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失心瘋
自那天過後, 霍風又開始忙起來,蓮笙覺得嫁人以來, 世家主母該操心的,她是半點心都沒有操上,凡事都有人幫安排得妥妥當當,宮嬷嬷為人自是不用提,便是柳嬷嬷做事, 也頗合她的心意。
想着風哥哥說的, 她可以萬事不用管,只要将他侍候好就行,她的臉如火燒雲般, 心裏直唾, 原來他的侍候指的是晚上那種事,好羞人!
此刻她坐在長亭中, 臉上紅霞如霓,微堕的發髻只堪堪地插着一支蓮花玉簪,越發顯得庸懶, 斜靠在軟墊上,悠然自得地喂食湖中的錦鯉,看着湖中搶食的魚兒,玩心大起,纖纖玉手故意将那食兒丢遠,宮嬷嬷看着她如此天真的一片,啞然失笑, 眼中悵然若失。
湖邊的水榭長廊上,一身比夾的柳嬷嬷疾步走來。
見着她,恭敬地彎腰行禮,“王妃,常國公府世子夫人來訪。”
“哦,”蓮笙将手中的餌食往湖中一丢,坐直身子,正色道,“快請。”
不一會兒,一身紫貂毛鬥篷的楮氏便在柳嬷嬷的引路下,走進亭子,楮氏臉上帶着笑意,也不與她客氣,徑直坐在她的對面。
“還是王妃會享受,看看這湖水,亭子,多雅致。”
楮氏一邊贊着,一邊打量湖中的蓮蓬,贊嘆不已,“王府中的這池蓮子,不知讓多少人羨慕,如此萬物蕭條之際,還能見着這樣的綠意,真真是美哉。”
蓮笙一笑,親自為她斟上茶水,“趙夫人若是喜歡,可以常來玩耍,今日裏也可以采些蓮蓬帶回去。”
“這可是你說的哦,那我可就不客氣了,正好家中的兩個小子天天吵着吃蓮蓬。”
楮氏說着自己笑起來,她也說不上來為什麽,見着這攝政王妃便覺得投緣,雖是她是礙于身份存心相交,可若能合乎心意,當然再好不過。
“那可要多送兩筐了,就當是給兩個世侄的。”蓮笙也笑起來,身後的宮嬷嬷趕緊下去安排人采蓮,不一會兒,就見湖中泛起幾片輕舟,頗有幾分詩意。
聽着楮氏都已育有兩子,蓮笙有些感慨起來,五年前,楮氏才剛生完長子,可惜自己一直無緣得見,沒想到現在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
湖中的水氣氲升,采蓮的小船游蕩在其中,隐約能聽見甜美的歌聲,細耳聽去,正是采蓮曲,亭子裏熏着暖爐,外面圍着一層輕紗,風一吹起,輕紗飄起,如入仙境。
楮氏驚嘆着,收回目光,看着蓮笙,見她裹着紅裘大鬥篷,越發襯得小臉瑩白如玉,那氣色粉得如三月的桃花,怪不得如今京中很多人都在私底下打趣,說攝政王以前不是不近女色,是看不上凡間的女子,如今被天上的仙女勾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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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這模樣,美目盼兮,可不真真是個仙子!
