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顆糖

“陸哥！”趙照跑過來，“我想去買飲料，這天太熱了。”

陸辰昱的視線從森森身上移開，輕輕瞥他一眼，說：“怎麽，沒長腿？”

趙照嬉皮笑臉：“一塊去嘛，我請你喝東西，順便問點老韓的事。”

陸辰昱眉頭輕皺，好像忍耐了一會兒，起身跟他出去了，森森聽到他慵懶的聲音。

“相愛相殺啊。”

“我只是想問問他在家待多久，能不能幫我把新發售的游戲打通關。”趙照說，“本少爺鋼鐵直男信不信。”

“嗯哼。”非常無所謂。

兩人離開教室，林芊蔚瞅準時機轉過身來，看着森森欲言又止。

森森把作業本豎起來，其實不需要多加整理，那一疊本來就放得很端正齊整。察覺到林芊蔚的目光，她看過去。

林芊蔚立即開口：“你真要幫他做作業啊？”

森森抿了抿唇，點頭。

“我感覺……”林芊蔚頓了下，說，“陸辰昱好像對你蠻好的。”

是嗎？

森森不知道。老實說，她覺得這個人并沒有大家傳得那麽可怕，除了看起來有點冷淡，脾氣暴躁一點，他對身邊人都挺友好的，經常出手相助，是個仗義的好人。

如果能改改脾氣就好了，或許大家都會很願意跟他親近。

森森把作業本收回桌內，只留了一本數學的，照着自己那份抄寫題目。陸辰昱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她在寫字，脊背筆直，眼神專注，一筆一劃，十分認真。他站在教室後門看了一會兒，走上前的時候驚動森森，她擡頭，他居高臨下，看着那張因逆光而有些朦胧的小臉，心裏微微一動。

“好好寫，有獎勵。”他說。

森森握緊筆杆，輕聲：“不用啦。”

陸辰昱坐下來，淡笑：“我說有就有。”

森森不說話了。剛才的想法，她決定撤回修改一下，他除了脾氣暴躁，還有态度霸道的缺點。那種說什麽就是什麽的樣子，和趙照那種嬌慣的少爺脾氣不同，但也是少爺脾氣，她不想跟他争，低頭繼續寫作業。

幫別人寫作業，森森還是第一次，她研究了一下如何變換筆跡，寫得非常慢。晚自習結束的時候，高雨欣喊她回寝室，看到她放在桌上的作業本寫着陸辰昱的名字，表情微微一變。

有點不可思議。

次日清晨，陸辰昱比平時起得更早些，在市區找了個禮品店，讓店員打包個東西。他倚在一邊玩手機，店員喊他的時候，他擡頭看了一眼，櫃臺上放着個粉色的盒子，上面還系了蝴蝶結。

“不用這麽……”他頓了下，“算了，就這樣。”

在他看來，這個禮盒的包裝非常浮誇，但也許女孩子會喜歡，粉粉嫩嫩的。

付了錢，陸辰昱提着盒子去學校，正趕上早自習的下課鈴，各個教學樓陸陸續續出來一批學生，蜂擁向食堂買早餐。他走進教室，權俊熙在收作業，他的座位上沒人。

“陸辰昱，交一下數學作業。”權俊熙說。

課桌上，兩個作業本整齊放在座位兩邊，陸辰昱翻開寫了自己名字的那本，上面寫滿了運算公式，他挑眉，将兩本作業都交給權俊熙。

二十分鐘後，吃完早飯的同學陸續回來了，他身邊的位置還是空的。趙照單手拎着書包進來，大呼小叫：“陸哥，你什麽時候來的？”

他像一陣旋風沖過來，陸辰昱推開他腦袋，表情帶了點嫌棄：“不是快上課了麽？”

“還十分鐘呢！你來好早！”趙照邊說邊打呵欠，“昨晚跟老韓聯機，累死我了。”

