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耳邊傳來吹風機呼呼的聲音,佟越的大手在鄭以晨頭上輕柔地動作着。他總是害怕鄭以晨後背的肌膚會不耐受,便把吹風機拿得老遠,害怕她覺得燙。他又怕鄭以晨忌憚頸部的傷疤,手不敢穿進頭發去,怕碰到傷疤引起她的不滿,也不敢把頭發掀起來。效率則是大大降低,吹了好久頭發都沒有幹的跡象。

鄭以晨瞧着面前的鏡子,看着鏡子裏小心翼翼的佟越,向前一讓,頭發便從佟越的手指縫間落了下來。

“你把吹風舉着輕輕搖就行了。”

看他老老實實地聽了話,鄭以晨便自己拿手去撥弄長發。手指穿過黑發不停抖動着,又把底下的頭發撩起來吹,鄭以晨絲毫不忌諱身後盯着她的佟越,按照自己的手法吹着頭發。

不同于上一次決絕的心态,今天的鄭以晨很平靜。多慶幸她沒有因愛生恨,還能正常待他。

打底衫的領子很低,鄭以晨知道,在她将頭發撩起吹幹時,佟越無法避免地會看見她頸部的傷疤。

可她不甚在意,仿佛一人獨處,悠然自在。

門鈴響起,佟越出去取了個小袋子遞給鄭以晨,便出去等待了。

這次前臺小姑娘買回來的是修身針織衫,中領的設計貼合脖子的曲線,堪堪遮住她不想外露的部分,也方便系圍巾。

洗手間們被敲響,是佟越:“合适嗎?”

“可以,謝謝。”

鄭以晨從洗手間出來,修身的針織衫襯得她的細腰愈發勾人,佟越瞥了一眼,移開了視線。

……

民族舞蹈團演出的當天,鄭以晨正考慮應該以什麽樣的裝扮去,就收到了佟越發來的一張圖片。

似乎知道她對舞者很感興趣,佟越給她拍了舞蹈團在他們酒店大堂合影的照片。照片是從斜角照的,應該是佟越在一旁看的時候拍下來的。

不知不覺,鄭以晨的視線就落在舞蹈團中央站着的蘇婷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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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婷一身湖藍色長裙,長長的裙擺垂到地面上,在燈光下熠熠閃光,長卷發滑落胸前,歇在鎖骨上,與雪白的肌膚形成了鮮明對比,耀眼奪目。這禮服襯得她身材極好,一點也不像臨近五十的女人。看着蘇婷耳垂上的藍色寶石與長裙相呼應,鄭以晨的心似乎也被人輕輕點了一下。

正好有類似款的純白禮服,是她以前參加比賽時的服裝。鄭以晨從箱底找出了那件禮服,又在外面搭了小披肩,略添俏皮。她戴上寶藍色耳墜,動作間微微搖晃,襯得肌膚更白,顯得靈動又氣質。

她也把自己的頭發微微夾卷披在肩上,瞧着鏡子裏的自己,這才終于和蘇婷的影子稍稍有了些許重合。

佟越知道鄭以晨穿着禮服,來接她的時候邊拎了一件巨大的面包服,等她從暖氣房裏出來,便一把将她裹緊。

鄭以晨個子還算高,裹在那衣服裏卻只有頭露在外面,楚楚可憐又很可愛。

今天來劇院的人不多,大都是蘇婷相識的愛舞蹈的朋友們,鄭以晨在門口脫掉了大大的外套,姣好的身姿顯露無疑。

佟越從前沒有注意過她,後來她又把自己裹得嚴實,極少有機會見她這樣穿,他不自覺地移開眼,伸手去牽她。

鄭以晨感覺到有人把自己的手包在手心裏,她沒有回頭也沒有抗拒,老老實實地被他牽着,向裏走去。

這樣的場合鄭以晨來過不少,只是自從發生了那件事後,她就再也不敢踏入這樣的地方。她和佟越找了個合适的地方坐下,遠遠地看見前幾排的一家四口,其樂融融。

寧時凱還有一個姐姐,是寧升陽前妻所生,叫寧詩璇。

鄭以晨和寧升陽夫婦長得不像,可寧詩璇卻就像是兩人的結合體。所以一子一女,女兒長得像、能力強,兒子會撒嬌、會逗人,一家四口愛意濃濃。

表演開始的時候,鄭以晨的注意終于從那一家人上轉到了演出上。民族舞蹈團曾經是她仰望已久的目标,可還沒來得及嘗試,就失去了嘗試的機會。如此再一觀賞,鄭以晨心底那點悸動,全數浮現。

佟越對舞蹈似乎沒有什麽太大的興趣,便靠在椅背上去看鄭以晨。

他好久沒有從鄭以晨的眼裏看到光芒,上一次,還是校慶時候她看節目的時候有過。他在她眼裏看到的總是壓抑、自卑、退縮,還有絕望,那是一種他想要去幫助,卻無從下手的目光。

