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最大的區別

據說愛情會讓人變得盲目，但是這一規則在徐麗這裏，并不适用。

在擁有愛情的時候，在笙珂看來，徐麗是一個聰慧而美貌的女人；在失去愛情的時候，徐麗經過一段白天正常晚上悲傷的日子之後變得冷靜聰慧且美貌的女人。

徐麗的恢複，還要歸功于笙珂。

自從秦朔宣布和徐麗分手之後，徐麗白天強撐着為秦朔工作，但是晚上卻失魂落魄。笙珂知道徐麗的狀況，于是申請回家住一段時間，由于笙珂理由充足，言辭懇切，令人信服，班主任特地每天給她批假條。

笙珂每晚回到家中，看見的不是喝酒的徐麗就是發呆的徐麗。沒兩天，徐麗便憔悴得不成樣子。笙珂并不勸解，只是每晚給徐麗做飯，陪她一起睡覺。但是徐麗卻得到了莫大的安慰，為了讓笙珂放心，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終于慢慢恢複過來，而且變得越發冷靜起來。

笙珂覺得塵埃落定了之後，回歸學校的宿舍。

笙珂發現從那次籃球事件之後，她常常能注意到當天遞紙巾的那個人。讓笙珂反感的是，那個人總是會對着自己禮貌的笑。笙珂覺得那樣的笑容很不必要，她不喜歡交朋友，更何況是一個異性。

讓笙珂驚訝的是，有一次和謝宜薇走在一起遇見他時，笙珂發現這兩個人似乎已經熟稔起來了，打招呼時，兩人顯出一種微妙的默契。但是笙珂面上依舊是波瀾不驚，一貫的淡漠。

又一次遇見蕭然，在教學樓轉彎的地方，避無可避。笙珂打算旁若無人地走過去，然而蕭然沒有這樣的打算。

“早上好，去哪兒？”

看見蕭然的笑容，笙珂眼裏的溫度又冷了幾分，“宿舍。”

蕭然皺了皺眉，“你不吃晚飯麽？”

笙珂看着眼前的人，“我吃不吃晚飯不關你什麽事吧。”

蕭然頓時笑意沒了，從未有人這樣跟他說過話，而且是一個女生。生氣之餘，蕭然保持了最後的風度，“同學之間的關心而已，不要這麽防備。”

“我們認識嗎？”

蕭然愣住，“你不認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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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蕭然的表情，笙珂一時之間覺得有些好笑，只是這笑沒什麽溫度，“我不認識你你。”

蕭然不死心，“那麽你總該聽說過我的名字，我是蕭然。”

“沒有。”笙珂淡淡開口。

沒有任何說謊的小動作，蕭然頓時有些目瞪口呆，不過轉瞬他又緩過神來，“那麽現在我們算是認識了吧？”

笙珂覺得他現在的別扭有些好笑，“你知道我是誰嗎？”

“蕭笙珂。”蕭然淡淡開口。

這次輪到笙珂訝然，“你怎麽知道的？”

“難道你不記得了嗎？我們見過。”那天的校門口，還有之前的背影，蕭然記得很清楚。

“記得。”笙珂點點頭，“校門口。”然後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蕭然總算找回了一些自信，他舒了口氣，“我看見了你的校牌。要知道，我家的利奧從來不親近陌生人。”

笙珂想起了那只狗，嘴角終于露出了一點懷念的笑容，這真實的笑容讓蕭然眼前一亮。

笙珂真正笑着的時候，仿佛像是換了一個人，總是能給人一種溫柔寧靜的美好，像是夜晚裏一瞬間就綻放的昙花，剎那芳華，美不勝收。

這個笑容讓蕭然愣住了一秒，因為它轉瞬即逝，像是從未發生的事情，不留一點痕跡可尋。

“你家的狗叫利奧？”笙珂看向他。

“啊？”蕭然回道，下一秒又接道：“哦，是的。”

