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往年過年鄭以晨都是在家和父母一起過, 三人的年夜飯難免顯得有些冷清。可今年, 鄭以晨帶着焦雲住進了佟宅,熱鬧多了。特別是佟阮, 爸爸媽媽回來以後,她更加開朗有趣了,活躍了整個家的氣氛。

時常會人有到佟宅來拜年, 鄭以晨十分難熬,不出去迎接也不好,出去迎接也不好——把她是佟越未婚妻的事情昭告天下, 以後可怎麽辦?

可偏偏只要來人,佟越就像獻寶似的主動介紹。如此兩天,鄭以晨才終于有些忍不住。

“如果別人不問起,可以不用介紹我的。”鄭以晨知道佟越不喜歡自己提起以後的事兒, 便只把話開了個頭。

佟越倒是不甚在意,也不看她, 繼續着自己電腦上的工作:“不介紹也自然有人問。”

鄭以晨心裏覺得別扭, 卻不得不承認他的話是真的。所有人都知道佟家佟越的未婚妻是寧家剛認回的女兒。

昨天晚上有人來拜年,鄭以晨正好坐在沙發上和李君聊天,來人打了招呼過後, 便盯着鄭以晨笑, 問李君:“這就是您家未來小兒媳?”

明明那眼神就是打量, 卻并不讓鄭以晨覺得不适, 這大致是他們圈子裏的人最厲害的地方。

李君自然連連稱是, 從房間出來的佟越也适時過來摟住她的肩膀和人打招呼。鄭以晨只能站在原地微笑不語, 配合他們演戲。

可轉念一想,明明是佟越在配合着她演戲。

新年就在佟越愉快地過去了,鄭以晨仿佛身處了一個世外桃源,摒棄所有的雜念,安心地過着,直到要去看鄭林的那天。

往常總是這個時候去看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可今年要看的,多了爸爸。鄭以晨有些無助,明明做過很多次的事情,只是多了一個人而已,就慌張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佟越開着車,買了些祭奠用的東西,載着他們去了。

鄭林頭七時,是焦雲帶着鄭以晨來的,今天有了佟越陪着,焦雲似乎有些興奮,蹲在鄭林的墓前講了很多。

她拉着佟越,含着淚指給鄭林看,說這是他們的女婿,保護女兒的男人。

佟越也蹲了下來,他沒有見過鄭林,只能從照片上感嘆鄭林和寧時凱的相似。如果他早些見到鄭以晨的父母,大致早就會發現這個那時還未被揭開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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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雲還在對着鄭林喃喃自語:“如果你還在,可能真的不會答應他們的事兒,你多寶貝你女兒呀,生怕她受傷。”

這話聽得佟越心頭一刺,他明白焦雲的意思。他擡眼望見哭成淚人的鄭以晨,伸手牽住了她。

“可是以後不會的,你女婿對咱們童童可好了,家裏人也都很好,你可以放心啦……至于寧先生……”焦雲這時哽咽得厲害,說話斷斷續續:“這孩子不像咱們,一點兒也不像……他要害咱們童童,他很壞……但是、但是你也要保佑他,平安地過這一生……你什麽也別給他,但、但是……一定得讓他安全、健康……”

鄭以晨聽出焦雲斷續的話語藏着巨大的痛苦,那是情與理的戰鬥。無論是寧時凱得逞還是鄭以晨成功,那都是在往她心上一刀刀的用力捅着,那刀上還帶着倒刺,拔出來的時候,連帶着血肉,疼到發顫。

想着媽媽的辛苦,鄭以晨終于忍不住将臉埋進佟越胸口,悶聲大哭了起來。

她多麽自私呀,一想到這些自己恨到骨子裏的人,就一頭紮進報複的堆裏,恨不能讓寧時凱随着爸爸去了算了。可寧時凱也是焦雲的親生兒子,打斷骨頭連着筋的人,他的痛苦,焦雲也會跟着疼。

鄭以晨掙脫佟越的懷抱,在墓前跪了下來。

“爸爸,我做的是對的吧?您不會怪我對吧?我有千萬種理由解釋我這樣做的原因,但我還是怕自己做錯……等我真的做到了,我就會幸福地過我的日子,真的!”

鄭以晨淚水流了滿臉,不停地抽泣着,焦雲看到甚是心疼,拍拍她的背:“你爸爸不會怪你,他只希望你能過得好……”

佟越默不作聲地蹲下,在鄭以晨的頭上輕撫安慰,又對焦雲道:“您放心吧,有我呢。”

焦雲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十分滿意,激動地點點頭:“你看,你女婿都跟你承諾了,你就放心吧!”

