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1947年重慶
沈兼離覺着今日很是倒黴,一來是陪都今日的天氣又陰雨綿綿,攪得人心情也早。二來是他一大早來了辦公室,就有人來求他幫忙,要他去請此地一個大人物幫忙。派來的人還說了,多少高管去求哪位人物都沒用,人家指了名,說非要沈師長去不可。
沈兼離便心中納罕了,他是軍中出了名的丘八,雖是黃埔出身,托了同學和一些戰功的福,也做到了師長這個位置。可前幾年的那場大戰後,他便不再參與這些正事,成日頂着個上校軍銜混吃等死,同一級出來的同學大多已經做到了少将,念在多年公事的情誼上,也就由着他胡鬧。
只是今日怎又把他搬出來?
推脫不得,沈兼離只好認慫,照着地址便找了過去。聽人說這位人物姓岳,經商發家,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起來的,可謂是黑白通吃,手握巨富。如今前線吃緊,黨國也不得不硬着頭皮去找他借錢,撥款給弟兄們發津貼。
只見那地方七拐八歪,竟是在山上的一處宅邸。重慶地形複雜,以長江為底,整個是一個盆地,那宅邸便安置在盆邊上。遠遠看去,是一處式樣古舊的大宅子,三進三出,仿的還是前朝樣式。
還沒靠近那處住宅,自己的兩個副官便被人扣了去,連沈兼離也被人用黑布口袋罩了頭,這才被人帶進住宅。他心中憋火,又不敢發作,只得随着他們一步步往前走。
剛跨了門檻,一股子英國玫瑰的香氣便鑽進他鼻中,等到進了二門,香氣又變成了法國香水。沈兼離跟着香氣走着,便進了大堂。此處的香氣又變了,是沉香屑的味道。
他專心去聞那沉香時,膝蓋窩上被人踹了一腳,猝不及防,跪在了地上。他正要發作,頭上的黑布袋子被人取了下來。一個冷冽的女聲從他前方傳來:“擡頭,讓我看看你的臉。”
沈兼離應聲擡起頭,愣住了。
眼前擺着一張黃梨木軟榻,後面一張屏風,畫着雅致的斑竹。兩個小丫鬟舉着團扇去扇那銅香爐的煙氣,穿着雪青緊身襖子,白地平金馬甲,翠藍窄腳袴,還是紅樓夢裏的打扮。軟榻當中橫卧着一個女子,說是女子還嫌老,當說是少女才對。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生的楚楚可憐,神色卻傲得很。燙了時髦的手推波紋頭,長發盤成低髻,塗了桑子紅的唇脂。一身黑金旗袍,披着條麻紗披肩,手中夾了根香煙,煙霧缭繞。見沈兼離看得呆了,便勾唇一笑,聲音倒比她外表成熟幾分。
“張顯宗,我就知道。你總會來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