“為什麽不幹脆叫奧利奧？”

蕭然沒想到笙珂一出口竟然說出了一個冷笑話，一時間眨了眨眼，又沒了反應，笙珂看他失神的樣子，皺了皺眉，“我先走了。”沒等蕭然回答，她就自顧自地離開了，剩下蕭然看着她的背影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可最後卻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出口。

笙珂在學校的日子總是簡單安逸得讓她生出一種夢境般的感覺，然而即使是夢，這也是一個真實無比的夢，而不是幻覺。因為這一切太美好，所以只能用夢一場來形容。

然而這樣太美好的感覺給笙珂的內心帶來的不是安逸，而是一種漸漸滋生的不安感，笙珂發現自己活在一種細微的擔憂之中。

這段時間，擁有的東西漸漸多了，而這一切像是建在針尖上的一棟玻璃城堡，搖搖欲墜。笙珂隐隐覺得這一切終究會破碎，太美好的東西總是不持久，譬如朝露，未來的變化總是難以那麽預計。

有些感覺一旦有了，就會像滾雪球一樣，愈來愈大，由點成線，最後漫成一大片。

但是之于笙珂，這更像是一次關于克服自我的過程。笙珂從來沒有在意過自己的得失，因為一直以來她就不曾得到過什麽，對于她來說，一直以來更多的是失去，而非獲得。

現在笙珂身邊的人，比如說謝宜薇，比如說徐麗，都是近來才有的改變。

這樣的改變是不是一件好事笙珂不清楚，但是笙珂知道，如果說徐麗或是謝宜薇消失在自己的生活裏，那麽自己會需要一個重新适應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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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帶給徐麗的折磨因為笙珂而消減，但是不過一周，徐麗的生活卻又像是受到了沖擊。

從和徐麗的通話中，笙珂察覺到了一種隐藏的痛苦，她想是徐麗刻意在隐瞞着什麽。因此在學校的這一周，笙珂每天給徐麗一個電話，而徐麗的痛苦似乎不減反增。

笙珂第一次有了擔心一個人的感覺，這是一種有些難言的感受，心中有了擔心，笙珂發現自己開始急切，她想要早點回到徐麗的身邊，于是日日期盼放假。在最後一天，笙珂甚至有了迫不及待的感覺。

笙珂不是沒有過想要的東西，她曾經萬分想要離開那個家，那是她認真渴望過的事情，然而即使是在那種時候，笙珂也沒有過這種心情，她只是默默隐忍着等待，而不是現在的急切。

笙珂明白自己是習慣上擁有着這一切的感覺了，好還是不好，這暫時是一件無法評定的事情。

下午四點下課後，笙珂很快出了教室到達校門口等車，蕭然經過時和笙珂打招呼，笙珂沒有心情理會，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後便沒了任何回應。蕭然愣在她身旁，惹來一些目光，蕭然察覺到了，司機也在催促，于是只好罷休。

不到五點，笙珂就回到了家，這是有史以來最早的一次。

但是，徐麗不在家。

直到晚上七點，徐麗才回到家，整個人沒精打采，笙珂已經做好了幾個菜，見她回來，笙珂又熱了熱菜，叫她吃飯。

徐麗勉強笑了笑，沒有什麽過多的反應，也沒有說話，坐在桌上看着笙珂做的菜，心裏生出了暖意。

然而徐麗卻只吃了兩口飯的樣子，菜只是一樣試了一口。

笙珂并不發表言論，随着徐麗，并不幹涉。

半晌，徐麗開口，像是為了隐藏什麽，“我最近的工作不太順利。”

笙珂問道：“他給你安排了什麽工作？”

“一個挂名的職位而已，沒什麽事情要做的，無非就是坐在那裏等下班而已。”話說完，徐麗才意識到自己前後矛盾，而笙珂似乎像是什麽都沒有察覺的樣子，連泡茶的動作都沒有絲毫停滞。但是徐麗覺得她察覺了，沒有理由，但是直覺這樣告訴她。

