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送完佟越回來, 鄭以晨就發現蘇婷站在她房門口等着, 一見到她就迎了上來:“童童。”
鄭以晨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從她回來開始,蘇婷為了親切些叫她就一直在喊她童童。她的內心十分抗拒, 這是鄭林和焦雲給她取的小名。
“媽, 怎麽了?”
“咱們聊聊。”蘇婷握住她的手, 大拇指輕輕摩挲,異常親昵。
“好, 那您進來坐。”鄭以晨輕輕以巧勁掙脫開蘇婷的手,伸手開了門。
兩人在鄭以晨的床上坐下來,蘇婷像是有些興奮, 眼裏閃着愉悅的光。
“你給我的u盤裏的視頻我都一個個看完了,血緣真的是很神奇的事情, 天份也很神奇。”蘇婷撩了撩肩上的頭發:“這個家裏只有我一個人懂舞蹈,你爸爸喜歡看,也願意讓我去看演出, 甚至願意給我把一些著名的舞蹈團請來, 可他不懂。”
鄭以晨垂着眼沉默, 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一個人愛着舞蹈, 我在小時小的時候也送他去學過舞蹈,但他不喜歡也沒天份。直到我看到你的視頻……我一眼就能看出,你是我蘇婷的女兒!”蘇婷的語氣裏滿是自豪:“多虧你的父母讓你去學了舞蹈, 還給你留了那麽多影像資料。”
聽她提起焦雲, 鄭以晨這才微微擡頭, 搭腔道:“我小時候說想學舞蹈, 媽媽就給我報了幼兒園的興趣班。”
“看了視頻我才後悔……如果說你一直在我身邊,跟我學舞蹈,那一定比我現在要強,說不定能拿很多大獎!”
在她們這些舞者眼裏,對舞蹈的熱愛,就一定要一步步往前走,走到最高最遠的地方。
“你的天賦不該只去當舞蹈老師的,我為了一些東西蹉跎一輩子,卻發現離了舞蹈就是痛苦。你還可以跳!”
蘇婷的話讓鄭以晨的不自覺撇開臉,她下意識地抗拒着蘇婷的話,呼吸漸漸急促,她感覺很難受:“我已經不年輕了,當舞蹈老師,也是想要讓有天賦的孩子們走得更遠。”
“我可以請人帶你去試試,就算不能走遠,至少也是圓了一個當舞者的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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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以晨心口一陣刺痛,不得不說蘇婷對她的心态簡直了如指掌,越是愛舞蹈的人越是受不了這樣的話,就像是一顆罂粟擺在那裏,吸引着你伸手去碰。她感覺後背的傷痕一陣陣的如針刺,又疼又麻。
“不用了……我沒有那麽愛跳舞。”
“眼神不會騙人的童童……你有什麽難處告訴媽媽,我知道那種追夢而不得的痛苦。”蘇婷的眼裏忽然蘊了水光,看向鄭以晨的眼神裏帶着心疼:“我真後悔,如果你待在我身邊,我會給你最好的舞蹈環境……”
鄭以晨呼吸急促,渾身血液往腦袋上沖,有些暈暈的:“媽,明天我還要跟佟越出去,今晚還要收拾一下房間,您先上去休息吧。”
收到她的逐客令,蘇婷也不多做糾纏。她站起身來,輕輕留下一句話:“你好好想想。”
蘇婷的話像是魔音灌耳,不停地在鄭以晨腦海裏重複播放着。她的弱點像是被人戳中,血流不止。蘇婷的話吸引力太大,讓她一夜都沒睡好覺,連夢裏都是那些字句,反複不停。
其實在知道自己是蘇婷的女兒以後,鄭以晨無法自控地找到了很多視頻資料,看着蘇婷還未隐退時的舞姿,她也不可抑制地這樣想過。
如果她沒有被換走,是不是就能跟着蘇婷跳一輩子的舞,被蘇婷熏陶着成長,也不會遇到那些阻礙自己繼續跳舞的事情,甚至能在出事以後更好地不讓後遺症那麽猙獰。
可這樣的想法轉瞬即逝,她還是喜歡從鄭林和焦雲身邊長大,喜歡感受着他們的愛成長。
雖然父母對舞蹈都不在行,但是給了她力所能及的環境讓她去學習。這就已經足夠了,比蘇婷還未見到她,就因為她的性別給她判了死刑要好!
鄭以晨一整夜都在做着光怪陸離的夢,一時是她在牙牙學語的時候面前的人是蘇婷,一時是大火裏佟越把自己救了出來,一時又是自己一個人走在荊棘叢裏,渾身是血。
第二天一早,鄭以晨看着自己微微浮腫的眼,去冰箱拿了些冰塊敷上。
雖說都是她認識的人,可聚餐怎麽也不能頂着這雙腫眼去,更何況,這是他們确定要結婚以後第一次去見那些同學們。
這幾天天氣不錯,冬日的陽光暖暖地照在人們的臉上,鄭以晨穿着雪白的羽絨服,襯得她更加白淨。
倒是佟越,鄭以晨看見他的時候,微微有些驚訝。不知為什麽,他忽然在襯衣上戴了個領結,正經中帶了些許小俏皮。這可不是他的風格。
“今天有什麽重要的事兒嗎?”鄭以晨坐在副駕駛上頻頻回頭看他,終于忍不住,狐疑地問。
“沒。”佟越惜字如金,兩眼直視前方,專心開車。
“那是……有什麽人要來?”鄭以晨有些緊張,生怕是她想象的那個人。
“沒有啊。”
知道不是黎笙會來,鄭以晨放了些心,可卻一點也沒有放松的感覺。佟越很奇怪,她能感覺到。
兩人來到酒店,鄭以晨被佟越領着上樓,走廊盡頭的包間裏已聽見有嘈雜的聲音,看來人還挺多的。
可越是走近,聲音卻越小,鄭以晨隐隐覺得有些什麽事兒要發生,回頭望向佟越,他正皺着眉吞咽口水。
佟越推開包間的門,鄭以晨剛踏進去,“嘣嘣”兩聲巨大的響聲在耳邊炸開。
鄭以晨吓了一跳,下意識抱着頭尖叫着往佟越懷裏躲,被他一把摟在懷裏。還懵着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鄭以晨下一秒就聽見周圍人群的起哄聲。
“喔~喔!”
