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青春顏色

秦朔的時間觀念似乎很強，他說到做到，三天之後，笙珂坐上了回學校的車。

秦朔把笙珂送上了車，笙珂發現自己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探向那個人，笙珂強迫自己低下頭，不再看窗外，卻發現他的面容似乎就在眼前，笙珂吓了一跳。搖了搖自己的腦袋，感覺清醒了一點，呼出一口氣。

笙珂回到學校，謝宜薇率先出現在了笙珂面前。

“我問老師，他說你生病了。怎麽樣？好得差不多了吧？”

謝宜薇的關切讓笙珂心裏一暖，笙珂看着謝宜薇的眼睛，點了點頭。謝宜薇松了口氣，“看你也是沒什麽事情的樣子了，沒事就好。”

談話間，謝宜薇坐在了笙珂的前面。她把兩只手搭在桌上頭湊在手的上方，一時間臉離笙珂很近。笙珂睜大了眼睛看着謝宜薇，謝宜薇抿嘴笑了一下，“笙珂，我跟你說一件事情。”

笙珂眨眼，示意她說下去。謝宜薇扭了一下肩，小聲說道：“我喜歡一個人，想要你幫我一個忙。”

笙珂很是驚訝，謝宜薇喜歡的人？那一定是很優秀的人，笙珂好奇的眼神讓謝宜薇有些局促，她難得這樣，說話也支支吾吾起來：“就是，哎呀，你也見過的。”

笙珂卻仍然雲裏霧裏的模樣。謝宜薇輕輕拍了一下桌子，“就是那個給你遞紙巾的人。你，記得的吧？”

笙珂恍然大悟，邊回想邊點了點頭，那個人似乎是和大多人不一樣的。和那個年級第一比起來，更讓人覺得舒服。

既然是謝宜薇喜歡的人，那麽應該是很優秀的人。笙珂如是想。

“那麽你需要我做些什麽？”

謝宜薇低聲說道：“聖誕節那天，你幫我給他一樣東西。”

自那天到聖誕節，謝宜薇的心意時而堅定，時而猶豫，甚至在把信遞給笙珂的時候，謝宜薇還在問：“你覺得我這樣做對嗎？他會答應我嗎？”

笙珂覺得這個世界上大概不會有謝宜薇配不上的人了，在她看來，謝宜薇是完美的人。因此對于謝宜薇的忐忑和猶豫，笙珂從來都是鼓勵。

笙珂希望謝宜薇能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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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會時，謝宜薇表演了鋼琴，她喜歡的那個人，就坐在第三排。他能夠清楚地看見宜薇的表演。

笙珂看見她的目光就游移在那一處，謝宜薇表現得很好，有一種超出年齡的優雅和成熟。表演完畢時候，掌聲空前雷動，久久方才停息。她起身，提起白色的裙角，微微交叉雙腿，送上一個恰到好處的鞠躬。

晚會結束後，笙珂一直注意着蕭然的行蹤。為了不惹人注意，笙珂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直到蕭然走到行人稀少的林蔭路，然而在笙珂喊住他之前，已經有人身先士卒。

笙珂看見一個女生拿着一盒長方形的盒子，上面綁着精致的紅色蝴蝶結。

笙珂打量了一下女生，精致的小臉十分清麗，有這樣勇氣的女生想來也不是一般人，笙珂見過她，就在剛才的晚會。她表演的是舞蹈，然而現在一襲紅裙被換成了白衣藍裙，顯出了另一種氣質來，和跳舞時候截然不同。

笙珂不由得有些贊嘆。

女生的聲音十分清脆，舉止落落大方，“蕭然，我喜歡你。其實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了，我想和你在一起。”

女生竟然一點兒也不扭捏，這實在出乎笙珂的意料，因為她看上去顯出幾分柔弱。但是她卻那樣勇敢直白，讓人生出一種佩服。即使性格利落如謝宜薇，在對待感情時卻還是會膽怯，笙珂突然擔心蕭然會因此就一時動心答應了這個女生。

如果手裏的信還來不及交出去就失去了意義，那麽謝宜薇一定會失望吧。

笙珂走上前去，“蕭然。”

正在思考的蕭然聽見笙珂的聲音下意識轉頭，那一瞬間他感受到了兩個字，驚喜。

轉過來之後，蕭然笑了，昏暗的夜裏，霎時燦爛。

蕭然看見笙珂手裏拿着一封信箋，既難以置信又有些迫不及待。但很快，他想起了身後的人。

“對不起，你看，我今晚有約了。”蕭然對着女生擺手一笑。

女生睜着大大的眼睛，期待盡數淪為失落。蕭然沒有理會，轉向笙珂。女生盯了笙珂幾秒才轉身離開，笙珂感受到敵意，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怎麽了？”蕭然走到笙珂面前，心裏跳動着雀躍，像一個即将拿到糖果的孩子。