蓮笙見她眼神越來越不對,不自覺地伸手摸下臉,含笑問道,“趙夫人為何如此盯着我。”
“瓊花迷得人自醉,王妃莫怪,實在是王妃的仙姿世人難以抵擋。”
楮氏俏皮地回道,不期然是看着蓮笙臉上的霞色更勝,她才開懷大笑。
蓮笙假裝生氣道,“趙夫人怪會打趣,怕不是專程上門來打趣我的吧。”
“那倒不是,我是為那踏雪尋梅詩會而來,前幾日,我也收到了那姜縣主的帖子。”楮氏這才正色起來,将今日的來意一說。
蓮笙一聽,淡淡一笑,“詩會?那姜縣主也給我下了帖子。”
“正是,我正為此事,姜縣主請我做上賓,我這才知此屆詩會,她邀請你我二人作為詩詞的評定人,所以我才上門來請教王妃。”
“哦,原來如此。”蓮笙心中譏諷,垂下眼簾,送帖子時,姜蘊雪可沒有告訴自己是要去做評定人,她還一直以為是去賞花的。
楮氏聽見她的低語,心下有些明了,不再言語,女子之間的勾心鬥角不過就是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可往往這些小事,到關鍵時候,便如無形的殺人利刃。
“王妃可能不知這個詩會的規矩,評定人有時是不讨好的,總會落下埋怨,我是個臉皮厚的,到時候這壞人就讓我來做吧。”
蓮笙對着她笑笑,“趙夫人有心,既然姜縣主邀請了我,那我怎麽也會給她個面子。”
說完和對方兩人相視一笑,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楮氏心中擊掌,這攝政王妃不簡單,姜縣主的那個心思,旁人可能不知,但是她可是窺得一二,看來,這王妃是個通透的,只不過一句話,便能想到其中的關竅,見來意表明,便拉着其它的事情閑扯着。
兩人不由得說到常樂和趙郡主的身上。
楮氏抿口茶水,啧啧道,“王妃,你不知道,若不是長公主攔着,我這小姑子都能住到伯府不回來,兩人簡直好成一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也是你們郡主不嫌棄,對我們常樂擡愛。”
“那倒不是,洪二小姐為人率真,待人真誠,就連長公主都對她贊不絕口。”
楮氏連連搖手,常樂為人率真,是真讨人喜,大長公主自小在宮中長大,見過太多的爾虞我詐,後院陰私,最是稀罕人間真性情,洪二小姐算是投了她的眼緣。
蓮笙見她說得不似作僞,想着姑母的脾氣,就偏愛女子爽利不計較的性子,便如楮氏,于是笑道,“替我多謝長公主。”
“這有什麽謝的,不過是各人的緣法。”
兩人正閑聊着,便有下人來報,王爺下朝回府,趙世子也上門來了。
蓮笙不禁揶揄地看着楮氏,只把楮氏看得個大紅臉,輕啐她一口,誰笑話誰啊,如今京中可是私語下在傳,王爺是夏朝寵妻第一人。
“說到寵妻,現如今京中第一人當屬我們王爺,聽說…王妃下轎門從來都沒用過腳,都是王爺親自抱的,王妃與我說說看,可有此事?”
楮氏口中的話脫口而出,然後帶着笑意緊緊地盯着蓮笙的臉,卻見蓮笙雖有些羞意,但卻是從容地站起身,臉色不變,輕扶衣裙,将有些褶皺的地方抹平。
“嘴生于他人之身,話也由他人說,至于真假…”她頓一下,看着楮氏笑道,“就是真的又怎樣?本妃就不信,難道世子夫人不想如此,天下女子不想如此!”
“哈哈”楮氏大笑起來,“王妃言之有理,我也最煩那些明明心中恨得不行,卻還要裝大肚替夫君納妾的女子,這樣的賢良做給誰看?夜裏躲在被子裏哭又有誰憐憫!”
