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花自飄零水自流
一次放學回家之後，笙珂終于收到蕭然的消息，不是來自別人，而是秦朔。然而消息并不确切，只是說在國外。聽到消息，笙珂終于放下心來。
來到D城後，笙珂還是放不下蕭然的下落不明，徐麗得到秦朔的消息之後便拜托了他這件事情。但是徐麗沒有全盤托出，而是隐瞞了一些細節，她不想讓笙珂無謂擔心，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多。
蕭然下落已知，秦朔的消息也有，謝宜薇想來過得應當是很好，而自己和徐麗在一起，那就沒有什麽奢求的了。笙珂安下心來，微微笑了一下。
越是平靜的時光，越是飛快流逝。
歲月不居，笙珂的初三也在兩人舒心簡單的生活裏走到了它的終點，一個盡頭就意味着一個新的開始。即将開始自己的高中生活，笙珂也覺得太快，不斷變換的環境，不斷變換的人，唯一不變的只有流逝的時光。
徐麗在這裏的一年裏對于食物的研究可謂情有獨鐘，甚至還參加了一個西點培訓班，在那裏，徐麗認識了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幾個人決定開一家甜品店，也做咖啡飲品。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好在徐麗認識的人都是早有準備的，可以說把開甜品店當做畢生夢想的人，有了熱情，做事情也就簡單了。在笙珂中考完後，甜品店動工，徐麗開始忙得不可開交，笙珂也跟着幫忙。雖然徐麗是最大的出資人，但是做事情毫不含糊，一時間徐麗憑着這性格倒算是交上了幾個之心的朋友。
對外，徐麗總稱笙珂是自己的妹妹，于是一時間笙珂也多了幾個姐姐，家裏也常常熱鬧得很，話說三個女人一臺戲，現在五個自然話就多了起來，五個裏面屬笙珂和一個王姓的最為安靜少語，一般都在一旁坐着，不怎麽說話，另外兩個都算健談，不過最為鬧騰的還是紮着馬尾留着齊劉海的何琪，雖然三十三了，但是看上去像是個二十左右的女生，眼睛幹淨靈動，透露出天真的少女心；另一位姓袁的就和徐麗差不多年紀，看着很是幹練。
何琪雖然三十多，但卻還沒有結婚，盡管如此，她卻很喜歡給徐麗介紹對象，第一次見到徐麗的時候，何琪就跑到徐麗面前大贊其貌美，要和她做朋友，後來通過她相繼認識了其他的兩個人。因為何琪最為熱忱，所以主要負責管理，徐麗則喜歡創造新的甜品，其他的工作剩餘兩人靈活分配，四個人利用暑假的兩個月緊張的籌備終于趕在笙珂開學前段時間完工，笙珂開學前三天，甜品店開業了。
笙珂看着巧克力色的招牌寫着La Joie & Doux 下面是小小的Bakery & café，心情也明媚起來，巧克力真的是一樣很特別的食品，因為徐麗常常做巧克力甜品的關系，笙珂也喜歡上了巧克力。
店新開，種類還不是很豐富，但是開業第一天的反應還不錯。開學前，笙珂就會在店裏徐麗的忙，其實就是看徐麗做甜品。
這天看了沒多久何琪突然進來說有人要請徐麗喝咖啡，笙珂和徐麗互相看了一下，又看向何琪。
“誰要見我？”徐麗放下手裏的東西，皺眉看着何琪。
自從認識了何琪，徐麗就會接到不認識人的電話和短信，也常常有新的人加自己好友。但是通常這些人都不靠譜，因此徐麗自然沒有什麽期待的。
“相信我，這次這個很帥哦，我認識的人之中排前三，而且絕對适合你！”
徐麗呵呵幹笑，對于何琪真的是沒轍，她亮晶晶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徐麗，一臉的真誠。
“他就在外面，我跟他說新店開業，好不容易請他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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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麗嘆了口氣，“好吧。要是還是奇奇怪怪的人，以後說什麽都不答應你。”