“趙照，交一下數學作業。”權俊熙從食堂回來，挨個找沒交作業的人。

“沒寫啊，弟弟。”趙照一臉坦誠，伸手去摸他收起來的那疊作業，“拿本給我抄下。”

“我來了我來了！”林芊蔚跑進教室，看見座位後面坐着個人，趕忙急剎車，“早啊……大家。”

“林芊蔚……”權俊熙開口。

“我知道我知道！”林芊蔚推開他，一屁股坐進位置，手忙腳亂地掏作業本，“我昨天忘記了，弟弟快把你作業給我抄一下！”

權俊熙看着他們，感覺很頭痛：“作業要自己做。”

陸辰昱不知在想什麽，突然笑了下。

趙照眼疾手快，趁林芊蔚沒注意先拿走了權俊熙的作業本，看見陸辰昱唇角帶笑，忍不住說：“陸哥你笑什麽，你作業做了麽？”

陸辰昱挑眉，表情莫測。

趙照正想說什麽，忽聽林芊蔚在旁邊喊：“趙照！弟弟的作業你拿走了嗎？”

趙照捂緊嘴巴，趕緊溜回去。

“啊啊啊氣死我了，弟弟我找不到你作業！”林芊蔚翻着那堆作業本，有些氣餒地說，“算了我拿許思浩的，啊對了，森森的也行。”

她找到心儀的作業抄寫對象，把作業本抽出來，心滿意足地坐回去，嘴裏嘀咕着：“學霸收玫瑰花，我收學霸作業本，還挺公平。”

陸辰昱靜了一瞬，突然開口：“林芊蔚。”

聽到後面傳來的低沉聲音，林芊蔚吓了一跳，還以為自己出現幻聽了。同校兩年多，同班近一個月，她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人喊她名字，天惹嚕，他居然知道她名字？

林芊蔚轉過身，受寵若驚地說：“……有、有事嗎？”

“她在哪兒？”陸辰昱往身邊的空位看了眼。

“森森啊，她在小樹林那邊，跟個男生在一起。”林芊蔚老老實實地說，“我過來的時候看到那個男生帶了束花，可能是找她表白哦咦嘻嘻。”

哦，表白，還有玫瑰花。她倒是不缺禮物。

陸辰昱有點沒勁，看一眼桌洞裏漏出來的禮盒，那個粉粉嫩嫩的顏色，真是很辣眼睛。送什麽啊，他心想，人家看不上眼還給你扔掉呢。

啊，扔掉。陸辰昱還挺想知道，這回她還扔嗎？

他起身，走出教室。

七點二十分，學校小樹林。

森森捧着一束花，天鵝般的脖頸微微彎下來，被金色的太陽光一照，滑滑膩膩跟什麽能吃的東西似的。男生吞了吞口水，結結巴巴地說完一大堆話，緊張地等待回應。

森森大概向他鞠了三次躬，道歉，說她家教嚴，不能早戀。

男生極度失望，看她神情不安又充滿愧疚的樣子，心裏泛起憐惜，不忍心責怪對方，還眼巴巴地問：“做朋友也不行嗎？”

森森有些猶豫，過了幾秒，她點頭：“好呀。”

男生摸摸後腦勺，不好意思地說：“那我們就先做朋友，嗯，慢慢來。”

森森眨眨眼睛，說：“以後如果有學習上的問題，我們可以多交流。”如果沒有學習上的問題，就不要交流了。

男生笑了，他沒有學習上的問題，只有學習對他有問題。但他不知道森森想的什麽。

“哎呀，快上課了，我送你回教室。”他殷勤地說。

“你先走，我……”森森目光落在了手裏的花束上，編了個理由，“我回宿舍放一下花。”

“好、好啊。”聽到這花會放在心儀女生的宿舍，男生心裏激動，“那我不耽誤你了，我先回去。”

“再見。”森森沖他揮手。

目送男生走遠，森森收斂了有些生硬的笑意，白玉似的臉蛋上非但沒有高興，甚至可以說有點煩惱。她四處張望，想找個隐蔽點的垃圾桶。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來不及去別的地方，她想了想，幹脆把花折了。

