很靠譜的樣子。
孟瑤對這個想法表示嗤之以鼻。一個坑裏一直栽,不是聰明人的做法。
沒意思。
江澄到底想幹嘛,要跟他到什麽時候?煩不煩。
“你什麽時候離開。”
孟瑤的語氣算不上好。
但江澄還是有點開心,這是他們離開蓮花塢以來孟瑤第一次開口對他說話。雖然張口就問他什麽時候走這件事。
“……”江澄抿緊了嘴唇,顯得有些冷硬,孟瑤就明白了。他搔了搔頭發,說了句你真煩。
江澄僵了一下,沒說話。
孟瑤是真的真的想不明白,已經冠絕天下的世家公子,天驕人物,死乞白賴跟着他到底為了什麽,互相折磨?
真是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