“不瞞王妃說,若是我們家世子敢納個小的,哼,我必不輕饒,我可不管什麽女戒女德,直接帶着孩子和離回娘家。”
楮氏說着,眼中閃過厲色,她出身東城楮家,楮父乃當世大儒,可她卻不是那讀傻書的呆女子,這賢良淑德四字,可不能按着字面上的意思死守,但看人怎麽用,便是她将世子管得緊,京中又有誰敢多說半個字。
“趙夫人好大的口氣,這是吃定趙世子了,可憐的趙世子…”蓮笙裝作惋惜的樣子,惹得楮氏連翻白眼,兩人笑鬧着,走出亭子,這一打鬧,關系好上不少。
正沿着長廊往回走,迎面走來兩位身材修長的男子,一青一白,青衣的是霍風,正直有度,行走帶風,白衣的是趙珩,風流倜傥,臉上挂着笑。
蓮笙有些小小激動,成親那日,聽說表哥也來了,可惜她沒見着,這個表哥,前世可是對自己非常好的,溪客宮中的小玩意,大都是他掏換來的,那些街景趣事,也都是聽他說的。
那時候自己最盼望的便是表哥随姑母進宮,自己體弱,不能出門,可卻最是向往那外面的生活,表哥那時就與自己說,他将來要游遍大江南北,将那各地風土人情,撰寫成書,她就是第一個讀者。
可惜,少年時的夢想總是那樣天真,看着現如今的表哥,已無當年的青澀,飛揚跋扈的性子也磨平,臉棱平和得如世間的多數男子。
趙珩朝蓮笙行禮,楮氏也屈身見過霍風,四人錯開,夫妻歸位。
不期然的,趙珩的目光一直偷瞄着蓮笙,她的長相讓趙珩啧啧稱奇,難怪霍風這小子木頭樁子要發芽,王妃如此絕色,凡間哪個男子能抵擋!
收到旁邊頻頻瞄過來的目光,蓮笙無所覺,端正着臉往自己夫君後面靠,霍風卻冷眼一掃,眼中透着警告,趙珩趕緊将目光收回,心中真想仰天長笑。
哈哈,霍風這厮也有今天,想着那京中的傳言,往日裏黑面閻王似的攝政王,一朝成親瘋魔了,都說他現在是美色昏頭的楞小子,見着自己的王妃就邁不開腿,一下朝就往府裏趕,連政事都全丢給小皇帝。
便是小皇帝都抱怨說,攝政王現在對他徹底放手,朝政都由他自己看着處理,可憐他個小人兒,還要熬夜看奏折,只把太後心疼得,天天送補湯。
眼下看來,傳言怕是真有其事,這攝政王妃着實好顏色,依他看,那什麽京中第一美女姜蘊雪也要比她遜色不少。
且看她走路風儀有度,狀若蹁跹,那高華的氣質,站在霍風身邊,居然如此相配,真難以想像這樣的女子是從市井中走出的,怪不得能打動霍風小子的鐵石心肝。
“趙某對王妃久仰已多時,王妃是趙某人生中第一佩服之人。”趙珩一本正經地說着,眼色卻帶着調侃,沖着霍風擠眼睛,惹得楮氏去掐他的腰肉。
膽子太肥了,這話哪能當面說?
要私下底說!
霍風臉一黑,蓮笙趕緊捏他手掌心,示意他不要開口,然後她自己脆聲回道,“趙世子說笑,若說佩服,那也是趙夫人厲害,便是深在內宅,也聽說過趙世子的豐功偉績,以及趙夫人的禦夫之術。”
京中誰人不知,常國公世子最為懼內,便是出去喝小酒,身上都掏不出百兩銀子,有回作東請朋友吃飯,超過一百兩,還是讓身邊的下人們送銀子,因為店家不敢給世子久賬。
世子夫人曾放言,不能賒賬給世子,否則國公府一律不認賬,那些個酒家只能硬着頭皮,不給結賬不讓離開,讓趙世子好生氣惱,偏又無可耐何,當年此事可是京中第一笑談!