一共九朵玫瑰，她拆開折斷，花枝分離，分別扔進三個不同的垃圾桶。她一邊扔一邊走，處理掉最後幾朵花瓣的時候，心裏舒了口氣。

“要是讓人知道你把他精心挑選的禮物扔掉，你說他會不會生氣？”一個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帶着些許玩味。

森森一驚，還有幾分鐘就上課了，小樹林裏根本沒人，她完全沒想到會有人看見，還有，這個聲音……

她緩緩轉過身，看見陸辰昱站在離她幾米遠的地方，背靠一棵樹，目光清冷。

“你……你怎麽來了……”森森頓時不知所措，眼神閃爍，都不敢直視他。

終于不再用假笑裝出那副溫柔乖巧的樣子了。

陸辰昱眼睛微眯，冷笑：“不想要的東西為什麽不直接拒絕？這麽享受被人崇拜、被人追捧的感覺，嗯哼？”

森森咬住下唇，臉頰逐漸失去血色。

“一天天裝摸做樣的，就為了那點……叫什麽來着，虛榮心？”陸辰昱說出來都覺得好笑，“你就沒想過，如果你的做法被人發現，你會被大家唾棄嗎？”

他越說越覺得不爽，看着眼前的女生，心想，裝你媽呢裝。

“對不起……”森森聲音微微顫抖，“我現在就去跟那個同學道歉……”

任誰都能聽出她語氣裏的哭腔，這句話就像是千難萬難從喉嚨裏擠出來的。

陸辰昱眉頭緊擰，一說就哭，哭是她們女生的殺手锏呢？哭就沒事了？看着森森低頭從身邊走過去，他突然伸手，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冷冷地說：“道什麽歉呢？”

森森本能地掙紮了一下，沒用。

“因為你扔了他的花，要跟他說對不起？”陸辰昱盯着她，質問，“不是本來就不想要嗎？收下來幹什麽，扔着玩？”

“不、不是……”森森委屈地辯解，她對于他那麽大力抓自己胳膊很是抵觸，又有點懼怕跟這個男生站得太近，心裏有點急。

然而，他稍稍用力就能輕而易舉将她拽到跟前，不帶任何感情的話語傳到耳邊：“別哭了，還裝呢？以為我不知道你狠起來的樣子？”

森森心裏有點咯噔一下，他在說什麽？他知道了什麽？什麽叫她狠起來的樣子？森森都不知道自己狠起來是什麽樣，但陸辰昱這樣說，就好像親眼看見了她有另外一副面孔。

終于，她停止掙紮，有些惱怒地瞪着他。

啊，就是這樣。這是她的真實樣子，不是那個嬌嬌柔柔笑起來很好看的小白兔，嬌柔是假的，笑也是假的，她啊，就是一只笑面狐貍。

看到他眼底浮現出來笑意，像是達成了什麽目的，森森深吸一口氣，低聲說：“你放開我。”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小姑娘。”陸辰昱勾起唇角，“你跟大家裝什麽呢？”

森森臉上一紅，像是被戳破心事似的，陸辰昱見她這個反應，忍不住嗤笑，頓時就喪失了繼續追問的興趣。虛榮心啊，果然這個年紀的人都逃不過這個魔障。

一個想塑造完美人設的女孩，真沒意思。

他松了手。

森森連連後退，第一個念頭就是趕緊離開這裏，然而，腳步剛邁出去，她腦海裏就浮現出他剛剛臉上那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可惡。

有點不甘，再者心裏也覺得無所謂了，森森停下腳步站在那兒，稍稍靜了幾秒，開口。

“初三的時候，我拒絕了隔壁班的一個男生，周末的時候被他看到我和班長去補習，把我堵在街上，扇了我一個耳光。”她聲音很冷靜，仿佛在說別人的事。

“他說那是他親手寫的情書，在心裏求着我接受，我卻沒有用手碰一下。”她低聲，“他說我看不起他，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