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林璟在飯桌上乖乖地向母親路安交代了莫暮雨的存在，從機場初遇開始，一點不落。
路安對于這個突然降臨的男朋友，沒有發表太多意見，但說到最後還是不免提及了張路元。
“我早就和你說了，我和張路元就是朋友。”
“你都能和一個剛認識兩個多星期還不太熟的人談戀愛，為什麽和他就不可能？”路安不解。
“談戀愛談戀愛，得有戀又有愛，得有感覺吧。再說，你看了那麽多電視劇，裏面不都說了嘛，凡事要講究’緣分’，那我和他就沒’緣分’。”
“你們倆能進一個班，上一個高中，這不就是緣分嘛？”
“這算什麽緣分，那你們單位那麽多男的，你幹嘛非得跟我爸在一起，不跟你的男同事結婚？”
“沒大沒小，”路安起身收拾一桌的風卷殘雲，“我就是覺得可惜，何況他還是你彭阿姨家裏的小孩。”
“沒什麽可惜的，”林璟接過母親手裏的垃圾桶，将桌上的骨頭蝦殼之類的垃圾用筷子掃進去，“我現在這樣也挺好。你一定記得等我走了以後再跟我爸說，我怕被他當犯人一樣拷問。”
“知道了，你又不順着我意思來，還得我給你當擋箭牌。”路安一半是無奈，一半又是對女兒的寵愛，“你進去吧，這收拾的事情我自己來。還有啊，”路安頓了頓，“等有空了，把他帶回來給我和你爸看看。”
“會的會的。那我回房間了啊，媽媽辛苦啦！”林璟非常歡樂地當了一個甩手掌櫃。
她心裏長舒一口氣，她并不指望母親對于莫暮雨表現出多麽多麽的滿意。如果真是如此，她倒要懷疑母親不是吃錯了藥就是另打了其他算盤。
璟【任務完成，丈母娘說有空記得來家吃飯。】
莫【耶！我也是有名分的人了！】
黃金周轉眼就到了最末兩天，林璟答應了莫暮雨要早些回北京，就訂了6號下午的高鐵，回到了學校。她一開宿舍門，燈卻亮着，再仔細一看，林言的拖鞋不是在門口，而是在樓梯邊上，估摸着人應該是在床上。
“喲，您怎麽回來的比我還早，您男朋友不是在天津嘛，不趁着這幾天好好過二人世界，那麽一心向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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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言掀開床簾，兩個眼睛腫的跟核桃一樣，咬牙切齒，“我恨死他了。”
她和男朋友二人是高中同學，從高二的時候就在一起了。林言高中時期成績平平，女生嘛，又是念的文科，老師就勸她去試試藝考這條路。她很争氣，拿到了C大的合格證，來了北京。可她男朋友的運氣就差了一些，在天津念了一個二本的工科專業，在學校期間表現也一直沒什麽可圈可點之處。
雖然算是異地戀，但由于兩個城市之間的距離很近，兩個人大學四年期間，不是我回天津，就是你來北京，跌跌撞撞也就扛了下來，本來以為守得雲開見月明，沒想到卻是陷入另一番兩難。
“我當初就勸他來北京找工作，是，我承認，在北京什麽事都得靠自己，日子肯定沒有父母在身邊那麽輕松。可是不管再苦再累，都是我們兩個人一起扛，咬咬牙，有什麽過不去的。可他就一心求安穩，爸媽給他找了一個體制內的工作，他也沒跟我商量，就直接去了。”
“确實，每個人都有謀求穩定的權利。”
“我想算了，這三年他穩定些也是好的，等我快畢業了，再勸勸他，把現在的工作辭了，我們兩個人一起在北京好好打拼。可我這次回去，他拉着我去和他爸媽吃飯，飯桌上全都聊的結婚生孩子的事，好像一切都替我安排好了。他主動說，讓我早點回去結婚，還可以休學先生一個，等畢業以後再生個二胎。在他家人面前，我給他面子，我忍了。等到兩個人私下裏，我問他是不是真這麽想的，還是說給他爸媽聽的，他居然點頭說這确實是自己的想法。”
“你沒問他你的學業，你的工作怎麽辦？”
林言冷笑，“問了，我怎麽沒問，那個混蛋說，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家庭。還說我們這行，天天熬夜也沒兩個錢，不幹也沒什麽虧的，讓他爸媽給我也找個體制內的，穩定。我呸，我還想說，就他那工作，送給我，我都不稀罕。”
