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物換星移

華麗的吊燈垂在包間的正中央,一桌子二十幾個菜,卻只坐了六個人,菜更是基本沒有人動,酒盅倒是空了一個又一個。

看着面前的酒杯,蕭然微微一笑,也擡起自己的酒杯輕輕碰了過去。

“蕭少,您可一定要給我們王總在蕭老面前美言幾句啊,要知道,我們可是誠意十足啊!”一個長相英俊的男子戴着無框眼鏡,一副斯文模樣,眼裏的谄媚讓他看上去不免有些違和。

蕭然毫不介意地點了頭,“你說得對。”看了看旁邊清秀的女子,蕭然暧昧地笑了,“這個美女有點兒意思,那裏找來的?”

“A大的學生。”那人湊上來低聲說道,一臉的讨好意味。

蕭然目光深沉地看了幾眼這女子,她也不笑,只是低着頭,抿着唇。容貌并不是絕佳,但是勝在一股書生氣,清秀動人。

有幾分相像,但是比不上。

蕭然的喜好在這個圈子裏大家都略知一二,對于女子,他喜歡的永遠是不會笑的,所以這人特地從A大找了個來,聽說不用陪酒,只要坐在一個年輕英俊的人旁邊故作姿态就可以拿到一大筆錢,女生立馬答應了。

雖然不是這樣的性格,可是裝清高容易得很,只要擺着一張臉不說話就夠了。何況對象是個這樣英俊的人物,簡直是求之不得。

原本打算一直擺臉的女生見了蕭然有些失神,蕭然的風流模樣惹得她有些心跳加速,原本的姿态也變成了現在的刻意按捺。

蕭然的手撫過女生的臉,她微微一動,不知如何是好,臉上浮現出一點紅暈,整個人越發生動好看,但是蕭然的興致卻僅止于此。

他笑了一聲,撤回自己的手,“今天到此為止,我就先告辭了。”衆人連忙相送,直到蕭然的車消失在了視線裏。

女子跟在後面有些生氣地跺了跺腳,怎麽偏生喜歡那樣的女生,那樣的女生怎會出來陪酒?好在錢還是拿到手了,她開心地數了一遍鈔票,打了出租車回學校。

蕭然坐在車的後面,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回到A城已經半年多了,沒有笙珂的消息,當年自己走後,笙珂也像是突然從整個A城人間蒸發了一樣。蕭然想象過無數種可能,但是一直無從證實。

回到蕭老的別墅,蕭然對着在沙發上的人鞠了個躬,“爺爺,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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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年近八旬,白發蒼蒼,但是人依舊精神得很,說話的聲音中氣十足,“好,喝完熬好的湯就早些睡吧,我也睡去了。”

“是。”蕭然轉身向廚房走去。

除了湯,還有粥,都是熱的。

回到A城後的蕭然立馬就被接到了蕭老的家,蕭然的奶奶去世十幾年了,爺爺一直就也孤身一人,蕭然看了看牆上挂了那麽多年的照片,其實照片上的人他全然沒有印象,可是還是覺得有些親切。

蕭老這偌大的別墅裏除了幾個傭人,就住了他和蕭然兩個人,因此蕭老也分外疼惜自己這個孫子。對于這個對待自己如此親切的爺爺,蕭然也很是尊敬。

半年以來,蕭然憑借自己的爺爺和伯伯的影響力一路順行,到了今天的位置,雖不是什麽顯赫的位置,但是上升的速度卻是不容忽視的。為了不辜負自己爺爺的期望,蕭然也很是上心,畢竟這世界上,可以說自己真正剩下的親人只有這位爺爺了。

陳姨過來收拾的時候看見蕭然對着面前的粥發呆,提醒道:“再不喝可就涼了。”

“謝謝您,我這就喝。”說完蕭然三下兩下就把一碗粥喝了個幹淨,“您的手藝還是一樣地好。”

陳姨原來就是看着蕭然長大的,蕭然離開這麽多年了,回來後又輾轉找到了自己,自己也到底挂念這個孩子,就搬了過來,繼續陪在了蕭然身邊。

昔日的少年長大了,陳姨卻還覺得蕭然是那個孩子,只是那時候的笙珂不知道哪裏去了,一直就找不着。

看蕭然的樣子,多半是在想那個姑娘吧,陳姨拿過蕭然跟前的碗,到了廚房才輕聲嘆了口氣。蕭然在客廳了還是聽見了,于是笑着說道:“陳姨,我上去睡了,您也早點休息吧。”

陳姨連忙笑着答道:“哎,好,明早給你做餃子,早點起來啊。”