鄭以晨從佟越懷裏鑽出來,她這才發現,包間內的窗簾被拉上了,裏面只有無數蠟燭的光。引入眼簾的是滿地的玫瑰花瓣,熱情似火灼着她的眼。房間中央的地上是蠟燭擺成的心形,裏面是用玫瑰花瓣擺成的“i love you”字樣。
各種顏色的心形氣球貼在牆上、懸在天花板上。正對面的牆上,還有用一朵朵玫瑰擺成的“以晨,marry me!”。
這突如其來的一切讓鄭以晨懵在原地,腦子裏一片空白,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多俗啊,可是……
一邊的瞿寧大聲笑道:“以晨啊!我還妄想着給你介紹男朋友,難怪都沒成,原來是有守門員!”
鄭以晨回頭看去,佟越的同學及家屬們站在兩旁,手裏的熒光燈牌寫着“嫁給他吧”、“will you marry me?”、“我愛你”……
還有……焦雲……
鄭以晨愣愣地看着媽媽拿着一束巨大的玫瑰朝着他們走來。
焦雲把玫瑰交給佟越,眼睛微微濕潤:“我竟然還做幫兇……行了,來吧!”
“媽媽……”鄭以晨諾諾地叫到。
“童童,別怪媽媽叛變啊!”
鄭以晨被佟越牽着來到房間中央,被佟越一把抱起,放進蠟燭擺成的愛心裏,看着自己的腳踩在中間的玫瑰花瓣上,竟然有些心疼“i love you”的字。
“童童……”
鄭以晨隐隐明白發生了些什麽,此刻才開始有緊張的感覺。她怎麽也想不到,佟越竟然會向她求婚。
鄭以晨眼睜睜看着佟越在自己身前,單膝跪地。他神情的眼光,差點讓她深深陷進去。
“童童,那時沒能牽着你的手告訴所有人你是我的女朋友,抱歉。今天我就要在所有人的見證下,求你可以嫁給我。”
鄭以晨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上次校慶的時候,她眼巴巴地希望他能在所有人面前公開他們的關系,可因為黎笙的出現,他放開了她的手,也并未開口向任何人提起。
想起那時的心痛,鄭以晨感覺自己的眼眶漸漸升溫,鼻尖的酸楚終于把她的淚給刺激了下來。
“我們兜兜轉轉,繞了一圈又一圈,我這麽多年都沒能在你身邊陪着你,是我的錯。所以,我希望用我以後的日子,用我加倍的好,把這幾年你的孤單和辛苦都補回來。”
佟越忽然頓了頓,半天沒有說話,周圍的氣氛忽然凝結了起來。
接着,就看佟越憤怒地轉過來對着杜承昇大罵:“拿過來!”
杜承昇這才從剛剛佟越的“深情告白”裏抽離出來,想起自己的任務:“哦哦哦!對不起對不起!”
看着杜承昇急匆匆地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遞給佟越,鄭以晨破涕而笑。
一旁的馮濤對着杜承昇的屁股就是一腳:“智障嗎你?”
“沉浸在感人的氣氛裏無法自拔,從沒見他一口氣說那麽多深情的話!”
杜承昇的話讓其他人都笑了起來,瞿寧補道:“佟越說深情的話幹嘛給你聽見啊?”
他們的對話緩解了鄭以晨的緊張,卻讓佟越的手更加不穩。
好不容易才打開首飾盒,将鑽戒遞到鄭以晨面前:“童童,嫁給我!”
鄭以晨的淚再次奔湧而出,像是決堤的水,一遍遍沖刷着她的心。日思夜想那麽多年的男人,正單膝跪在自己的面前,說着令人深陷的情話,做着讓每個女生都倍感幸福的事情,她該多激動呀!
耳邊傳來朋友們整齊的起哄聲,鄭以晨大口呼吸。
“嫁給他!嫁給他!嫁給他!嫁給他!”
鄭以晨終于用力的點頭,從剛開始的遲疑,到後來的頻率加快,她伸出手,看着佟越顫抖着把戒指帶在自己的無名指上,終于忍不住一把撲進他懷裏,哭出了聲。
是因為感動嗎?是因為高興嗎?
都有,可讓她嚎啕大哭的是,大致這輩子就只能聽見這一次了。他們終将分離崩析,終将分道揚镳,他不過是因為愧疚而補償自己。
補償他沒有在校慶時堂堂正正牽着她的手說這是他女朋友,補償他讓她這麽多年獨自痛苦。他認認真真地用自己的行動在做他們說好的事情,說要結婚,不管真假,都讓她感受到整套的程序。
“我愛你。”
耳邊傳來佟越低沉悅耳的聲音,鄭以晨多希望,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