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逼迫

一家人相互看了看,洪老爹率先開口,“上次說的是氣話,這大丫頭要嫁人,哪能沒有娘舅送花轎的,說出去別人怎麽看大丫頭,以後在婆家還怎麽擡頭做人?”

姑娘成親,連舅家都不來相送,那是不吉利的,是大不孝,洪老爹顧忌女兒們,便是再讨厭妻子的娘家,也不得不為孩子們打算。

杜氏看了眼丈夫,嘆口氣,轉身去開門,門口站着郭氏,杜大舅扶着一個老妪站在後面,旁邊還有一個暗紅色長袍的矮胖男子,眼睛都快被肉擠成一條縫,獐頭鼠目的正腆着肚子,伸着粗脖子往裏瞧。

“娘,您怎麽也來了?也不怕人提前告知女兒一聲,我也好派人去接您。”杜氏理也不理郭氏,伸手就從自家大哥中接過那老妪,沒想到自己的娘也會跟來。

杜老太将她的手甩開,幹癟的魚唇嘴一張一合,“哼,大花,你現在是翅膀長硬了,連娘家都不放在眼裏,我問你,一路過來,聽見街坊們都說蓮笙大丫頭訂親的事,你可有派人通知我們,要不是今天上門來,都還不知道有這回事。”

“就是呢,大姑子這事做得太不講究,哪有外甥女訂親自家親舅不在場的道理,說破了天這就是大不孝。”郭氏将婆母扶過去,得意是看了一眼杜氏,哼……上次将他們趕出去,這回說什麽也要将面子奪回。

洪老爹的臉色黑的能滴水,但也不能不顧杜外婆,忙将人往裏請,一邊招呼,“岳母要來,也不提前說聲,大舅哥這事可沒辦好。”

“行了。”杜老太老樹皮般的臉一沉,“別扯東扯西的,我只問你洪大,有沒有将我們杜家放在眼裏,這蓮笙訂親這麽大的事,我們居然都不知道。”

“事情發生得太急,這不正準備去岳家行禮呢。”洪老爹深吸一口氣,自家岳母的脾氣他是知道的,最是個剛愎自用,只聽花言巧語,凡事不講理的人。

杜老太一擺手,打斷他的話,“哼,我們可沒有答應,行什麽禮?再說,聽說你們給蓮笙找了個窮夫子,這哪成,咱家蓮笙這長相,那可是要做貴夫人的,那門親事我不同意。”

她話音一落,杜氏急了,“娘,都已換過庚貼,如何還能退掉。”

郭氏馬上插口,“怕什麽啊,蓮笙不是已經退過一次親,再退一次又何防。”

杜老太點點頭,“是這個理,你們也別擔心蓮笙不好嫁,人我都給找好,大力啊,過來。”她對着那矮胖的男人一招手,那男人腆着肚子就湊上前,小眯縫眼骨碌碌地亂轉,老聽說這洪家的大丫頭長得跟狐仙似的,怎麽來半天都沒見人?

“…喏,這是我給咱們大丫頭找的人家,我們鎮上的殺豬的屠夫,家中有四進的大院子,每日裏不說是銀錢,便是那油水一年四季就不會斷,蓮笙嫁過去是吃香的喝辣的,還能顧到娘家及親戚。”

蔣屠夫聽得杜老太這番誇,将肚子是挺得更高,只把洪氏夫婦氣得張口結舌,裏屋裏的兩姐妹也聽見杜老太的話,常樂氣得直磨牙,這個外婆,每回去她家裏,都把好吃的東西藏起來,生怕她吃了,那葫蘆表姐欺負她,都當做是看不見。

郭氏聽見婆母将來意挑明,說話更加無所顧忌,“大姑子,不是我說你們,這凡事啊還得靠娘家,你看就你們家蓮笙那個壞名聲,嫁給個夫子還不得一輩子窮困死,關鍵時候還得娘家出面,這不找來多好的女婿啊,你趕緊的…将之前訂的那門親給退掉。”

“妹子,就是呢,蓮笙丫頭是你嬌慣大的,受不得半點苦,這蔣家後生,可是能賺錢得很,蓮笙嫁過去,保證半點不用操心。”杜大舅也跟着一起勸,說着還将那蔣大力往前拉,讓洪氏夫婦好更加看仔細。

洪老爹氣得半天才開口,“我們家大丫頭的親事已訂,就不用岳母和大舅子操心,這蔣家後生既然如此出色,那你們就留着自己當女婿吧。”

“那哪成,”蔣屠夫叫起來,杜家的姑娘長得太寒碜,自己有錢有本事的,要找就找個美嬌娘,再說他都不嫌那洪家大娘子名聲破,這洪家還拿起喬來。

杜老太将手裏的拐杖一頓,“好了,扯到葫蘆身上做什麽?人家看中的就是蓮笙丫頭的模樣。”又對着杜氏說,“我這當外祖母的連外甥女的主都做不了嗎?還是你杜大花現在翻臉不認人,看不上自己的娘家?”

