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顆糖

森森習慣性地沒有反駁和抗議，雖然感覺有點怪怪的。但從幾個地點的距離來考慮，先去他家處理傷口，再讓他把自己送回去，确實是最有效率的安排。

她坐在那兒沒吭聲，陸辰昱卻在說完“去我家”之後有點不自然了。他用餘光瞥了下假裝看風景的女生，莫名生出罪惡感。他怎麽好像……誘/拐未成年少女回家的變/态？

她這副淡定的樣子，是裝出來的吧？哪有女生随便去男同學家裏的。

其實不去也可以的。陸辰昱想。

“這裏好安靜哦。”森森突然說，因為車裏的氣氛過于安靜，顯得有點尴尬，她主動說話想打破這種悶悶的局面。

“啊。”陸辰昱下意識接話，“我家比較偏。”

森森轉過頭來，看一眼他的手，問：“你手疼不疼啊？”

“不疼。”陸辰昱扯了扯嘴角，“我皮糙肉厚，沒什麽感覺。”

“還是要上點藥。”森森說，“會好得快一點。”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都在極力避免尴尬，陸辰昱往窗外一瞥，愣怔，這路怎麽就走完一半了。

她被他帶回家了。

陸辰昱越發覺得有什麽不對勁，他沒有在家裏招待過客人，別說女生，趙照都沒來過他家。等下要做什麽？

相較于他的緊張和茫然，森森的心情卻有點訝異，她沒想到，陸辰昱還真的住山上。

一個很偏的小區，看樣子有些年頭了，但環境很好，依山傍水的，進去以後全是獨棟別墅。小區裏很冷清，治安和服務卻是一流的，進出門都有巡邏車接送。不過森森在學校裏就能感覺出陸辰昱的家庭并不普通，倒沒有表現出特別的震驚。

進入小區，陸辰昱越來越沉默，反倒是森森一直在找話題，終于，她有點不好意思了，老實坐好，垂下頭，臉頰微紅：“我是不是很吵呀？”

“沒有。”陸辰昱看着她的側臉，心裏微微一動，說，“到了。”

車子入庫，司機下車以後替森森打開車門。陸辰昱鑽出來，對那個司機說：“我帶我同學玩一下，你跟說關嬸不用過來。”

“好的，少爺。”那司機果然就走了。

他們說話的時候，森森悄悄打量四周，除了陸辰昱常坐的那輛，車庫裏還停着好幾輛明顯沒用過的車。陸辰昱走到她身邊，輕咳一聲，說：“跟我來。”

他家和小區裏其他房子有點不大一樣，在單獨的一個坡，那一片全屬于陸家。森森出了車庫，擡頭看了看，忍不住說：“陸辰昱，你一個人住這麽大的房子啊。”

樓高三層，前面是大草坪後面是游泳池，跟個莊園似的。

“嗯哼。”陸辰昱告訴她，“這是我老家，以前我爺爺住這裏。”

他帶森森進去，把所有燈都打開，溫暖的燈光依然填不滿房子裏的冷清。森森只看一眼就覺得，這個家裏實在太空了。除了必要的家具，幾乎什麽都沒有，感覺不到什麽生活氣息。

“咦，你沒有養狗啊？”她東張西望，好奇地問。

陸辰昱鑽進廚房，翻箱倒櫃，想找個幹淨的杯子，随口回答：“養不活。”

“我看你在石爺爺那裏把那些狗狗照顧得很好呀。”

陸辰昱沒接話，拿了個玻璃杯在手上，發現除了開水，家裏什麽都沒有。他平時不管事，家裏連茶葉果汁和咖啡之類的都沒有，反正他想吃什麽東西都會提前跟關嬸說，讓她直接從家裏帶過來。以前沒覺得不方便，現在他卻看着飲水機皺眉，這未免有點不像話。

“喝開水可以嗎？”陸辰昱有點尴尬，“或者牛奶？冰箱裏好像有。”

“你別忙啦，你的傷口要盡快消毒，等結痂了就不方便塗藥了。”森森說，現在還是九月天，天還沒黑，她卻覺得屋子裏有點冷，抱着手臂問，“陸辰昱，你家裏有藥箱嗎？”

“有。”陸辰昱說着，還是給她倒了杯開水，又從冰箱裏挑挑揀揀，挑了盒藍莓口味的酸奶出來，還有水果、餅幹、堅果……他只能找到這些了，一股腦堆在森森面前。

森森看着他：“？”

陸辰昱又走了，這回終于從樓上洗手間裏拿了個藥箱下來。森森在沙發坐下，從箱子裏找出酒精和棉簽，準備給他的傷口消毒。陸辰昱看了眼右手，心想這破口子，也不痛，抹點口水就完事了。

“陸辰昱，你坐下呀。”森森用棉簽沾了點酒精，催促，“你手不疼呀？”

“疼。”陸辰昱說，順勢坐在她身邊，攤開手掌放桌上。森森身體前傾，專心替他清理傷口。陸辰昱的目光緩緩掠過她頰邊垂下來的黑發，肩膀，腰身，如畫筆描繪一道曲線。

森森從他的傷口裏清出一粒玻璃渣。

陸辰昱的目光落在她盈盈一握的腰間，心想，她這麽瘦，如果他把手伸過去，輕易就能把她擁在懷裏。

森森用棉簽粘着那粒玻璃渣，舉到他面前，說：“陸辰昱，你看，有個東西。”

“哦……”陸辰昱回過神來，“你繼續。”

