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驚羽

機簧響處,一枚小箭激射而出。

薛默清楚地看到那能量團一個震顫,被小箭射得粉碎,同時長鞭也叮的一聲被箭尾掃中,失了準頭、歪向一邊。

成功了!

薛默大喜過望,這才低下頭仔細看那急切中捉在手裏的物體:那是一具極小巧的弩,通體透明如水晶,乍一看很像孩子的玩具;因此薛默一開始并沒有注意到它,更別說把它試圖當武器了。沒想到這只小弩用起來竟得心應手,薛默不禁喜愛地把它握在手中反複摩挲。蝶音一直在留意她的神情,此時不由微微一笑,問:“你選好了?”

薛默點點頭,把那小弩高高舉起:“我就要這個。”

“刀劍槍棍需打磨體力,一時間難以學會。但□□發動全憑機簧,若勤加練習,就是一個販夫走卒也足以擊敗武林高手。”蝶音難得的鼓勵了她,用長鞭從地上卷起一個箭匣抛過來,正是那水晶小弩配着使用的,裏面滿滿裝着金色的小箭。薛默揚手接住了,興高采烈的打開匣子,耳聽得蝶音說:“九師妹,把你的箭匣裝滿,我陪你練一練。”

“好的,待我把這箭去了箭頭。”薛默回答。可蝶音當即否定她的想法:“把箭簇去掉會減輕箭重、失了準頭;你只管用你的箭來射我,我自會閃避和用鞭子打掉。”

“這……”薛默有些遲疑,但一想這張弩如此之小,即便帶着箭頭又能有多少殺傷,而蝶音的鞭子又是耍得精熟的,便點頭把箭匣裝到弩中。風靜止了,她們彼此站定。蝶音的神情認真了許多,她的手指徐徐撫過長鞭,鞭子在朝陽下閃着耀眼的銀光。薛默也在朝她注視,新生的柳枝靜靜地從樹上垂下來。

“師姐,當心了!”薛默率先打破寂靜,咯噠一撥第一枚箭矢出去,金色的箭身在空中劃出筆直的軌跡,蝶音将身一縱躲開,揚聲說道:“那弩可在連珠齊發,你若太慢可射不着我。”說着她又閃過了第二枚。蝶音的身姿好快,薛默只覺看到了一只雪白的鳥兒。第三箭、第四箭……蝶音避得輕而易舉。不僅如此她還發聲提醒:“射箭時不可有雜念,你需将心神附在箭上。”

附在……箭上嗎?

薛默努力不去看蝶音,再次裝滿箭匣,她全神貫注只去體會。空氣的流動忽然慢了,她看到細的微塵從風中飄下來,春日和煦,新生的柳葉在空氣流轉中徐徐飄動。這由她參與創造的世界在春天中迸發出勃勃的生命力,薛默仿佛聽到無數有形無形的心髒齊齊跳動,一齊頌唱生命的歌。

就在那裏了!

蝶音的身影在這宏大的春之聲中變得凝滞,薛默甚至驚訝她怎麽就這麽慢了。不及多想按下弩括,她的思維甚至跟不上她的手指。金箭穿空,蝶音刷的一鞭子抽落,這也是她第一次出手防護。緊接着箭矢又來,她不及再次揚鞭,只得用鞭梢回撥。可是接着第二枚,第三枚……人的瞄準需要時間,反應有延遲,并且弩機從上箭到發射總需要時間,蝶音原有把握在這換箭的間隙騰挪躲避;可薛默的箭竟是在瞬息間連珠而至,根本沒有喘息似的。更可怕的是她似乎無需瞄準,每一箭都精确地提前捕捉到蝶音軌跡,準确地在她到達那個點時發動襲擊。

九師妹她……竟然這麽快就能熟練使用那把弩了?蝶音心中暗暗納罕:好在雖能使用,她畢竟還無法發揮它的真正威力;若她能把那□□的威力發揮出來,自己恐怕是無法躲過的了……

可是仿佛驗證了她的憂慮,再射來的小箭在運行軌道上陡然一晃,金色的光華大盛,竟如同燃燒起來一般。空氣在箭矢周圍被扭曲、被撕裂,在小箭的挾裹下向蝶音咆哮而來。蝶音大驚失色,衣袂無風自擺,一個騰躍就閃出了十餘步開外。與此同時小箭正中她身後的柳枝,喀嚓一下将一棵樹劈做兩半。

“九師妹?”蝶音看着薛默驚訝不已。薛默依舊用□□瞄準着她,聲音卻變得急切惶惑:“師姐快閃開!我,我停不下來!”

Advertisement

什麽?

蝶音這才注意看薛默的臉。她的神情冰冷空洞,目光完全沒有焦點,仿佛變了一個人。蝶音在她面前似乎是不存在的,她只機械地一下又一下扣動弩括,如同一個制作精密的木偶人。

她怎麽了?若任由她這樣亂射,只怕會毀了這片校場!蝶音将氣一提,長鞭卷向水晶弩,要将那弩給奪過來。可強勁的氣浪湧來,薛默身邊竟有一堵看不見的牆将鞭子攔住——她也能控氣的?蝶音更是驚訝,全身力氣灌注腕上、揮鞭而出。她盡的全力,氣牆裂開了,薛默一直射箭的動作總算停下。蝶音忙掠過去:“九師妹?”

“閃開!”

随這話音最後一枚箭矢沖蝶音飛去,蝶音仰面摔倒。薛默的弩也終于脫手。她失控了!當看清空氣的流動後這個身體突然就脫離了意識控制。她不由自主地瞄準蝶音,不由自主地不斷發射,哪怕是看到蝶音已躲避得十分吃力。那最後一枚箭矢是沖蝶音面門去的,離得如此近且全無防備,她決計躲閃不過!