想起林醫生前幾天發給他的案例,有好多比鄭以晨還要嚴重的人,做了手術以後,恢複了不少。林醫生也說過,很大一部分不是傷疤的消減讓那些人們有了自信,而是她們從心底裏覺得自己變美了,自己從跌倒的地上爬起來,一步步從深淵爬上來。

佟越想要帶給鄭以晨的,也就是這樣的自信,他希望她能從心底裏回到她以前的樣子。或許不能站在國際舞臺上繼續揮灑着汗水,但是她能走出自卑與絕望,回到曾經那個活潑開朗的鄭以晨。

演出結束後,鄭以晨打算去一趟洗手間,便讓佟越再原地等她,以免待會兒走散。

看表演時全神貫注,等到結束鄭以晨才發現小腹都漲漲得有些難受了。

等到整理完畢,鄭以晨才發現自己包包扔在了位子上忘了拿。

剛打開洗手間隔間的門,鄭以晨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握住肩膀,狠狠地撞在牆上。後背和後腦勺都被堅硬的牆壁撞疼,她感覺到眼前一陣白光。

也就是在她幾乎眩暈的那幾秒,寧時凱已經一手捉住她雙手舉在頭頂,一手把洗手間隔間的門從裏面鎖上了。

緩了好久,鄭以晨才能看清楚來人。

寧時凱憤怒的俊臉出現在鄭以晨的眼神,她本就有些呼吸不暢,瞬時間就又提了一口氣。

“你……”

鄭以晨話音剛起,寧時凱關門的那只手就覆上了她的脖子,微微用力,掐得鄭以晨呼吸困難,臉色漸漸發紅。

寧時凱咬牙切齒,恨不能親手殺了她,話語間手控制不住地用力,讓鄭以晨幾乎感覺自己要被他掐死在這裏!

“鄭以晨,少他/媽故意打扮的跟我媽一樣,想把我擠走?你信不信在那之前我就能做掉你?

你跟我爸媽長得一點兒也不像,別妄想我爸能知道這事兒。就算是你親口告訴他,他也只能當你是個瘋子,一個連腦子都沒有就想變成寧家人的瘋子!”

鄭以晨的臉漸漸發紫,她幾乎快要窒息而亡,于是她拼了命地搖頭,希望寧時凱能停下。

鄭以晨眼下的毛細血管很脆弱,偶爾吐了都能破裂,在寧時凱的用力下,立竿見影,霎時間眼周就起了紅紫的斑點。

寧時凱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的不理智,猛地松了手。

鄭以晨一下子沒了支點,差點跌坐在地上,還是寧時凱伸手拎住了她。

奄奄一息的鄭以晨淚水狂流,眼下的紅紫越來越駭人,她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恨恨地看着寧時凱。

“你以為,你掐死我,會不知不覺?”

鄭以晨十分虛弱,連講話都難,她一字一句地說着,腦海裏全是那天佟越抓住寧時凱推她的手的樣子。

鄭以晨心底有個聲音在哀嚎,佟越,救我。

“我最後警告你一次,反正如果這事兒被發現了跟殺了我沒什麽區別,倒不如我先下手,再等佟越來找我。看誰手快。”

寧時凱說完最後一句話,倏地放開了她。

鄭以晨跌坐在地面上用力喘氣,自己一下又一下用力在胸口順氣,那種幾近窒息的感覺讓她生出了無限的恐懼。

鄭以晨歇了好久,才緩緩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出洗手間。

她的高跟鞋有些踩不穩了,歪歪倒倒地走着,仿佛前路永遠沒有盡頭。明明很近的劇院大廳,她卻覺得自己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好在佟越正站在門口和寧升陽說話,遠遠地見到鄭以晨有些不對勁,邊直接沖了過來,一把摟住了她。

感受到佟越溫暖而踏實的懷抱,鄭以晨才忽然有了安全感。

“以晨?”

鄭以晨看向佟越的眼噎着淚,豆大的淚珠“吧嗒”一下掉了下來,掉在佟越手上,滾燙而炙熱,如烙鐵般烙在佟越心上。

他看到鄭以晨眼下此刻已經紅成一片的肌膚,一口牙幾乎要咬碎。

“寧時凱?”

感覺到懷裏人聽見那個名字時候的微微顫抖,佟越的拳頭越握越緊。

剛剛與佟越聊天的寧升陽也發現鄭以晨的不對勁的,佟越突然如離弦的箭一般沖出去的時候,他便邁着步子,緩緩踱步而來。

“佟越,這又是怎麽了?”

似乎他每次見到這個姑娘,她都十分狼狽。

接着,他聽佟越冷笑一聲。

“寧叔,您的面子再大,也抵不過您兒子那麽用。上次換身衣服的事兒我沒計較,變本加厲就別怪我沒念着您的情面。”

寧升陽眉間一皺,看向鄭以晨。

那姑娘也正望着他,一雙大大的眼睛瀑布似的滾着淚,那委屈驚慌又恐懼的眼神,似乎要望到他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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