森森訝異地看他一眼，發現他還真的冷靜，壓下心裏的不安。她出門前洗了頭，陸辰昱可以嗅到來自她發梢的香味，那是一種特別溫柔的味道，莫名撩撥他鼻尖。

陸辰昱凝視着她近在咫尺的側臉，不自覺向她靠近。

森森沒有察覺，小心用酒精洗掉他傷口處的血污，然後塗上凝膠，蓋上繃帶，再用膠帶粘好，搞定。做完這一切，她終于覺得耳邊好像有個灼熱的呼吸，很近，令她半邊身體有點酥麻。她轉頭，和陸辰昱四目相對，那雙向來淡漠的眸子看起來無比幽深。

她都不知道他這樣看她多久了。

森森心怦怦跳，趕緊站起來，結結巴巴地：“弄、弄好了……”

耳根紅紅的。

陸辰昱保持着先前的姿勢，眼神不離她，慢吞吞地說：“你怕我啊？”

“沒有。”森森輕聲說，“我什麽時候可以回去呀？”

“關叔吃飯去了，你等一下。”

兩個人相對無言，陸辰昱又說：“你吃點東西。”

“謝謝。”森森拿了兩顆堅果，剝開吃了，然後說，“我吃飽了。”

“這麽好喂啊。”陸辰昱莫名笑了，起身，“過來。”

森森跟着他走到一個房間門口，有點不明所以，陸辰昱解釋：“怕你無聊。”

那是他的影音娛樂室，配備了家庭影院系統，還有高端的游戲主機。森森進去，觀察了一下四周的布置，發現部分東西擺放得很整齊，部分淩亂。

地上還扔着一本英文小說和幾張碟片。

森森眨眨眼，心想，他不應該有強迫症的嗎？他家裏居然完全看不出來。

陸辰昱把地上的東西撿起來，拍拍沙發和坐墊示意她過去坐。

“看電視？電影？”他問森森，“玩游戲也可以。”

森森沒什麽挑的，說：“看電視好了。”

陸辰昱選了個唱歌跳舞的綜藝節目，去外面把水杯拿進來，回來的時候發現森森并沒有在看電視，而是很好奇地參觀他的娛樂室。聽到動靜，森森正好拿起他随手放到一邊的小說，回頭對他笑：“陸辰昱，你的英文好好哦。”

他挑了挑眉，大方接受她的贊美。

節目裏正在放歌，一個拿了影帝的男演員的跨界表演，唱得還不錯。陸辰昱倚在門邊，看她這裏走走，那裏看看，心裏微微一動，問：“會唱歌嗎？”

森森搖頭。

“那就只會跳舞……”

森森莞爾一笑，轉頭看他，聲音軟軟的：“跳舞也不會呀。”

嘴邊帶着淺淺的笑，回答得很自然。

陸辰昱收斂了表情。

這幾天跟她相處得很愉快，他都快忘了，這是一只假面小狐貍。如果不是見過她跳舞，他幾乎就被這個笑容感染，從而對她的話信以為真了。

陸辰昱心裏有點不舒服，她跳舞那麽好看，為什麽不承認？

艹。

這種話題都不能聊，怎麽的，他不值得信任？

森森在那本英文小說邊上看到一個帆船模型，很精致，每個細節都很真實，被随意地丢在地上。她忍不住把它拿起來，回頭問：“這是你做的嗎？”

陸辰昱心情煩躁，見自己放好的東西偏離原位，心情有點煩躁。

“別碰它。”他板着臉說。

森森沒想到他突然變臉，被這種冰冷的語氣吓了一跳，手一抖，模型摔了下去。

啪。帆船翻倒，桅杆斷了。

森森心裏咯噔一下，趕緊蹲下身把帆船撿起來，慌裏慌張地說：“對、對不起！”

“我讓你別碰它！”他驟然發火。

森森迅速撒手，立即退到一邊，本能地開始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剛剛還和她心平氣和地聊着天，眨眼就發這麽大脾氣，他好可怕，她不知道怎麽辦。

眼眶一下子紅了，她聲音哽咽，反複說着同樣的話。

這個模型肯定非常珍貴，她該怎麽辦啊。

“我會賠給你的，對不起……”她哭着說。

陸辰昱心煩意亂，捏着眉心，費了老大勁控制暴躁的情緒。

“出去。”為避免情緒更加不可控，他态度冷淡，把她趕出去。

森森知道自己闖了大禍，根本不敢看他，也不敢多說什麽，灰溜溜地跑出去。

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一股若有似無的發香傳入鼻尖。那一瞬間，陸辰昱清醒了點，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暴躁的情緒稍稍平靜下來。

陸辰昱冷眼看着那個摔壞的模型，漸漸的，有點愣怔。

她好像……都哭了？

陸辰昱反應過來，立即去客廳找森森，正好碰見關叔進來，文質彬彬地站在門口，說：“少爺，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同學回去。”

森森知道他出來了，聲音低如蚊吟：“對不起啊，陸辰昱，你的船……我會想辦法賠你的。”

她聲音帶着哭腔，生怕他再發脾氣，說完就跑出去了。

陸辰昱心裏揪疼，張了張嘴，想喊她，喉嚨卻沒有發出聲音。她……被吓壞了，他心裏很懊悔，同時一片茫然。她第一次來家裏做客，他……搞砸了。

他剛剛，為什麽會為了一個模型跟她發脾氣。

拼了兩個月的船，那又怎麽樣，你他媽兇什麽兇。

去死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