鄭以晨回頭望了一眼佟越,欲言又止。

他能給自己什麽幸福呢?就算他現在對她好,也不過是因為愧疚,那樣她又怎麽可能幸福呢?他們之間隔了太多無法跨越的距離,把兩人攔得死死的,他們之間的幸福是再怎樣努力向前奔跑也無法到達的地方。

到後來,鄭以晨跪在鄭林墓前喃喃地說了好久,久到再想站起來時已經雙腳麻痹無力,難以動彈。她求助地去尋找佟越,下一秒就感覺自己被他攬在懷裏。

鄭以晨被佟越小心翼翼地抱起離地,他的動作很慢,輕聲問她:“可以起嗎?”

大致是知道腳麻以後猛地起身會很難受,佟越動作很輕很慢,詢問着她的感受。

剛開始麻勁兒還沒上來,鄭以晨點點頭,咬着下唇:“可以。”

哪知話一說完,腿上陣陣酸麻沖得她忍不住嘤咛出聲,在他懷裏悶哼着。佟越立馬頓住,單腿半跪着把她放在自己腿上,一手攬着她的腰不讓她摔倒,一手撫到她小腿上輕輕揉捏。

鄭以晨當下只被腿上的麻吸引注意,等到麻勁兒過去,這才有些難為情,跳下他的腿自己跺着腳。

“我好多了,謝謝。”

佟越呆愣在那兒,一時間有些沒回過神。倒是焦雲,在一旁欣慰地笑,又過來說鄭以晨:“你這丫頭,真是!”

鄭以晨尴尬地垂眼,眼神不經意地略過佟越有些僵硬的臉,心情有些複雜。

……

年過完後,佟越買了很多東西去寧家拜年,自然,鄭以晨就被送回了寧家。寧時凱還在家,這正合了她的意。

自從鄭以晨來了寧家,寧時凱就一直被派在外出差。寧升陽早已見過他把鄭以晨折磨得眼淚汪汪眼下可怖的樣子,把他派出去出差,大致也是不希望兩人再起沖突。

寧時凱和鄭以晨至于寧升陽,一個是他從小看着長大給了他不少樂趣的“兒子”,一直寵得不行,一時間情感還是處在那個狀态,沒辦法轉換那麽快;一個是親生女兒,有血緣關系,又長久地沒在自己身邊受寵愛,愧疚很濃,怕她被再被寧時凱欺負。

寧升陽很了解自己寧時凱,從小到大最會惹禍,又好幾次見鄭以晨被他欺負,等級立馬分明。鄭以晨是弱者,處于父親的心态和男人的威嚴,他選擇把寧時凱支遠一些,以這樣的方式來保護她。

這一切都讓鄭以晨十分滿意。寧時凱被派出差無法回寧家,對鄭以晨怨氣自是不少。寧升陽又打算隆重地把鄭以晨嫁出去,他更會不滿、憤怒。

鄭以晨不知上一次和蘇婷說的話有沒有讓她産生動搖,便盤算着回去試探一下以後,做自己該做的事情。正好,“盟友”寧詩璇也快回來了。

佟越将禮品遞給王姨,向寧升陽夫婦打招呼:“寧叔,蘇姨。”

“佟越,我們童童去你家裏了沒有給你惹麻煩吧?”蘇婷大致是想通了,佟家對鄭以晨來說,是個非常好的選擇。

鄭以晨聞言撇過頭去,不想看蘇婷那張化着精致妝容的臉。

“我父母非常喜歡她,誇我終于做了點兒正經事。”

寧升陽表情愉悅,似是對佟越的話很是滿意。

“寧叔,年後到了工作日,我們打算去把證拿了,您看行嗎?”

“當然,這種大事兒你們年輕人自己把握。”

佟越表情溫潤,說道:“您是一家之主,總是要和您商量一下的。既然有您的首肯,那我就能執行了。”

寧升陽留佟越在家裏住一晚,鄭以晨聞言頓時緊張起來,她慌張地望向佟越,卻聽他喉間發出的低沉笑聲。

“離她嫁到家裏來沒幾天了,還是讓她多在這邊陪陪您,我多忍忍。”

明明佟越是在拒絕,可寧升陽竟然覺得格外悅耳,他點點頭,不再多留。

鄭以晨送他出門,跟在他身後一言不發。佟越改變得太多了,從前他就像是個傲嬌的王子,從來都懶得跟誰多說一句話。這些年過去了,他變得溫潤如玉、話裏帶糖,不管是誰都能被他哄得服服帖帖。大致是他認清了現實,知道自己該走的是哪一條路。

就像她自己,認清了自己對誰來說都不算是個重要的人,便自顧自地縮進殼裏,自卑又膽怯。

佟越再回頭的表情有些尴尬,鄭以晨還從中發現了些許緊張,便問道:“怎麽了?”

他不敢看鄭以晨的眼,眼睛眨得頻繁:“明天我來接你,我們出去吃個飯。”

鄭以晨覺得他有些反常,狐疑地問道:“我們?”

佟越這才盯着她的眼,眼神卻依舊有些閃爍:“還有一些朋友們,說是過年了聚個餐。”

“唔,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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