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張路元是在朋友圈裏被“通知”了林璟的戀愛消息。
林璟只發了一張照片，裏面只有一雙十指相扣的手。男生的手很大，指節修長，指甲也修剪的很整齊。手背顯然屬于一個女生的，肉嘟嘟的，膚色也要比手指的主人白上許多，男生的手指幾乎覆蓋了那只小肉手的大半，那是林璟的手。她的手特別小，以前同學聚會的時候，張路元和她比過，兩人掌根對到一起，她的指尖才到他手指第二節 的位置，而現在，這只手已經被另一個人握住了。
張路元對着這張照片足足看了五分鐘，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她現在應該，還挺幸福的？
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從這麽一雙手上看出這姑娘很幸福的，他萬萬沒想到，有一天也能在別人的朋友圈裏，發揮當初在高中裏做語文閱讀理解的時候，一天到晚瞎揣摩人物心情的本事。
如果說有人發帖問如何發朋友圈才能獲得最多的點贊的話，公開戀情和過生日一定是最佳回答之一。林璟占了前者的光，更何況這還是她的“第一次”。
因為時差的關系，林璟在北京時間下午發的照片，等到他睡醒起床看到的時候，點贊評論加起來已經是一整個屏幕都不夠裝的，他的拇指往上又劃了幾下，也沒看到頭。
張路元沒心思看，大家車轱辘話說來說去不過就那麽幾句，他又翻回那張照片，點開右下角那個灰藍色的還帶着兩個白色小點的小方框，點贊和評論這四個字躍進他眼中。
可這兩件事情，他一件都不想做。
他側躺在在床上，自言自語，“反正她已經有那麽多人祝福了，也不差我一個。”
但臉上的表情如同被搶走玩具的小孩子，眉頭蹙成了川字，就連嘴角都是下垂的。
越看越沒有興致，連別人的朋友圈他也不想再關心，索性把手機往枕頭裏一扔，張路元翻身下床去客廳拿牛奶，吃早餐。
"Ryan. "他其中一位室友Elio是個熱情似火的意大利人，看見他從房間裏出來，臉色陰沉得比雷雨天更吓人，就用着他那股帶着通心粉味道的英語關心道，"Are you OK？You don’t look well today. "Elio在廳裏連了個4K屏幕打游戲。看到張路元出來，本來是想邀他一起來一局FIFA。
"I’m OK. "他打開冰箱，提起牛奶盒子，掂量了一下，大概他就是一口的量，懶得再去找杯子，索性擰開盒蓋，一飲而盡。
他側過身去看Elio的屏幕，擡了擡眼皮，問了一句，"FIFA？"
"Yep.e on."
他思考了半秒，回過身去，又拿了兩罐啤酒，左手把空了的牛奶盒子扔進Elio邊的垃圾桶，右手将一罐啤酒抛進Elio懷裏。"Ryan？Do you want to ha/ve a drink now？ It’s still in the morning. "為了讓自己的話更有信服力，Elio點亮了手機屏幕，給他指了一下時間，"Just nine o'cl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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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 what？”他拉開易拉罐的拉環，仰頭喝了一大口。
"You—— are——not——O——K——. " Elio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地往外蹦，對于喝酒這件事他一向是來者不拒，但是Ryan今天的異常實在是太明顯了，“Hey, guy. Tell me the truth. ”
"I think you’d better be prepared for loss."他沒有搭理Elio 的話，只是走到他面前，彎腰碰了碰他懷裏的啤酒罐，然後轉身面向屏幕，膝蓋一彎，盤腿坐到那張他上周才去親自去家居用品店扛回的藏藍色的地毯上。說來也好笑，挑這個顏色的原因還是因為他記得林璟喜歡。
他背朝着Elio，自嘲地笑了一下，“Let’s start the game.”