“他有新的女朋友了。”徐麗突然說道，眼中掠過傷痛。

笙珂的表情仍舊淡淡地，“你也可以找新的男朋友。”

徐麗笑了一聲，“我和他最大的區別就是我愛他，他不愛我。”

徐麗起身，從冰箱裏拿出一瓶紅酒，又找了兩個杯子。

笙珂看着徐麗倒酒的樣子，覺得美極了。然而這樣漂亮的一個女人，愛上了一個人，然後因此憔悴。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是一個令人嘆息的故事。但是笙珂不覺得可惜，因為笙珂不懂什麽是愛情，她只是覺得，既然秦朔不愛她那麽她也不愛他就好了，兩個人都不用傷心。但是笙珂從徐麗的舉動裏理解到這是一件不太可能事件，所以笙珂也開始疑惑，愛情是什麽？李喆的喜歡讓她覺得膚淺，那個年級第一的喜歡讓她覺得可笑，徐麗對秦朔，似乎是真切的愛，但卻一廂情願。因此笙珂發現，自己在現實生活裏似乎還沒有見識過什麽是真正的愛情。

而自己連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都不知道，笙珂笑了一聲。

徐麗遞了一杯酒到笙珂的面前，“試試吧。”

笙珂看着眼前的紅色液體，透亮妖冶，像是原來的徐麗。

這種顏□□惑了笙珂，她端起一杯，喝了一口，味道也像徐麗，醇厚醉人。

笙珂回味了一下，發現徐麗已經在給自己倒第二杯。

于是笙珂一口喝下剩下的酒，徐麗于是也給她倒了第二杯，自己一口喝下一杯。

笙珂也很快喝了第二杯。

一來二去，一瓶酒很快就沒了。徐麗還清醒得很，笙珂卻開始意識模糊了。

醉了的笙珂眼睛裏浮起了一層水霧，一時間可愛得很。當笙珂兩只眼睛望向徐麗的時候，徐麗忍不住抱住了笙珂。

她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像是要說什麽，但最後卻還是沒有開口。笙珂醉了之後很安靜，只是眼睛似乎像是一個剛出生的孩子，幹淨澄澈，沒了那一層冷漠的保護色。

徐麗抱着笙珂，輕聲喚着她的名字，像是對着自己極為珍愛的寶貝，卻又透着難言的複雜情緒。

第二天笙珂被接到秦朔的別墅，沒有徐麗的陪伴，晚餐安靜得有些詭異。

上完菜後，秦朔示意旁邊的人都離開，于是偌大的一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秦朔的表情是從未有過的奇怪，笙珂見過的秦朔給她的印象一直是冷靜深沉，有一股令人折服的氣度。但是今天的秦朔顯然不是這樣一個人，他的表情裏有一種奇怪的困惑和訝壓抑的煩躁，這樣的秦朔陰晴難定，似乎處于一種失控的臨界點，有危險的氣息，笙珂頭一次覺得有些害怕。

笙珂極少有這樣的感覺，她看着秦朔努力讓表面看上去如常，但是很快，他手一個錯位，裝着酒的洋酒杯就在接觸地面的時候發出清脆的響聲，地上晶瑩的碎片四處散落，美得如詩如畫。

即使這破碎的場景是美的，卻也讓笙珂心中一驚。然而秦朔卻絲毫未動，似乎這他刻意造成的結局一樣。

笙珂皺着眉頭看向秦朔，想看出什麽，但是觸及到他眼裏的東西，笙珂又退卻了。

眼前的秦朔讓笙珂有一種難言的感覺，他似乎在尋求着什麽，但是卻又按捺這什麽，有一種壓抑的矛盾深藏在眼裏，笙珂從未見過這樣的眼神，她不敢碰觸。

“把你的酒給我。”秦朔微微沙啞的聲音很是低沉，然而笙珂卻聽得很清楚，包括他說完後跟着的呼吸聲。

笙珂把酒推到對面，秦朔緩緩地把杯子轉了一圈，輕輕一晃，一口将一杯喝下，一滴不落。

秦朔吃得很慢，仿佛在認真品味，但卻又似乎是這些菜都沒能引起他的任何興趣，笙珂不知道，她從頭到尾沒有再敢看向秦朔。但是有時笙珂會覺得有一道目光看向自己，但卻沒有确認的勇氣。