笙珂把信遞給蕭然，表情淡漠，動作毫無扭捏，自然得像是打招呼。對于笙珂此時的狀态，蕭然生出了一絲疑惑。

笙珂立馬證實了他的不安，“這是謝宜薇要我交給你的信，希望你看完之後給她答複。”

蕭然拿過信的手停在半空，他突然笑了，漫不經心。他輕輕地搖頭，“我想不用這麽麻煩了。”

笙珂一愣，“你看都沒有看。”

蕭然像是認真思考了一下，“那麽我就回去再看好了。”然後他微微蹲下身體，平視着笙珂：“好了，你還有信要給我嗎？我一并看了。”

笙珂皺起眉頭，“沒有，再見。”說完，笙珂像是無法忍受此時的蕭然，立馬轉身離開。

蕭然笑了一聲，也轉身離開，兩個身影錯開，背影卻被越拉越長，有那麽一會兒交織在了一起。

笙珂面對謝宜薇的時候的表情欲言又止，笙珂眼神裏的一絲閃躲她捕捉到了，謝宜薇心領神會，然後轉化成眼裏濃郁的失落。

謝宜薇勉強一笑，“我早猜到的，我沒事。”

笙珂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來，只是靜靜地看着謝宜薇。

原來，謝宜薇對蕭然不是一時的熱情。

從小學，蕭然的性格就吸引了很多女生，包括那時候的謝宜薇。

蕭然從來有一種漫不經心的性格，他有身邊一直以來就圍着各式各樣的女生。他籃球，會有女生拿着水，等在球架下；跑步時，有女生在後面陪跑，踢足球則有人在場外加油。但是他從未對什麽女生上心，因此傷了一衆女生的心。

沒有人知道蕭然究竟愛什麽不愛什麽，似乎對什麽都有興趣，但卻什麽都沒能讓他感興趣。

小學後，謝宜薇追随着蕭然，來到了這個學校。

因為蕭然，笙珂才能在這裏遇見了謝宜薇，命運弄巧。

來到這個學校，蕭然的風頭俨然更盛。這一切給了謝宜薇不小的壓力，她常常會覺得自己連靠近他的機會都沒有。

謝宜薇很聰明，通過新生演出，她很快被學校的人認識，新生代表致辭，學校音樂俱樂部成員，校三好學生，文藝表演比賽冠軍……

謝宜薇期待了無數次，如果遇見，他認出自己的場面會有多麽美好。

這一願望終于得以實現，不僅實現了，而且效果出乎意料得好。謝宜薇無比慶幸那一天自己接過了他遞來的紙巾，和當時說的話，而後來再見面的時候，他果然跟自己打招呼了，甚至說出了自己名字。

然而謝宜薇不知道，蕭然之所以知道自己的名字，是那個那個把籃球打到笙珂鼻子上的人的功勞。

那天她們走後，那個把籃球打到笙珂鼻子上的人一手拉着蕭然，一手指着她說是謝宜薇，想不到這麽有性格。

蕭然點頭，說确實有點意思。但是他看向的人，是笙珂。

對于謝宜薇來說，遞情書已經是她的極限了。其實在謝宜薇的骨子裏，難免還是有一些驕傲的，一直以來都是金字塔尖上的人，怎麽樣也無法低到塵埃裏去乞求。無論多麽喜歡，也不能失了基本的姿态。

輸了，也要輸得漂亮。

第二天，笙珂發現謝宜薇一切如常，或者謝宜薇努力讓一切如常。無論是哪一種，都證明，謝宜薇在自己走出來，她沒有哀怨憂愁，而是用燦爛的笑容提醒自己，不能把自己的姿态也輸了。

而突然出來的小道消息卻傳到了謝宜薇耳朵裏，一時之間謝宜薇臉色變幻不定，但她馬上鎮定下來，找到笙珂。

笙珂永遠是沉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種美好的沉靜，像空谷幽蘭。

看見笙珂，謝宜薇突然就冷靜下來，她看着班上幾個女生對着笙珂指指點點，拉過笙珂的手，“笙珂，她們在傳一些不好的消息，你不要生氣。”

笙珂看向謝宜薇，笑了一下，“我從來不管她們說什麽。”

班上的顏燕走到笙珂面前，對着謝宜薇說道：“謝宜薇，你可不要被這個女的騙了，聽說她開放得很。”