以前,每回姑母進宮,總提起表哥花錢如散財,往後要娶個會管賬的進門,要不然,任憑國公府和公主府家財萬貫,也抵不住他如散花般的撒銀子。
比如說,他曾花費萬兩買了一幅不過值幾兩銀子的贗品,得知真相後将畫付之一炬,還比如說他曾學那游俠仗劍江湖,不到半年,便花光十萬兩銀子,混了一個什麽幫主。
他自己養着一群混混,整天吃吃喝喝,還是常國公提劍将他押回來,要不然他說不定要去占山為王了。
當初姑母選擇楮氏,那是私下打探又打探,等初定好人選,又再次足足細訪了三個月,才定下楮氏,随後娶進門。
如今看來,姑母這眼光,簡直是精準,現在誰人不知常國公世子出門身上從來不超過百兩銀子,且每月的定例不過三百兩,表哥被管得服服貼貼,不過看表哥的樣子,怕也是甘原受管制。
聽得蓮笙一言,趙珩嘻嘻哈哈地笑着,眼神卻哀怨地看着自己的夫人,他這夫綱,何時能振?想當年,他可京中第一霸,誰人不說他豪爽,夠義氣,每回出門,前呼後擁,身邊跟着一大串人。
現如今,整天形影單只的,京中人提到他,只剩小氣摳門幾字,嘆,便是想喝個小酒都找不到人陪,都怪囊中羞澀。
他又轉頭看向另一邊的夫妻倆,更加幽怨,霍風這小子半天打不出個悶屁,一開口卻能噎死人,自己每回都讨不了好,沒想到娶個王妃倒是個能言善辯,口齒伶俐的。
看她那話說得,豐功偉績?罵人還是誇人?
霍風睨他一眼,平淡開口道,“天色不早,趙世子人也接到,是否該回了?”
“王爺這是要攆人哪?這遠到是客,也不留吃個便飯啥的?”趙珩不滿是嘀咕着,楮氏瞪他一眼,沒眼色的男人,遠什麽啊?不過一街之隔,沒看到人家新婚燕爾的小倆口嫌他們礙事嗎?
收到妻子的嫌棄的眼神,趙珩馬上閉嘴,臉上全是委曲,跟在楮氏的身後不說話。
然後見王府的下人們擡來幾筐蓮蓬,這才喜笑顏開起來,算這小子有心,得瑟地拉着楮氏離去。
楮氏無奈地對着蓮笙笑笑,準備回去好好收拾自己的丈夫,看他得意的勁,三天不收拾,差點翻天,這丢人現眼的,簡直讓她無地自容,再說蓮蓬是王妃送她的,與他何幹?得意個什麽勁?
待趙氏夫婦離去,蓮笙好笑地看着自己夫君那張黑得滴水的臉,嬌俏地偷看四周,見四下無人,紅着臉伸手去勾他的脖子。
在他下巴上印下一吻,嬌聲道,“聽說京中人現在都說王爺被美人迷了眼,簡直得了失心瘋,可有此事?”
“本王不是得了失心瘋,是失了心,瘋了!”
霍風說着,将她往上一提,便打橫抱在懷中,疾步往主院而去,路上的下人們趕緊轉過眼,生怕被王爺看到,此刻恨不得自己眼瞎。
女子“咯咯”的笑聲從他的懷中傳出,不知是否從今天開始,京中會有人傳攝政王是還是個急色鬼,竟然敢白日宣淫。
不過,這也就是想想了,有哪個不怕死的敢這樣說,那真是嫌命長。
突然,耳邊傳來風呼嘯的聲音,身體好似騰空,她從他懷中探頭一看,呀,他們正在空中,底下正是那蓮湖水榭。
不由得臉一紅,湊上前去咬他的下巴,這是有多急,還要不要臉了,居然還使上輕功!
這下怕是流言更要滿天飛!
風澤院的下人們只覺眼前一花,似有疾風吹過,便見他們的王爺抱着王妃消失在屋內,門随後“嘭”得一聲關上。
那聲響之大力,震得所有的人都抖了抖,趕緊低下頭去,有人裝傻望天,剛才什麽也沒有看到啊!
下人們都離得遠遠的,生怕再聽到什麽不能聽的聲音,卧室內,美人兒早被困在塌上,男子鐵壁般的身體将她鎖住,手下動作不停,女子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塌下面一片狼藉,衣裳的碎片散落一地。
“夫君,夫君,現在是白天啊!”
又聽見裂帛的聲音,幔帳中丢出一件小衣,女子哀哀的聲音,“嗚…攝政王,禦史會彈劾你的,白日…嗚。”
“誰敢,嗯?”
圍幔內漸漸傳來女人嬌嬌的求饒聲和男子悶喘聲,錦塌劇烈地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