何琪高興地拍了一下掌，“七號臺！”說着對笙珂眨了下眼睛，露出得意的笑容，幫徐麗解了圍裙推着徐麗出了門。笙珂心裏也有些好奇，在門口後面瞧着。
徐麗看了看樹下的人，只看到一個好看的背影，頭發在陽光下反射出柔和的光澤，拿咖啡杯的手十分修長白皙，徐麗皺着的眉頭松開了，難得地覺得有點靠譜。
“你好，我是徐麗。”徐麗徑直坐在了他的對面開口，這才清楚地審視他的面容，這，這分明是一張二十來歲的面孔，可能還要年輕一些，徐麗不由得愣住了，果然，何琪的品味。皺眉着用力眨了一下眼，徐麗安撫好自己的心情，擺出禮貌的微笑。
“我是歐陽林。”堪稱少年的人露出一個陽光的微笑，帶着這個年紀的人該有的散漫随意。
徐麗看着眼前好看的臉有些犯愁，連他的年紀都沒問，直接說道：“這位同學，你哪所學校的？”
歐陽林睜大眼睛看着徐麗，“你怎麽看出來的？”
“呵呵，”徐麗幹笑兩聲，心裏說我用眼睛看出來的，嘴上卻答道：“我随便猜的。”淡淡說完，徐麗的手指敲了敲桌子的角。
“我就在L大讀書。”
“那你和何琪怎麽認識的？”徐麗有些疑惑。
“Cosplay展認識的，我就玩了那麽一次，話說那個姐姐是日漫迷呢。”歐陽悠閑地喝起了咖啡。
徐麗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呵呵，新店開業，多謝賞光。你慢慢喝，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歐陽林看着徐麗，“別呀，我想問一下，你，有男朋友嗎？沒有的話，我想我們可以認識一下。”歐陽林的眼睛裏還有男孩的稚氣和張揚，眸光熠熠，笑容燦爛。
徐麗禮貌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說着就要站起來。
“說謊說得也太順暢了吧？”歐陽林直直地看着徐麗。
徐麗被眼前幹淨的眼睛看得心裏有些歉意，“這位同學，這杯咖啡我請。再見。”徐麗微微欠身。
經過歐陽林的時候，徐麗被拉住了，他站起來，擋住了照在徐麗臉上的陽光，“Lily，謝謝你的咖啡，回見。”說着送開了徐麗的手，闊步離開。
徐麗還沒來得及反應什麽Lily，人就在十米開外了。徐麗搖搖頭，感嘆自己真的是年紀大了，不明白現在年輕人的套路。
何琪這個時候從門邊跑過來，“怎麽樣？喜歡嗎？”
“什麽喜歡不喜歡的，還是學生。”徐麗皺眉看着何琪，搖了搖頭。
喜歡秦朔太久了，以至于放棄了還是無所适從，看見一個人，還是會默默在心裏和他稍稍對比一下。嘆了口氣，徐麗在心裏默念：舊愛果然難忘懷。
“學生怎麽了？你不覺得這樣才浪漫嗎？”何琪一臉的向往。
“既然如此，你自己收下不就好了？”
何琪搖頭，微笑着說，“我有喜歡的人了，所以這個就給你咯。”
徐麗看着一臉少女情懷顯露的何琪說道：“真想知道你喜歡的人長什麽樣。”
何琪害羞地笑了笑，“總之是很可愛的一個人啦。”
“可愛？”徐麗有種不好的預感，“對了，你沒給他我的聯系方式吧？”
“沒有。”何琪搖頭，“一開始就說過來參觀一下，沒有說是和你見面。”
徐麗點頭，回去繼續做甜品。笙珂正在裏面獨自品嘗，看着笙珂微微揚起的嘴角，徐麗的心情也跟着好起來。比起愛情，徐麗現在更在乎的是笙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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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城的一中算是這裏最好的高中了，笙珂将在這裏開始她的高中生活，因為學校離得近，所以笙珂并沒有讀寄宿。
這所D城校齡最大的高中有着不少好幾十年的大樹，還有一棵百年銀杏，上面還有紅綢帶，上面寫着人們的願望。不過笙珂最喜歡的是那些大大的樟樹，因為D城少雨，陽光永遠是這裏的主調，即使是深秋，這裏的陽光仍然燦爛溫暖。但是笙珂其實不太喜歡這樣刺眼的光亮，因此那些大樹下的路，即使要繞，也是笙珂的選擇。