自己這是怎麽了?

“大師姐!”薛默聲音發抖地又叫一聲,腦中浮現一幅可怕的畫面:蝶音被一箭射穿了腦瓜子,白的紅的噴濺一地。自己竟然殺人了!并且還是在綠柳山莊!她幾乎哭出聲來,慌忙奔過去。萬幸,蝶音的腦袋還是好好的,那最後一枚箭矢被牢牢咬在她唇齒之間。

原來沒有射中……

薛默這松了口氣,只覺渾身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忙扶起蝶音。蝶音把箭吐出,勉強笑道:“好箭法。”薛默看她臉色蒼白,心中十分愧疚,半晌嚅嗫着說:“師姐抱歉,我并非有意……”她不知該如何像蝶音解釋,好在蝶音擡手制止了她的話:“我知道。”

綠柳山莊首徒扶着薛默的手慢慢站起來,端詳那被劈作兩半的大樹良久:“今天先到這裏。九師妹,你且回荷風軒去吧。”

“那這弩……”薛默有些遲疑。

蝶音的眼神格外意味深長:“你要它嗎?”

“我很想要,可是我擔心……”薛默說不下去了。蝶音淡淡說道:“不僅是你選了它,它同時也選了你;如果擔心,随時可以把它還給綠柳山莊——九師妹,你今後不必再由我授藝了,只需用好這張弩就行。”

說着蝶音站起身來,自顧自離開校場,身後薛默的聲音追着問:“師姐?”

“嗯?”蝶音站住了

“這張弩叫什麽呢?”薛默知道這小弩必是極有來歷的。蝶音回過頭微微一笑,目光中流露溫柔:“它的名字,叫做驚羽。”說完她不再回頭,直到轉出校場、确信薛默已完全看不到自己之後,才扶着樹幹慢慢跌坐在柳蔭之下。

好霸道的箭……

“什麽,蝶音把驚羽給你了?”

荷風軒內,蝶笑本是磕着瓜子兒坐等薛默談今天的授藝之事的,一見那把弩驚得瓜子兒也不吃了,全都籠回朱漆盒子裏,握着小弩啧啧搖頭:“竟舍得把這個拿出來,蝶音好大方,師父好偏心。”

“師父偏心什麽?”薛默忙湊過去看。差點誤傷蝶音她心中本十分懊惱,但蝶笑這番話讓她八卦之心大起。唉聲嘆氣地把驚羽塞回來,蝶笑向九師妹詳細解釋本門秘史:“這張弩本是師祖用的,來自海上,傳說是靈鳥所銜、神人所贈,多年來一貫是本門鎮莊之寶,師祖過世後更是輕易不讓見人;沒想到今天卻落到了你的手中。

靈鳥所銜、神人所贈?聽起來可真像個神話故事,不知當初師祖用時有沒有驚天動地活像個狙擊炮一樣。薛默把這疑惑給蝶笑一說,蝶笑連連搖頭:“這麽小的弩威力只是了了,當初師祖都是在端午把它給我們射粽子玩的。”

擔心蝶笑把自己視為異類,薛默一時并未向她提及自己校場失控一事,此時聽蝶笑這麽說不由嘴角抽抽,半晌答道:“那師祖可……真是慈藹……”要是按今天校場的箭矢威力,只怕就是有一筐粽子都會被射得粉碎。但緊接着蝶笑又說:“但師祖也曾用過它抵禦強敵,因此這張弩威力随心,否則何以成為本門鎮莊之寶?”

威力随心麽就是說……她今天是真心殺掉蝶音?

這不可能!

薛默又一次在腦中仔細回放校場上的場景:蝶音的長鞭氣勢逼人且攜帶強大異能,自己屢屢被打倒在地十分惱怒,終于拿到驚羽後滿心的 “瞄準她,射中她”——難道正是這隐隐的報複之意使驚羽的威力異乎尋常的強大麽?

這太可怕了!

且不說驚羽是否真有蝶笑所說的功能,她的思維對盤古世界中這副軀體竟無法完全駕馭。難道是因為她本是思維與肉體剝離,倉促落入這個世界的緣故嗎?

“九師妹,怎麽?”蝶笑察覺了薛默的失神。薛默微微苦笑,還是把校場上的失手大概說了一遍:“三師姐,師祖當初,也曾在使用這把弩時身不由己過麽?”

“這我可就不知道了。”蝶笑沉吟:“在我的記憶裏師祖很少用它,在師祖逝世後它更被束之高閣,你是這麽多年來第一個用它的人。

“哦……”那蝶音為什麽會把這麽一柄山莊珍物交給自己呢?薛默忽覺意興闌珊:“原來這驚羽竟是師祖遺物,我只覺對不起師父。”

“這可奇了。”蝶笑笑道:“你幾乎誤傷的是蝶音,卻又關師父什麽事?”

因為我幾乎用這把弩,射傷他心愛的大弟子呀……薛默想起當初回莊路上宋沅的聲聲“小一”,只覺心下黯然。蝶笑偏着腦袋瞧了瞧她,輕輕把一粒瓜子兒含在嘴裏,笑道:“傻孩子。”

“每個弟子入師門時,都得一個物件。蝶音的是她的長鞭,而我的是這枚琥珀。”蝶音從衣裏把一枚琥珀掏出來,小心托在掌心讓薛默看,随即又放了回去。

“你不必擔心。”三師姐在她耳畔輕聲說道:“驚羽既然選擇了你就有它的緣由,将來我們自然會知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