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眼看張顯宗又為她挨了搶,岳绮羅又驚又氣,轉身一槍解決掉窮追不舍的殺手,洩憤的在那人身上砰砰砰多開了幾個窟窿,打到□□空膛才罷休。張顯宗的身體沉得很,她拖也拖不動。像拖着幾十年前變成行屍的司令官張顯宗那樣,她急了一身汗。
“張...唐山海,你快給我起來!”
唐山海挨了那一槍,子彈陷在左臂裏鑽了個大洞,血止不住的流,痛得他汗濕襟衫,意識也有些許模糊。隐約聽得岳绮羅喊他,便勉力借着她的臂膀站了起來,踉踉跄跄的向前跑去。
岳绮羅心下一橫,豁了出去。從衣襟裏抖出身上所有的紙人,手上捏了個訣,叫那些紙人一股腦全向最後一個目标湧去。那停在路邊待命的汽車夫見街上大亂,早棄了車子跑出來。岳绮羅奪過唐山海手中的槍,胡亂幾槍崩了那人持槍的手,拖着唐山海向前踉跄着走。
“炸彈...”唐山海空出兩根手指扯她袖口,“那人手裏有手榴彈...”
岳绮羅單手捏訣,紙人須臾便将手持手榴彈的人團團裹住,拉了線的手榴彈來不及扔出,在他手中轟然炸開。
她拖着唐山海,只覺壓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越來越多。眼看面前就是行動處的大門,她仗着身邊扶着個靠臉當通行證的長官,就不管不顧的向裏闖。
“什麽人!”幾排槍管齊刷刷舉向她。
“這是...唐隊長?”
“你們唐隊長中了槍,都少廢話!把他扶到辦公室!”岳绮羅氣的很,這些人只會虛張聲勢,做起事來手腳卻這麽不利索。
“那...快、快送同仁醫院啊!”
“送什麽同仁醫院,這外面又是打槍又是爆炸的,你有命把他送出去嗎?”岳绮羅牙尖嘴利的,倒唬住了一衆人,“打電話給同仁醫院,叫他們派輛結實點的車來。”
唐山海眼前一陣陣發黑,暈眩間隐隐覺知自己過了行動處大門,被幾個人攙進了自己辦公室,俯卧在沙發上。
“愚蠢!”岳绮羅伸手去堵傷口,流了一手熱血。她幾十年沒吃過人肉,乍一聞到血腥味,餓的眼仁發綠。“你為什麽要擋那一下?!”
“總...不能讓個姑娘挨槍...”唐山海正在失血,嘴唇也沒了顏色,“我受過訓練...總能多抗一會...”
“你不怕我是借刀殺人,來要你的命嗎?”
Advertisement
唐山海勉強笑了,“我這條命,不值得如此大費周折。”
“子彈還陷在肉裏,”岳绮羅按住槍傷創口,“疼嗎?”
“嘶——”唐山海說不出話來。
“啧,閉眼。”岳绮羅手上捏了訣,兩指指尖點住他後腦,攝了他的魂魄去。
唐山海意識轉醒時,自己左手臂的子彈已被取了出來,血淋漓的擱在一旁茶幾上。左手臂的痛覺也慢慢蘇醒,像一滴水中的墨蔓延開。
唐山海吸着氣問她:“麻藥?”
“恩,麻藥。”岳绮羅悄悄舔着手心的血,從大褂上扯下條布給他纏上,心道糊弄他一時便是。
“唐隊長!同仁醫院的車來了!”唐山海的副手在門外慌裏慌張的敲門。
“去醫院吧。”岳绮羅伸出一只手,讓唐山海扶着她的手臂站起來。她一雙瞳仁烏黑油亮,竟是冷靜異常,絲毫不像剛經歷過一場刺殺的模樣。
唐山海心中有千百個疑惑想問出口,浮浮沉沉間,百般疑惑都郁結在一起,問不出口。便被人攙了去,昏沉沉的上了車。
他再醒來時人已在同仁醫院的病床上,窗外天色沉郁,不知過了幾個時辰。他兩手臂上都挂了藥水,覺得很不方便,就想拔掉右手臂上那根針管。
“別動,那是嗎啡。”
唐山海沒想到屋裏竟還有人,艱難的擡起頭查看。岳绮羅不聲不響的坐在病房角落,也不知坐了多久,身上倒換了條月牙白的小旗袍,還沾着些許血跡。
她從椅子上走下來踱到唐山海邊上,以指背探了探他額頭,竟發燒了。發燒的時候最容易被人攝去魂魄,唐山海的一縷魂魄在他眉心飄啊飄的,她輕輕一勾就能收進掌心。像他這樣毫無防備,遲早有一天叫哪個吃人魂魄的鬼魅吞了。岳绮羅恨恨的伸出拇指,啪的把那縷魂魄按回他軀殼。
唐山海經她這一按,神智倒清明了不少。岳绮羅那張沒表情的小臉晃在他面前,像在心裏咀嚼着什麽。
“你不想知道我的情報來源嗎?”
“你會說嗎?”唐山海笑了,“不想。”
“那...你不怕我害你了?”
“我這副樣子,半條命都握在你手裏。”唐山海艱難的撐着單邊手肘,試圖讓自己坐起來,“你若想害我,我哪有招架之力?”