晚飯的沉寂壓得笙珂幾乎喘不過氣來，秦朔從來就是沉默少言的人，這笙珂是知道的，但都不像今天這樣讓笙珂覺得壓抑而無措。

笙珂吃完飯後，默默等待着秦朔，她安靜得像是不存在一樣。

終于不知道過了多久，秦朔拿過紙巾，輕拭唇角，然後徑直走向了沙發。笙珂跟着走向了沙發，坐在了他的對面。

秦朔又點了一支煙，這似乎是他的一個習慣，手上夾一根煙。笙珂很少看見他真正吸煙的樣子，笙珂不明白這是為什麽。然而她不問，因為不敢。

秦朔手裏的煙積了一段長長的煙灰，他突然把煙滅了。

“說說你最近在學校的事情。”

秦朔的嗓音讓笙珂稍微覺得輕松了些，于是開始開始說一些事情，“學校的功課我還在适應之中，作業有些繁重，因此平時沒有什麽多餘的時間。每天上完課就是做作業或者回宿舍，沒有什麽特別的。最近英語能夠及格了，但是新開的物理很一般。”

秦朔似乎根本沒有聽，再次點燃了一支煙，笙珂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但是心裏生了疑惑。

“徐麗怎麽樣？”秦朔說完，吸了一口煙。

這是笙珂第一次看見他抽煙，一時被他的樣子吸引了心神，但是很快就說道：“她不好。”說完笙珂不自覺看向了秦朔，這是笙珂第一次認真地審視這個男人。他英挺的五官在淡藍色的煙霧裏似乎更加好看，有一股惑人的色彩。他的神情教笙珂一時之間竟然移不開目光來，就這樣呆呆地看着他。

秦朔察覺到他的目光，看向了笙珂，笙珂沒有慌亂，很自然地撤回了自己的目光。

“幫我照顧她。”

笙珂很想問，你為什麽不愛她，但是剛才的對視讓笙珂不敢問。

氣氛像是凝固了，兩個人的話都少得可憐，笙珂于是問：“我什麽時候能回去？”

秦朔沒有回答，這個時候，別墅的門開了。

一個女人走了進來，冷淡的表情，高挑的身材，不同于徐麗的明豔，這個女人周身透着一種疏離和冷漠。

這種冷漠毫不掩飾，甚至有些招搖。

她冷冷開口，“我來拿落下的一點東西。“

秦朔嗯了一聲，表示同意。

女人的眼睛在笙珂臉上停留了那麽短短的幾秒，笙珂察覺到了一種異樣的情緒從她的眼裏傳達出來。想必這就是秦朔的新歡了，這是和徐麗截然不同的一個人。

女人很快就帶着一個紅色的皮夾走了下來，冷漠而高傲。

“我走了。”她說完話，沒等秦朔回答，就徑直離開。

秦朔微微皺着眉頭，看着她離開。笙珂以為他是生氣了，但是秦朔似乎是在容忍這個女人，竟然在克制自己的脾氣。

笙珂沒有想過秦朔是個會容忍另一個人的人，他不像那樣的人，但是現在他在這樣做。

“我送你回去吧。”

笙珂沒有發表意見，立即起身跟上他，她現在很想回去，很想見到徐麗。

才在這個地方呆了短短幾個小時而已，笙珂覺得太過壓抑。

徐麗，似乎她在的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