蕭然答應了,上了樓卻其實還沒有睡覺,只是躺在窗戶邊的椅子上。

夜空中的星星模糊不清,繁華的A市大概只有在以前的老別墅那種地方才看得見星星了吧。

老別墅,利奧,奧利奧……

第二天蕭然一大早起來了,吃了陳姨做的餃子便開車出門了。

蕭然開車穿過這些繁華的街道,來到公園附近的一條街,這裏有很多的寵物店,一路過去,鳥鳴狗吠聲此起彼伏,熱鬧非凡。

蕭然一家又一家地看狗,一只又一只地仔細比較,想要找回一點熟悉的感覺,然而整條街都讓他失望了。

那些狗的眼神,沒有一個像自己和她的奧利奧。

蕭然感覺自己沒了力氣,踱步到湖邊的長椅,和陌生人坐在了一起。

湖水算不上清澈,但望着安靜的湖,還是讓蕭然心裏舒服了一點,閉上眼,他打算靠着椅子休息一會兒。

蘇嘉齡的心情跟天氣一樣差勁,陰雲密布。身為一位名校畢業的無業游民,她昨天剛剛和自己男朋友鬧分手,他還嫌棄自己畢業了卻還沒找到一份工作,笑話!憑自己家的身家背景還用得着自己去找工作嗎?直接拿分紅不就好了?哼,蘇嘉齡驕傲地牽着自己的大查理走在路上。

查理是一只大型金毛犬,跟在蘇嘉雪的身邊顯得十分溫順乖巧。蘇嘉齡雖然心氣高,但是對于自己的查理,還是相當疼愛的。

“麻麻腳痛了,我們去坐一坐好不好?”蘇嘉齡指了指自己的高跟鞋,皺眉看着查理的眼睛問道。

查理立馬朝椅子那邊走去,蘇嘉齡被查理拉到了椅子旁。蘇嘉齡看着查理,立馬露出了八顆牙齒,摸了摸查理的腦袋開心地說道:“真聰明。”

旁邊的人讓蘇嘉齡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平常的話她會很不客氣地請異性讓開,但是今天這個人真的是生得很好看,比自己的前男友還贊。想當初自己的男友還是全校女生公認的帥哥,要不是這樣也入不了自己的眼。但是眼前這個人實在是好看得有些過分呀,而且給人的感覺很舒服。蘇嘉齡輕咳了一聲,坐了下來。查理一跳,坐在了兩個人的中間。

蕭然感覺一團軟乎乎地東西正往自己身邊靠,不禁睜開眼去瞧。

一只巨大的金毛犬正躺在自己身邊,蕭然愣住了,這一只和自己的奧利奧幾乎一模一樣,連坐着的姿勢都相差無幾。

蕭然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狗,忍不住伸手去摸。

蘇嘉齡一看眼前的男生要摸自己的狗忍不住護住了自己的查理,瞪着蕭然,“誰讓你碰了。”雖然美色當前,但是蘇嘉齡和自己的寶貝查理的感情實在是濃郁深厚,稍一權衡,蘇嘉齡就做出了決定,但是查理卻越過蘇嘉齡的手,舔了一下蕭然的手。

蘇嘉齡一看就呆了,自己的查理居然會主動親近人,實在是匪夷所思。

蕭然笑了一下,對蘇嘉齡說道:“請問你這只狗是哪裏來的?”

“當然是我家伊麗莎白生的。”蘇嘉齡無法理解自己的查理為什麽會親近一個陌生人,有些生氣地看着蕭然。

蕭然點了點頭,“那麽你家還有這樣的狗嗎?”

“有啊,還有愛麗絲和瑞奇。”

蕭然立馬有了想法,他看着眼前的查理,又打量了一下蘇嘉齡,決定換一種策略,“我以前也有只金毛犬,後來跟它走散了,再也沒找到。我今天來這裏碰運氣,本來失望了,可是你的查理跟我的那一只真的很像。”

蘇嘉齡聽着也覺得有些傷心,要是自己的查理丢了,估計自己也會不停地找。通識世上愛狗人,相逢何必曾相識!蘇嘉齡心中不禁生出了憐憫之情,“你若是這樣惦念你家的狗,我可以讓你見見我家其他的三只。”

蕭然立即露出驚喜的神情,“這樣就太好了。”

蘇嘉齡這才意識到有些不妥,但看着蕭然開心的神情又不免心軟。

蘇嘉齡倒也膽大,跟着蕭然就上了車,毫不扭捏。蕭然也訝于蘇嘉齡的爽直,一路上兩個人聊得風生水起。

到了蘇嘉齡的家中,蕭然才知道這個蘇家就是A城赫赫有名的蘇家。蘇嘉齡也毫不掩飾自己的身份,淡淡地就開口陳述了自己的家世,蕭然淡淡點頭。蘇嘉齡突然有些好奇蕭然的來歷,看他的樣子不像是個無業游民,但是蘇嘉齡心高氣傲,從不随意問及別人的隐私,于是便作罷了。

在後院裏,蕭然如願見到了其他的三只狗,除了伊麗莎白,其他的兩只都有奧利奧的影子,尤其是查理,蕭然不由得愣了,會有這樣的可能嗎?奧利奧曾經跑到了蘇家?蕭然轉向蘇嘉齡,“你們家是收留過別的狗嗎?”