林璟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糾結着到底要不要和他再親自交代一次。
朋友圈歸朋友圈，那是給大家的信號，也是給莫暮雨的定海神針，可對于好朋友而言，親自去說一次，也是對他的一種尊重。
璟【那個，我答應他了哈，我這是不是也算趕上了校園戀愛的末班車。】
對面沒有回複。
林璟等了半小時，到了十一點半的時候，對話框最底下的信息，還是綠色的。
她心裏有些害怕，這人會不會生氣了？當初朱音兒那件事，就是因為他是從別人嘴巴裏知道了朱音兒想放他鴿子，他覺得自己太不被重視，好像就只是一個備胎，這才搞得兩個人不歡而散，自己費了好大功夫才勸好。這件事讓她始終心有餘悸，一直怕不小心踩着張路元的老虎尾巴。
現在自己發完朋友圈才告訴他，他會不會一樣覺得自己太不把他當回事了。
但當初他那麽在乎，是因為他喜歡朱音兒。林璟自我安慰，他畢竟不喜歡自己，應該也不會那麽有所謂。
快一點的時候，手機總算是有了動靜。
元【确實夠末的，你這都快夕陽紅了。】
夕陽紅，虧他想的出來，22歲才初戀，在這個時代好像是有些晚了，但夕陽紅還是不至于好吧。
璟【夕陽紅你個頭，一點多才起，你這才是上了年紀的人，天天就想着睡覺。】
元【我早就起了，前面在跟意大利小帥哥打FIFA，手機就扔房間裏了。】
璟【意大利帥哥？？？？來張圖啊，還有，你是不是被人家血虐。】
元【我拜托你，都名花有主的人了別想什麽帥哥了好嗎。而且今天我完勝好吧。】
此話是真不假，Elio本來信心滿滿，看着Ryan狀态也不太好，臉色也很差，還和他賭了一周的房間衛生工作，結果最後一把都沒贏。張路元心想，Elio虧在是個意大利人，情場失意，賭場得意的老話，他自然是沒聽過的。
璟【沒圖沒真相，你就瞎編吧。我這是夕陽紅了，你也加油。】
元【行了，你就別瞎操心我的事兒了，你那兒一點了吧，多睡美容覺，人家才喜歡你，晚安晚安。】
還好還好，這人并沒生氣。林璟放心地閉上眼，一夜無夢。
十一假期一眨眼就來了，林璟一早答應了路安要回上海和他們歡度黃金周，自然不能食言。
林璟本來說自己去機場就好，行李不多，也就一個箱子和一個雙肩包，念本科的時候來北京跑實習，北京南站和首都機場都熟的和自己家一樣。莫暮雨偏不肯，一定要來送她。林璟拗不過，就從了他。
林璟雖然嘴硬，但當踏上地鐵的一剎那，自己過往幾年一次次獨自去火車站去機場，一個人閉着眼睛靠在地鐵門邊聽歌的碎片一下全都竄進腦子裏。但現在，是兩個人一起，哪怕貼在一起當漢堡，也是幸福的。
“那你記得早點回北京。”兩個人站在辦票櫃臺邊上話別，莫暮雨因為還有科研的關系，十一并不能回老家，就只能盼着林璟早點回學校，解一解自己被導師壓榨的苦楚。
“你個大男人怎麽比我還黏糊，七天嘛，一下子就過去了，再說，我還沒提我爸媽說我談戀愛這事兒，我這不得回去報備一下，給他倆做做心理建設嗎。”
莫暮雨攥着她的手，怎麽也不舍得放開，“很怕你一回去，說不定就遇上什麽豔遇，然後被人拐跑了。”
“莫先生，”她正色，“我這一輩子到現在雖然也不算長吧，也有二十多年了，堂而皇之和我搭讪的，還真碰着過您一個。”
這個時候，林璟手機響了，屏幕裏顯示了三個大字“親愛的”。
莫暮雨一看，朝她露出一副“你果然有豔遇”的表情。
她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然後滑動屏幕底下的小圓塊，“喂，媽！嗯嗯。我到機場了，你放心你放心。”“嗯嗯不用接了，我自己會坐地鐵的。”“好嘞拜拜。”
莫暮雨看她挂了電話，一臉委屈地訴衷腸，“你這次回去得給你爸媽說啊，我可不想一直當個‘黑戶口’。”
“知道了，”她低頭看表，距離起飛時間還有一個小時，“我去安檢了，你早點回學校早點睡，少熬夜，別一忙又忘了吃飯。”
“好了好了管家婆，都聽你的。一路小心，”
林璟起身往外走，莫暮雨的手卻沒放，一下又用了些力，把林璟拉回了自己懷裏。
她撞在他左胸口，清楚地聽見肌膚幾寸底下那一下一下的心跳聲。
然後自己的額頭被兩片溫熱的東西觸及，她一下分辨出來，那是他的唇。
莫暮雨的唇瓣離開，放開了她的小手，又立刻環住了她的腰，“林璟，我舍不得你。”
“我知道啦。”她扭了兩下，下意識想逃開，“這是機場，邊上那麽多人呢。”
莫暮雨倒是耍小孩子脾氣，“不管，我們倆大好年華正當戀愛。”
“我要趕不上飛機了。”
“那正好留在北京。”
“不行啦，我答應我爸媽的，”林璟擡頭，眼珠子骨碌轉了一下，“那我六號就回來，行了吧。”她雙手推開莫暮雨的腰，“我真的得起走了。”
“說話算話！”
莫暮雨看着她義無反顧地一步一步離開，突然有些心慌。
會不會有那麽一天，她也會一樣這麽義無反顧地離開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