杜氏定定地看着自己的親娘,從小到大,家裏的髒活累活都是她幹,從來沒有吃過飽飯,有點好吃的都緊着哥哥吃,有一年寒冬臘月的,大雪都要封山,就因為哥哥想吃魚,她就得冒雪出門,河裏都結上厚厚的冰,她一個姑娘家根本就砸不開,幸好碰到路過的公爹,替她從冰水裏弄出兩條魚,才免了自己的一頓打。

也正是那次碰面,讓公爹有了恻隐之心,替丈夫聘了自己,娘得了銀錢,才對自己好起來,她看着那矮胖流油的男子,不知這次娘又收了人家多少銀錢,巴巴地上門來賣外甥女。

杜老太被自家女兒看得發怵,“死丫頭,嫁人後膽子肥不少,敢這樣瞪老娘。”她舉起手裏的拐杖就往杜氏頭上砸去。

洪老爹趕緊護住妻子,拐杖結結實實地打在他的背上,杜氏擡起頭來,不發一言,徑直往屋裏走去。

郭氏大叫起來,“反了天了,這是不孝啊,連自家親娘的話都不聽。”

“哼,不聽也得聽,我是她親娘,大丫頭和蔣後生的親事就這麽定了,趕緊訂個日子,将人娶進門。”杜老太氣呼呼地看着洪大,對着那男子說道,“大力,這親事老婆子應了你,就一定作數,說到天皇老子那裏,我也是她親外祖母,她敢不應,你就來找我。”

聽到這句話,那男子高興起來,滿面油光地咧開嘴笑,“有您老這句話,外孫女婿心裏可就放心了,您放心,往後蓮笙進了門,大力一定好好孝敬您老,保管您老一年到頭大肉不斷。”

“知道你是個孝順的,外婆心裏高興。”這話也說到了杜老太的心上,便是那郭氏,也喜得直樂,一年到頭不斷的油水,想想都流口水。

洪老爹死死地盯着這一家人自說自話,不一會兒,杜氏從裏面出來,手裏提個包袱,對着丈夫跪下去,“他爹,嫁與你多年,淨添麻煩,若不是我娘家,你也不會敗光家産,現在居然還要被逼着賣女兒,是我洪大花對不起你,今日自請下堂,望你好自珍重。”

轉身對着杜老太,“娘,我是個沒用的,你也不用逼我們,我這就跟你家去,從此這洪家的事你便沒有插手的道理,這下您滿意了嗎?”

杜老太一拐杖砸在她的頭上,“你個做死的丫頭,跟我家去幹什麽,不過是讓你家蓮笙嫁個好人家,你這要死要活的是要逼死你老娘啊。”

“是娘你要逼死我,還要害死我女兒,人間大孝,我洪大花自問沒有違背任何一條,不知娘親為何要如此待我。”

杜老太看着長跪不起的女兒,那沒用的女婿也不拉,反而一起跪下,她枯瘦的手指一伸,“你……好,好你個洪大花,反了,反了……”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指天罵地的哭起來,“老頭子哎,你死得太早了,也不看下你的好女兒啊,這是要逼死樣娘啊,嫁了人就翻臉不認人,連親娘上門都趕哪。”

“娘啊,你真是我的親娘啊,上門來逼死女兒啊。”杜氏也學着她娘的樣子,癱坐在地上,抹開臉就哭起來,事到如今,親娘不給活路,她是豁出去了!

杜老太從指縫地瞄見自家女兒也撒起潑來,立馬不幹,這死妮子學得倒快,她同手同腳地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大花,你也別給娘來這招,你別忘了你可是從我肚子裏爬出來的,有個幾斤幾兩為娘的心裏清楚的很,我這就家去,你家大丫頭和大力的事情就這麽訂了。”

見自己娘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杜氏也不多餘話,背着包袱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後面,反正說什麽也不能讓蓮笙嫁給這個叫什麽大力的,一行人出了門,那大力還不停地回頭張望,期望那美人能露個面。

洪老爹氣苦,追了出去,那杜老太見杜氏果真打定主意跟她回去,氣得将拐杖舉起,狠狠地打在她的身上,只任憑如何打罵,杜氏不回手,也不還嘴,木無表情是跟在後面。

回頭見丈夫追出來,對着他作口型,“保重。”

頭發都快要花白的漢子見狀,眼淚流了出來,可親娘教訓女兒,他一個做女婿的哪能去幫忙,再說總不能真讓他們将大丫頭嫁給個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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