岳绮羅背對着他,拿手擰着衣角。這話叫她想起自己從鬼洞裏救張顯宗出來時,他沒說話,一直看着她。她從沒見過有人這樣看她,以往與她打照面的人眼神要麽恐慌,要麽癡迷。像那樣看她的,張顯宗是頭一個。
她轉過了身,想看看唐山海的眼神。唐山海是個十足冷靜的人,臉上向來波瀾不驚,大廈崩于眼前也不過眉頭微挑。他之前懷疑她、提防她的眼神是冷靜的,現在中了槍,躺在病床上的眼神也冷靜的很。她有些失望,這不是張顯宗的眼神。他還是沒能想起來她,也沒有愛上她。
“有人來了。”岳绮羅話音未落,病房的大門已被人推開。唐山海擡眼望去,是畢忠良走了進來。
“處座。”
“醒了?”畢忠良瞟了眼一邊站着的女孩,“下午來的時候你還沒醒,你堂妹在這守了你幾個時辰。”
堂妹?唐山海瞥了眼一邊乖巧的岳绮羅,心下了然三分。這小女孩倒很會演戲,畢忠良的前腳還沒踏進門檻,她已換上一副凄切的受驚表情。
“好了,你堂哥這不是無大礙嗎。”畢忠良看這小姑娘的樣子好笑,到底是沒見過世面,“出去吃碗小馄饨吧。”
“好。”那姑娘接了畢忠良手裏的零錢,笑的一臉甜美。
“勞煩處座了。”唐山海勉力支撐着坐起身。
“你養傷要緊,我走了。”畢忠良擡眼打量他,“你堂妹是來上海探望你?”
“她來上海讀書,我替她接風。回來的路上遭了埋伏。”唐山海苦笑,“這年頭不太平,我早叫她一個小女孩不要四處亂跑。”
“小孩子愛新鮮,也是難免。”畢忠良眉頭一松,“你近日也注意些吧,別叫軍統再抓了空子。”
眼看畢忠良走出門去,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唐山海也放下懸着的心。他實在是賭了一把,摸不清畢忠良知道多少底細,也摸不清那神秘姑娘的來頭。好在兩相配合下,竟天衣無縫。
“剛剛多虧了你,”唐山海低頭笑了,“你演技不錯。”
沒有人回答他,病房裏安靜的出奇。
他四下環視一周,不知何時,那岳姑娘已不在房間裏了。
莫不是真去吃小馄饨了?
自打唐山海中槍養傷以來,岳绮羅便天天拎了只半死不活的雞鴨來敲無心家的門,說是要跟無心的相好學煲湯。又帶着這個酥那個糕的,拿出她當年哄月牙收留她的套路,哄得無心相好直把她當妹妹。無心在旁邊看了幾天,摸透了岳绮羅的套路。
“我說岳绮羅,你是不是每天借着煲湯的借口,來蹭我相好煲的湯帶走啊?”
岳绮羅又堆出一臉假惺惺的甜笑,嬌嗔道:“無心,你說什麽呢,我是真心想學煲湯啊。”
“我相好在廚房忙活,你把這套都給我收起來。”
“哦。”岳绮羅登時收了笑,“是啊,叫你猜中了。”
“一碼歸一碼,我相好這堪比上海大飯店的手藝,你天天蹭她借花獻佛,是不是得給點意思意思啊?”
“借什麽花,獻什麽佛啊。”岳绮羅拈起一塊紅绫酥,一臉坦然。
“你敢說你這湯不是帶去給張顯宗喝的?”
“我那是怕他營養不良斷了氣,我還得再費功夫去找下一個。”岳绮羅塞了一嘴紅绫酥,“我幾百年沒煲過湯了,一個凡夫俗子,他不配。”
“啧啧啧”無心嫌棄的搖頭,“話說回來,你這每日帶回來的雞鴨都這麽沒精神,不會是病的吧?”
“你胡說!”岳绮羅瞪着眼睛,努力把嘴裏的糕點咽下去,“都是好好的,被我吸了精氣而已。”前日嘗了唐山海的血,勾起了饞蟲,只得上集市裏買雞鴨的小販哪裏吸點精氣填肚子,順便拿回來煲湯。
“我要走了。”她抹了抹嘴角的點心渣,拎起桌上的烏雞湯盅,“你要是嫌棄那雞鴨不精神,我明日拎幾塊排骨來就是了。”
“不必了,我希望你明日不要來了。”無心毫不留情面。
然而岳绮羅仍當他說的都是耳旁風,拎着小湯盅悠哉的出了門。
作者有話要說: 附言:今天瓶頸的比較嚴重,因為看了麻雀中的唐山海,覺得應該改一下我的設定,于是删改了幾遍。加之推動劇情的梗不夠,苦思冥想了一會。
關于中彈這部分,我認為現在的電視劇中都極大地削弱了子彈的效力。按照正常人的體質來說,中了幾槍還活蹦亂跳是幾乎不可能的事,只消一槍就足夠讓一個大男人疼的站不起來。唐山海是凡人,身上沒有外挂,所以我按照正常人的反應來寫他,就寫成了這樣。
當然,也許我之後剎不住閘亂寫,也說不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