林言說到激憤處，從床上扔下一大團紙巾，如同天女散花，有兩張飄到林璟頭上，她就無可奈何地把它丢進邊上的垃圾桶。
“所以你就在宿舍哭了一天？”
“沒有，昨天中午和他不歡而散，回到家和我爸媽訴苦，他們倆不但沒站在我這一邊，還覺得他的想法其實也不是不可以，說安定下來也好，把我氣了個半死，然後我晚上就跑回來了，”她朝地上白花花的一片揚了揚下巴，“這是昨天晚上哭的。”
“那你今天？沒出過門？”
她坐在床上，木木地點了點頭。
然後兩人就一起聽到某人的肚子很不争氣地“咕嚕嚕”響了。
“下來，陪你出去吃宵夜，我叫上莫暮雨一起。”
“不要，我這剛為情受傷，才不要看你倆膩歪。”
“這不是晚了嗎，有他在，比較放心。”
林璟也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會很自然地覺得只要有他在，凡事都變得安心起來。
林言思索了一下，她說的也不是沒道理，近期大學生失蹤的事情不少，學校又是在郊區，她心裏一下打顫，“行吧，那你讓他快點，我真的餓了。”
“知道了！我的大小姐诶。”
然後在學校對面的燒烤店裏，林言又聲情并茂地在莫暮雨眼前控訴了一遍自己的男朋友。
“那你們倆這算吵架還是分……？”莫暮雨聽的稀裏糊塗。
林璟伸手去捂他的嘴，哪有這麽說話的，她搶先替他道歉，“不好意思，他今天出門我忘了給他吃藥了。”
莫暮雨掰開林璟那只無力的迷你小手，一本正經地建議，“林言，你應該和他好好談談，把所有事情放到桌子上說明白，你這樣一聲不吭地跑回來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林璟無奈地看着他，雖然自己是林言的室友，可并沒有太多權利去幹涉她的私事，比起建議，她更需要的是一個傾聽者，最好是一個同仇敵忾的傾聽者。
他不明白，林言突然回來的原因很簡單，一切就在于這件事情不論怎麽談，結果都是一樣的。她氣她惱，可她根本沒辦法。這就像冰山理論，露在水面上的只是冰山一角，更大的問題，都在水面底下，看不見的地方。
他們倆的問題，在林言一個人來北京的第一天，甚至更早，早到林言願意放手一搏考C大而那一位只求一個本地的大學的時候，就開始悄悄萌芽，只不過未及痛處，雙方都裝作看不見罷了。
她不想一輩子被困在格子間裏，不想和一個不知所謂的鐵飯碗磕一輩子，不想淪落成一個只知柴米油鹽的家庭主婦，她想闖，想拼。而她男友那求一世安穩的想法也不可能被改變，兩個人都不願意為了對方妥協，最後的結果就只能是分手。
這不過是畢業季常見的分手原因，過往四年，他們一起用吃喝玩樂，蒙蔽了自己的雙眼，期盼着總有一天，對方會為了自己，抛下一切。
可每個人都是自私的，那一位以為林言可以為了他放棄一切、放棄她這二十多年來的努力，而林言也以為他可以為了自己放棄安逸的生活。
最後，卻是兩敗俱傷。
“從昨天到現在，他連電話都沒給我打一個，那說明他覺得自己沒錯。你知道嗎，我和他在一起足足六年啊，我以為他了解我，他懂我，我以為我們會和別人不一樣的。”
林言将杯子裏的啤酒一飲而盡，深深閉上雙眼，兩行清淚就這麽從臉上落下來。
所有人都希望自己會是與衆不同的那一個，最後卻還是落入那個自己曾經看不起的那一個最俗不可耐的俗套。
林言醉的不省人事，林璟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她一個人可沒辦法把這個酒鬼弄回去。
莫暮雨背着林言，她還在咿咿呀呀說胡話，他趁着這小霸王嚎累了的間隙裏問林璟：“那你覺得他們倆到底誰對誰錯？”
“誰也沒錯。你得允許人各有志。”
“可他們倆就這樣？”他脫不開手，扭着脖子看林言。
“哪怕這一次，有人妥協了，日後總有一天，這就會成為那一方嘴巴裏一次又一次提及的’當初我就是為了你……’，變成兩個人之間一輩子的隔閡。”
“那如果是你？”
“沒有如果，”林璟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我會把這樣的如果，扼殺在搖籃裏。”
她沒看到莫暮雨眼裏一閃而過的落寞。
誰又不希望身邊那個的伴侶可以為自己奉獻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