高一的課程對于笙珂來說不算太難，作業也不多，課餘的時間笙珂常常會在座位上看自己的書。然而笙珂并沒有能夠真正清淨地看書，十六歲的笙珂不再是以前那個長得漂亮但面黃肌瘦的小女孩了。和徐麗在一起的這兩年多，笙珂一點一點地改變，現在，無論走在那裏，都會是引人注目的亭亭少女。
笙珂比班上大多數的女生要高，頭發了也長過了肩膀，因為沒有劉海，露出了秀氣的眉眼，鼻子挺翹，瓜子臉下方一抹嫣紅的唇。笙珂總是紮着簡單的低馬尾，這簡單随意的發型卻很好地凸顯了笙珂柔和的臉型。進校不久，笙珂就受到了不少人的關注，也會在自己的課桌上看見信箋禮物之類的，但是笙珂從來就不拆，至于那些禮物，笙珂放到了失物招領處。
走在校園裏，最讓笙珂煩惱的事情是拍照，笙珂不喜歡拍照。為了躲避拍照和陽光，笙珂開始買帽子，大多是白色的。一頂又一頂，大同小異。後來久而久之，笙珂便有了戴帽子的習慣。
在初中時候的同班的章程寧坐到了笙珂的後面，劉麟竟然也在這個班上。章程寧依舊玩游戲，劉麟還是愛畫漫畫，不過除了漫畫也開始畫其他種類了。他的漫畫依舊在班上傳閱，而且大家都很喜歡。
笙珂依舊不和人來往，除了一般的交流，笙珂從來不和誰深交，即使有些人表明要和笙珂交朋友的意願，笙珂卻依舊禮貌疏離，在她心裏，這些會失去的東西還是不要再奢求為好。
章程寧本來是個特別安靜的人，但是有一天他突然問了笙珂一句為什麽總是一個人，笙珂的神情稍落寞了一秒，但是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後來座位調換後，笙珂幾乎就沒有和章程寧說過話了。笙珂在這樣的日子裏覺得時間很充足，于是大多放到了學習上，當女生們在聊明星的緋聞時，笙珂在看書，男生們聊NBA或者歐冠的時候，笙珂在做作業，當班上的男同學和女同學談情說愛的時候，笙珂在預習課程。笙珂和同學們的生活相距甚遠，唯一的喜好大概就是聽歌了，因為覺得吵鬧，笙珂總會帶上耳機，聽自己喜歡的歌。
因為笙珂在學校有些名氣，但是卻過于沉靜，久而久之，連議論她故作清高的人也沒有再發表言論了。大家都知道，學校裏有一個蕭笙珂，長得很漂亮，但是大家也都知道，蕭笙珂從來不交任何朋友。
在這樣的平靜裏，笙珂沉靜得像是冰山上的一湖水。除了徐麗和何琪，笙珂幾乎不怎麽和人交流。
高一結束的時候，笙珂和徐麗回了一趟A城，因為徐麗在A城有個朋友要在年前結婚，邀請了徐麗。
回到A城，笙珂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蕭然和謝宜薇，在心底的回憶就這樣被勾起。笙珂呼了一口氣，決定踏上去蕭然家的路。
笙珂說不明白自己是抱着一種怎樣的心情，當又一次找到這裏，笙珂有點膽怯。連笙珂自己都不大明白這點膽怯來自于何處。
冬天裏，風還是冷得很，笙珂的手都僵了，讓司機在門口等一會兒，笙珂獨自下了車。
還是沒什麽變化，沒有人來過。院子裏的花草沒人修剪，原本齊整的地方顯得有些淩亂，鎖上的大門昭示着房子是閑置着的，沒人住。笙珂走進了往裏瞧，的确是沒人住的模樣。笙珂松了一口氣，說不上心裏是失望還是什麽。
蕭然是跟他父親出國了吧？笙珂看了一會兒，正轉身要走的時候看見鐵門柱子上貼了一方紙，赫然寫着招租。
看樣子貼了很長一段時間了，笙珂思量了一會兒，打了上面的電話，良久才被一個女人接了，“喂，你好。”
幾分鐘之後，笙珂挂了電話，蕭然果然是出國了，秦朔的消息是真的。那就沒什麽好擔憂的了，笙珂想。
至于還在A城的父親，笙珂低頭思考了好一會兒，決定去看看。
還是無比熟悉的模樣，只是房子更舊了點而已。笙珂覺得自己還是排斥這裏，排斥這裏的記憶。躲在門外好一會兒，确定裏面沒有聲音，笙珂走近了，從窗戶裏看過去，房子裏面竟然出奇地整潔，是有人打理的樣子。笙珂想不出來是誰，在窗外細細打量了一遍，便離開了。
第二天上午，兩人來到了婚禮現場。
這是一個大型宴會廳，華麗的吊燈絢麗奪目，四周的牆上挂着各式各樣的大幅畫作；中央的T字臺布置得美輪美奂，鮮嫩欲滴的玫瑰布滿了背景牆 ；笙珂看着投射在前方新郎新娘的甜蜜婚紗照，漂亮新娘的笑容有些腼腆，而新郎似乎是不怎麽愛笑的一個人，笑容顯得不大自然，但兩人的手卻緊緊牽着，透出堅定。笙珂側身看見徐麗有些感慨的面容。