笙珂淡淡地看向顏燕，顏燕被她的眼神看得心裏一跳，随即白了笙珂一眼，哼了一聲，“聽說呀，昨天她勾引蕭然，沒成功呢。”

笙珂像是聽了什麽笑話，冷笑了一聲，一句話沒說，連看都沒有再看她，只是看了一下謝宜薇。笙珂感覺到，謝宜薇的手有點僵。

笙珂這才問了一句：“誰看見了？怎麽勾引的？”

顏燕笑了一下，“喲，難道你還想耍賴啊？這可是唐恬學姐親眼看見的，你要親蕭然，被他推開了。”說完顏燕掩面笑了兩聲，“宜薇，你可不要被騙了，她現在這副樣子估計就是裝出來的。你可不能跟這種表裏不一的人交朋友啊，竟然不自量力勾引蕭然學長。”顏燕冷笑一聲，旁邊跟來幾個女的笑着看着，輕蔑的眼神統統落在笙珂身上，銳利地像一根根冰冷的針。

謝宜薇看着這些人的嘴臉，握着笙珂的手更緊了，“你們這樣造謠生事，被主任知道了，不太好。”

顏燕目光閃爍了一下，“謝宜薇，我們是幫你認清某人的嘴臉。”

謝宜薇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們跟笙珂說過幾句話？你們又有多聰明？我謝宜薇要你來幫嗎？”

顏燕暗自咬牙，“現在不聽我的，你可不要後悔。”

謝宜薇笑了笑，“這我可以跟你保證，你等不到那一天了。”

顏燕面色變了又變，沒能回答謝宜薇的話，壓抑着怒氣，飛快地離開了。

笙珂看着謝宜薇，“我沒事的。”

謝宜薇笑着點頭。

放學後，笙珂一直在想，唐恬是誰，為什麽要散播這樣的謠言？即使自己沒什麽好在意的，但是對于謝宜薇來說，這件事情卻有一定的影響的，即使她相信自己，有這麽一個聲名受損的朋友在身邊也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笙珂卻一籌莫展，連唐恬是誰都不知道，還怎麽來質問？再者，自己拿什麽來要求她公開道歉？那不是讓她自己打自己的臉嗎？笙珂突然覺得煩躁。如果不能從唐恬那裏解決的話，那麽就只有事情的另一個主角蕭然了。

笙珂覺得自己不能夠去找蕭然，她覺得這件事情由蕭然來解釋有一種欲蓋彌彰的嫌疑。唐恬，笙珂皺着眉頭，想起了昨晚見過的那個女生。

名人總是能很輕易地找到，在學校的論壇裏，笙珂很快找到了唐恬的一些資料，果然就是那個女生。

笙珂想了想，大概是蕭然昨天的推脫的說辭讓那個女生心生嫉妒，因此才會造謠生事。笙珂看了看自己胸口的校牌，看來以後能不戴就省了比較好。

晚自習後，笙珂獨自找到了唐恬，開門見山，“我希望你能向大家說明昨晚的事情是個誤會。”

唐恬冷笑一聲，“憑什麽？”

“因為昨天不是我表白，我只是幫人送信，所以你誤會了。”

唐恬輕蔑而疑惑地看了笙珂一眼，清麗的臉上透出一種驕矜，“你以為這樣的說辭我會相信嗎？”

“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也不能逼你。但是，你這樣做，估計蕭然只會讨厭你。”

唐恬哼了一聲，“你覺得我現在會去關心一個與我無關的人麽？而且這件事情裏，他沒有受到任何不利的影響，反而很多女生覺得他很不一般，拒絕一個索吻的女人難道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麽？你還應該感謝我，讓你出了名。”唐恬笑得甜美，說出的話卻讓人心寒。

笙珂沒有什麽怒氣，只是很平靜的說：“想來你是很喜歡蕭然吧。不然也不會這樣對我。可惜我卻和他毫無關系，你這樣白費力氣實在是沒有必要。”

唐恬冷笑，“我樂意，說你和蕭然沒關系，誰信？蕭然昨天的态度說明什麽我清楚得很。”

“那不過是他為了拒絕你一時之間找的借口。”

唐恬依然不信，“他沒有必要那樣做。”

笙珂搖頭，“既然你這樣堅決地誤會，我也不逼你，只是這樣無端損壞他人聲譽，唐恬，你真的是恬不知恥。”

笙珂說話沒有什麽情緒，唐恬卻怒氣騰騰，“你自找的！活該！”