蘇嘉齡不由得愣了,“你怎麽知道?”轉念一想後,她就明白過來,“該不會你家的狗叫利奧還有奧利奧吧?”

“它在哪裏?”奧利奧身上有一個小小的金屬牌,原先刻了利奧,後來因為笙珂的緣故,蕭然又在反面刻上了奧利奧。

蘇嘉齡不由得有些惋惜,“它死了。前年吧,被車撞了。”

早該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蕭然垂下眼睛,坐在了草坪上。

蘇嘉齡見奧利奧的主人這樣懷念自己的狗,便多說了幾句,“它路過我家的時候被我家阿姨看見了,阿姨愛狗,家裏本就有一只金毛犬,她看它狼狽,把它收了進來。結果一進門就病倒了,帶進寵物醫院方才救了回來,在我家休養了沒幾天,剛好了一點便想離開。因為幾次三番要走,後來我們索性就讓它走了,可阿姨放不下心一直騎自行車跟着,找着機會又把它牽了回來。那次後才安分了,漸漸地就和伊麗莎白熟稔起來。我們都開始都叫它利奧,過了幾天才發現它也叫奧利奧。它到我們家第二年有了這一窩寶貝。可是它有時還是想出去,有一次剛巧不巧,跑出去就撞上了一輛車,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晚了。”

說完後,蘇嘉齡看了看他的臉色,思索着如何開口。雖然奧利奧已經不在了,但是好歹還留下了幾個後代,這其實也是一種幸運了,剛想用這話來全眼前的人,蘇嘉齡又擔心他會要了查理去。要知道查理可是她的心肝寶貝,是絕對不能相讓的。

半天也沒得出一個結果的蘇嘉齡還在猶豫的時候,蕭然放棄想要帶一只走的初衷,即使再像,也不會是奧利奧,它死了。蕭然想了一會兒,開口說道:“謝謝你照顧了奧利奧,它現在呆在哪兒?”

“火化了,在家裏。”

蕭然起身,蘇嘉齡意會後在前方帶路。

一方精巧的白色瓷盒頂上嵌了一方玻璃小盒,裝了奧利奧脖子上的鏈子。

蘇嘉齡看着蕭然的模樣,心下做了決定,“你帶走吧。”想來奧利奧當初就是找他,被他帶走也算是如願以償了。

蕭然深深鞠了一躬,看着蘇嘉齡的眼神裏有些複雜,他心裏既感激又有些歉疚。蘇嘉齡是個利落的性格,很大方地說:“帶走吧,反正它向來也不親近我們。”

蕭然看得出來蘇嘉齡這話裏的意思,道了聲謝,終究是捧着奧利奧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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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冬天這樣寒冷的季節裏,也磨滅不了一些心底積壓的怒火。

徐麗離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歐陽一直過得渾渾噩噩,判決下來後,歐陽接受不了,上訴被駁回後,他便留了心思到今天。

兩個從犯今天從警局被釋放。

歐陽的臉頰兩旁有了不短的胡渣,頭發十分淩亂,大冬天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外套,在冷風裏,他高挑的身姿越發顯得瘦骨嶙峋。

秦朔穿着深色的大衣站在拐角處,面容一如既往地沉靜,沒有半分改變。

刑滿被釋放的兩人一個叫王大成,一個叫王志,都是偏遠山村裏跟着別人出來讨生活的人。來到城市後,整日在工地裏摸爬打滾,下班後經過一路繁華後卻還是要回到自己的地下室裏,一群人的心裏發不平衡起來。為了找樂子,也為了躲避現實,下了工就四處游蕩,幾個人被亂花迷了眼,便想着接近城市裏的姑娘,各處晃悠勾搭,卻被嗤之以鼻。開始總是敢怒不敢言,漸漸地,臉皮厚了,也開始纏起一些人來。徐麗是他們心中垂涎已久的女人,三人見了徐麗連腿都邁不開步來,于是開始三天兩頭到徐麗店裏去。