徐麗快三十了，秦朔占據了她青春的大半，或許是時候安定下來了。笙珂想起了上次來咖啡店見徐麗的人，但徐麗似乎不大喜歡，因為年紀小了些。笙珂暗暗開始想着要幫徐麗找一個男朋友才好，而且要對徐麗好的。
婚禮結束後，徐麗特意和新娘告了別，才帶着笙珂離開。
回D城的路上，兩個人都沒怎麽說話，徐麗看起來有些累，笙珂也有些累，靠在了徐麗的肩上。沿途的風景如畫，卻無人問津。
回歸之後，笙珂繼續着自己在學校的學習，而徐麗常常能在咖啡桌上看見一個人的身影，歐陽林。
每次歐陽林到來，必定要徐麗親手做的甜點，親自煮的咖啡，其他的倒也不計較，只是喜歡看着徐麗而已。
徐麗知道，自身的容貌不差，可是比起二十來歲的女生，徐麗缺少了那個年紀裏對愛情的熱忱。為秦朔，那樣的東西大概都消耗殆盡了。可是歐陽林卻似乎很喜歡徐麗的沉靜從容，只要看着徐麗，歐陽林就會朝着她露出燦爛的笑容，問徐麗有沒有時間。徐麗一而再地禮貌拒絕，可是歐陽林從不氣餒。
徐麗訝于歐陽林的執着卻不為所動，何琪常常開導徐麗，不要小看愛情，年齡不是問題，跟年輕的人在一起，自己也會變年輕……
不知道是何琪的話成功地影響了徐麗，還是歐陽林的執着打動了徐麗，徐麗終于答應了歐陽林一起出去的提議。似乎連歐陽林自己都沒有料到徐麗會答應，一時之間沒了反應，知道徐麗說再不回答的話那就取消吧，歐陽林才反應過來，拉着徐麗走出了甜品店。
幾個月隔三差五地造訪邀約，徐麗終于答應，歐陽林有種難以言喻的興奮，在他的腦子裏，已經有了無數的計劃和想法。
歐陽林帶着徐麗去了最熱鬧的古街，兩個人一起吃了各式各樣的小吃，徐麗甚至沒有拒絕歐陽一直牽着她的手，因為他美其名曰怕她走丢。徐麗不得不承認歐陽林的确很會讨女孩子歡心，而且似乎是個很專一的人。徐麗動心了，但是這種動心對于徐麗來說，是可控的。
吃完了一條街，歐陽林把徐麗拉到了河岸，畢竟是南方，十一月份的天氣還不算冷，兩個人躺在草坪上看起了星星，小城市的天空還是幹淨的，星星一顆顆明亮得很。歐陽林把買來的紅色氣球系在了徐麗的手腕上，握住了徐麗的手。
“要是今晚有流星，你就跟我在一起吧。”歐陽林握住徐麗的手，望着天空。
“不會有的。”徐麗笑笑，看了看天空。
“會有的！”歐陽林似乎很篤定。
徐麗有些疑惑，“你怎麽這麽肯定？”
“因為上帝會同意我們在一起。”歐陽林得意地看着徐麗的眼睛。
歐陽林眼中的神采讓徐麗一剎那失神，她本意是歐陽林的喜歡大概是一時興起，而且因為自己一再地拒絕反而越發地堅持，答應他的邀約不過是為了平息這一切而已。年齡的差距始終存在，他越優秀，徐麗越發覺得兩個人不适合。
但是現在，事态似乎在朝反方向發展。
“笙珂上完晚自習也該到家了，我該走了。”
歐陽林拉住徐麗，“你走了怎麽看見流星？”
“無論有沒有流星，我都不會答應你。”
“那今天你和我約會為什麽？”
“一時無聊。”
徐麗的微笑讓歐陽林覺得很遠，他拉住徐麗，“我是真心的。”
“我沒說你不是真心的，只是我們不适合。”
歐陽林松開徐麗，“又來了，還有別的借口嗎？”
“有，我想我不喜歡你。”
歐陽林深深地看向眼前的人，“你答應和我出來就是為了說這些來拒絕我嗎？”
徐麗想了一下，點了點頭，“可以這麽說。”
歐陽林勉強一笑，“我該猜到的，突然答應。”
徐麗看了歐陽林一眼，有些不忍，但是還是轉身離開了。這個時間，公車上的人很少，徐麗坐到了最後面，覺得有些累，閉上了眼睛。
回到家裏時，笙珂已經睡了，徐麗看了看笙珂留的便條，倒了一杯開水，倒了感冒藥，吃了下去。
躺在床上，徐麗望着天花板出神。良久她起身打開窗簾，會不會真的有流星？就算真的有那又怎樣？徐麗低低地嘆了一聲，準備拉上窗簾的時候，驀地一線亮光劃過天際，快到不可思議，但是徐麗看見了，的确，出現過。
河岸邊，歐陽林還在原地，看着流星劃過，笑了一聲，閉上了眼，還是忍不住祈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