笙珂沒有回答，轉身走了。

事情的發展快得令人咋舌，很快，又有女的找到笙珂當面侮辱。言語之間難聽得很，有一個看起來文靜的女生竟然微笑着暗諷笙珂風騷。

笙珂難得的生了一回氣，以前還小的時候，有鄰居談論笙珂的母親，其中風騷這個詞她也曾聽到過。是以笙珂非常憎惡這個詞，想不到有一天會有人用這個詞來辱罵自己，笙珂怒極反笑，擡手一巴掌甩在了那個女生的臉上。

清脆利落的一聲響後，女生被打愣了幾秒，旁邊的兩個也面面相觑，沒有說話。

“你敢打我？”女生反應過來，擡手甩了回來。

然而手沒有打到笙珂就被笙珂截住了。笙珂抓住她的手，順勢一帶，女生狼狽地摔在了地上，一時難看得很。旁邊一個戴眼鏡的女生扯着嗓子叫：“你竟然打人！我告訴你，你完了！我們告訴主任。”

地上的女人咬牙站起來，旁邊的長發女生扶住她，三個人盯着笙珂，目光像是要殺人一樣。

笙珂冷冷笑了，淡淡地說：“随你們的便。”

旁邊遠近圍觀的一些人小聲議論着什麽，笙珂還看見了一個認識的人，李喆。看到他的時候，笙珂微微一愣，随即垂眸笑了一聲。

笙珂想，或許自己必須要找蕭然了，否則事情愈演愈烈，越傳越離譜，不得安寧。

然而就在笙珂放學後剛出教室門的時候，唐恬出現了。

笙珂冷冷地看着她，旁邊的一部分人見狀圍觀。

唐恬板着一張臉，眼裏是憤怒和不甘，“蕭笙珂，我錯了。你，聖誕節那晚沒有勾引蕭然。是我，造謠生事。我，向你，鄭重道歉，請原諒。”

唐恬一個個字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樣，斷斷續續，兩只手也放在衣袖裏，似乎是捏着拳頭。她的話一完，旁觀的人一片嘩然，瞬間沸騰了。

笙珂瞟了一眼唐恬，覺得好笑，“誰讓你改口的？”

唐恬笑了一聲，“少裝蒜，不是你去找的蕭然麽？”

笙珂點頭，“沒錯，我正要去找他。但是，現在看來，是去道謝。”

唐恬憤恨的眼神換來的不過是笙珂冷漠的無視。

看都沒有看唐恬一眼，笙珂就離開了。唐恬盯着笙珂的背影，一動不動，像是定在了那裏一樣。

笙珂見到蕭然的地方是籃球場，蕭然似乎有空就在那裏。看見笙珂的時候他一點兒也不驚訝，表情還有一些複雜。

笙珂沒有說話，看了他一眼，就朝教學樓後的小樹林走去，蕭然跟着到了。

“唐恬的事情是你做的吧？”笙珂确認道。

蕭然點頭。

“謝謝你。”笙珂的言語神态都十分真誠，顯得柔軟而溫和。

蕭然對于笙珂的表情見識不夠，一個松動的表情就讓他有些驚喜，但是轉而他又漫不經心地笑了，“不必了，事情本來就是因為我，你早該來找我解決的，我不過是提前做了。有些事情，不需要等別人開口。”

有些事，不需要等別人開口。這句話讓笙珂微微恍神，心底仿佛被羽毛尖輕輕觸動。這可以算作關心嗎？笙珂看着眼前的蕭然，他似乎有點心不在焉，他或許是覺得快刀斬亂麻是最好的方法，遲早要澄清的，不是嗎？笙珂笑了一聲，卻沒有一點笑意。

蕭然見笙珂這副樣子，忽然有些緊張起來，是不是有什麽東西被忽略了？“你吃飯了嗎？”蕭然問得有些小心，通常情況下，蕭然不怎麽問女生問題，從來都是女生在他的耳邊問：你吃飯了嗎？要不要去喝點什麽？周末可以一起看電影嗎？

“沒有。”笙珂不喜歡撒謊。

“那一起去吃飯吧。”蕭然自然地有些開心，滿心以為笙珂會答應。

“不了。”笙珂搖頭，轉身要走。

蕭然當下的反應卻是攔住笙珂，蕭然笑着，“一起吃個飯，你請我，當感謝。”

笙珂笑了一聲，還是冷冷地，蕭然的話莫名其妙，“關于這個建議，我沒法答應。”笙珂很清楚，如果吃飯被人看見，又會出離譜的流言。笙珂不怕流言，卻怕謝宜薇傷心，謝宜薇相信了自己一次，那麽自己不能給第二次動搖她的機會。有些考驗，不能夠太多太頻繁。

蕭然垂下手，笙珂邁步離去，似乎沒有什麽能牽動她。蕭然生出一種無力感，似乎永遠無法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