徐麗的冷言冷語更加讓他們心癢難耐,欲罷不能,幾個人生了邪念,難以遏制,商量之後,一拍即合。

可是就在這時候,歐陽卻找到他們的工頭,工頭的一番羞辱警告讓三個人即使懷恨在心,卻也不敢現下就作奸犯科。三人猶豫了一陣,決定在這裏的工程結束後動手。

當初知曉這一切的歐陽只恨自己不能夠早點看出他們的歹意,徹底絕了他們的念頭,這樣徐麗就不用為保清白與人拼命。結果親者逝,仇者仍舊完好無損地活在這世上,安然無恙。

歐陽想到這裏,眼睛紅了起來,心中更是怒火中燒。

他的口袋裏捏着一把刀,即使是賠了自己,也不能夠放過這兩個人。

同一天被釋放出來,兩個人都是感慨萬千,好不容易靠着努力減刑出來了,這次定要好好做人。

兩人臉上既是沉重又是釋然。沉重的是當他們知曉徐麗原本是個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人,釋然的是他們已經想要要告別城市回到山村去了。兩個人相視之後,朝車站的方向過去。

然而沒走多遠,兩個人就被歐陽攔住了。兩個人看着歐陽愣了一陣,不明緣由。時隔好幾年,兩人連當年歐陽的樣子都記不住了,更何況是現在這副模樣的歐陽。秦朔皺眉看着瘦弱不堪的歐陽,心裏有些擔心。

兩個人看見歐陽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隐約感覺這可能和徐麗有關系,于是沒有輕舉妄動,一個高大一些的人上前詢問:“請問你是認識徐麗嗎?”

歐陽擡起頭,看向兩個人,冷冷笑了,“你們問徐麗好了。”

歐陽舉起拳頭,兩個人沒想到看上去瘦弱的歐陽速度這樣快,左躲右閃,不敢還手。但是處于下風的時間不是太久,歐陽很快被一個人用雙手制住了右手,歐陽本想一個反身擺脫困境,另一個人卻立馬捉住了歐陽的手一折。

歐陽只好一腳往後踹過去,再用手制住了前面的人 。

歐陽拿出刀來,被歐陽控制的人吓了一跳,“你想殺了我們嗎?”

“你也知道害怕?”歐陽看着眼前的人,心裏卻是徐麗當初的樣子。她一定很害怕吧?她一定在想自己在哪裏,求自己趕快過來。歐陽的眼裏泛起淚光,拿刀抵住他的胸膛,“你們都去死吧。”

秦朔飛奔過來一掌劈向歐陽的後頸。

尖刀劃破了胸前的衣服,帶出一絲紅。

“你們走吧。”秦朔沒去看兩個人,抓起歐陽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走到自己的車前,把他放在了後座。

歐陽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待在秦朔的車裏時毫不意外,“我知道有人跟着我,果然是你。”知道是秦朔後,歐陽繼續失魂落魄地躺在後座上。

秦朔靠在椅子上,眼睛閉着,“當初徐麗告訴我她要結婚的人是你後,我覺得有些難以置信。由此可見她是真的愛你,所以,你不該這麽做。”

歐陽笑了,一聲一聲,卻撕心裂肺,“你愛過人嗎?”

秦朔沒有回答,但是他的心底有答案,他愛的人。

“我做不到,晴天,雨天,夏天,冬天,都是沒有她的日子,都是噩夢連連的日子。我受夠了。”歐陽把頭埋在手臂之中,聲音裏透出一種絕望。

“你還有家人。”

歐陽呆呆地轉過頭,看向車窗往外的天,是,自己不是無人生養,還有牽絆。若是沒有的話,他今天恐怕也不在這裏了。

“徐麗也還有,你,笙珂,那家店。”秦朔淡淡地點燃一根煙,手卻在車窗外。多數時間他點燃一根煙,都只是為了這樣。

歐陽看不見秦朔的表情,但是他知道秦朔的目光追随着那縷煙霧。他也看過去,的确有一點安心的作用。

良久,歐陽坐了起來,那家店,徐麗說過那是她的夢想,“送我去甜品店吧。”

秦朔從鏡子裏看着歐陽,“就這幅模樣?”

歐陽也看了看後視鏡裏的自己,臉頰被揍得腫了起來,一臉的胡渣,亂七八糟的頭發,實在吓人。“算了,改天。先送我回家。”末了,他又添了兩個字:“謝謝。”歐陽很少說出這兩個字,但是他明白,秦朔這樣做是為了徐麗。

“據我所知,那兩個人打算回老家,相信我,他們不會活得安心。而你,不能夠讓徐麗不安心。”

歐陽垂眸,秦朔看見他微微點了頭。

此間事了,他想,他該回B城了。

此時D城的冬天開始揚起雪花,真是難得極了,那些潔白幹淨如同羽毛一般飄揚在天空裏的東西,像是要帶走所有曾落在在心底的灰塵,讓整個世界都變得将明亮而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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