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顆糖

長假結束，各大學校恢複上課。對于很多同學來說，過去七天是一次外出旅行的長假，而對于另一部分人來說，這個假期和平常任何一個星期都沒什麽不同。

森森屬于後者。

陸辰昱到學校的時候，看到教室裏大部分人都在叽叽喳喳，怎麽都分享不完旅途的樂趣和見聞，完全沉浸在假期的快樂裏，只有她安安靜靜坐在角落，認真複習功課。

他走向座位，聽到前桌的同學在說話。

“弟弟，你已經不是我們班之光了，要努力啊！”許思浩沖權俊熙大喊。

權俊熙雙手捂住耳朵，聲音冷冷的：“不要吵。”

課桌上放着一塊校牌，挂繩卷得整整齊齊。

陸辰昱挑了挑眉，心想她這是不打算跟他說話呢，默默就把東西還回來了。他不緊不慢地坐下，沒有特意看她，但腦子裏全是她，就連她翻書的動作都一清二楚。

那，要怎麽跟她說話。

“森森同學太厲害了！哎呀，差點忘了。”許思浩一拍腦袋，突然轉過來，看着後面的兩個人，盡職盡責地叮囑，“森森同學，陸同學，今天是你們的值日，雖然森森同學在這次月考發揮出色，考了全年級第一名，但也不能忘記擦黑板啊！”

森森的注意力終于從書本上移開，輕輕地點頭：“知道了，班長。”

陸辰昱瞥她一眼，突然開口：“韓霖傑跟我們一組。”

“哦！”許思浩倒是沒什麽意見，“那我跟勞動委員說一下，讓他把名字加上。”

反正韓霖傑一直是孤家寡人，平時不是挂在這一桌就是挂在那一桌。勞動委員把韓霖傑名字加進值日生那一欄，五分鐘後，對方慢悠悠地來了，跟陸辰昱打招呼：“陸哥早。”

陸辰昱：“記得擦黑板。”

韓霖傑：“？”他回頭一看，自個兒的大名明晃晃地寫在今日值日那裏，他面無表情地看了另外兩個人一眼。

陸哥……算了。

森森……他又看了一眼陸辰昱，算了。

于是，今天的髒黑板被從來不擦黑板的韓霖傑承包了。

國慶放假回來，森森明顯感覺到學校所有人對她的态度都發生了變化。幾乎每節課結束，她都會被老師單獨叫出去談話。

“小姑娘平時不聲不響的，學習還挺好哈。”化學老師王怡清評價。

“對啊對啊！我們森森同學是特別優秀的！”克裏斯在老婆面前添油加醋，一番誇贊。

“這這這……怎麽就在數學上面扣了兩分呢？”頭發花白的數學老師唉聲嘆氣，感覺他要是沒把森森培養成滿分選手，簡直就是教學生涯的一大恥辱。

“你沒當班幹部吧？不如來當我的課代表？”王怡清老師說。

“親愛的，森森同學英語也不錯，我也想讓她做英語課代表。”克裏斯可憐兮兮地說。

“行，讓她自己考慮吧。”

……

…………

從過分熱情的老師辦公室出來，森森發現宣傳欄前圍了一大批同學，上面貼着幾張紅彤彤的榜單。月考成績出來了，雖然同學們都在假日裏收到了通知，但不妨礙他們關注其他人的排名。

森森剛走過去，就有人發現了她，大喊：“學霸來了。”

同學們紛紛讓開，森森硬着頭皮上前，先看了第一張紅榜，前三名分別是她、七班的鄧文博、權俊熙。她順着榜單往下看，一班的同學零零散散分布在各個地方，就連最後一張的末尾都有。

陸辰昱，總分0。

森森低着頭回教室，黑板已經有人擦幹淨了，她默默回座位。趙照跟韓霖傑擠一塊兒，不可思議地喊：“老韓，你數學為什麽能考57分？”

“怎麽？”韓霖傑睨他。

“我只有39分你怎麽能考57分！”趙照很不服。

“大約……”韓霖傑吞吞吐吐地說，“我比你愛學習。”

“放屁！”趙照毫不客氣地指責他，“你腦子裏只有游戲！”

“我選擇題蒙對了五個。”韓霖傑說。

“哇靠！”趙照難掩羨慕，“天選之子！”

森森坐下來，打開書本準備預習，但後面兩個人說話的聲音實在太大了，她的注意力一直無法集中。

別人蒙都能蒙57分，居然還有人考個鴨蛋出來。

太不可思議了。

還說要搞學習，真是……滿嘴鬼話。

她眼角微微一動，看到陸辰昱在那邊玩筆，那支墨水幾乎是滿的、嶄新的筆在他修長的手指間轉來轉去。她板起臉，課本重重磕在桌上，陸辰昱手上的筆啪一聲掉下來，轉過頭，看見一張冷漠的側臉。

他皺眉，怎麽了？一想到他就忍不住發火？

下午放學，克裏斯讓大家搬桌子，整組移動，一組換到二組，二組換到三組，以此類推，防止部分同學總是坐在教室兩側，容易變成斜視眼。換完以後，森森終于不需要再麻煩陸辰昱就能回座位了，而趙照和林芊蔚又坐回了她身邊。

“哈哈哈哈！”趙照興奮地說，“陸哥、老韓，我又回來了！”

“做值日麽？”韓霖傑問。

趙照看一眼黑板上的名字，笑容逐漸消失：“……做。”

同學們離開教室，森森準備去提水，一只手指纏了繃帶的手先她一步拎起水桶，她擡頭，對上一雙幽深的黑眸。

“重活我來。”他說。

森森沒吱聲，去拿掃把，又被趙照搶了。

“掃地歸我了。”趙照說。

森森又看一眼站在拖把邊上的韓霖傑，垂下頭，輕輕地問：“那我做什麽呀？”

韓霖傑似乎剛發現有位值日生沒活幹，指着身後的拖把，開口：“你來……”

趙照一掃把揮過去，打斷他的話，笑着說：“森森妹子，這裏有我們，你回去休息啊，吃個晚飯什麽的。”

森森看了眼他們幾個，想來想去，先把白天堆積的垃圾倒了。回來的時候，三個男生已經撸起袖子在幹活了。她幫忙把椅子翻起來，四個人合作，很快就搞完了教室的衛生。森森率先離開，路上有幾個女生在低聲八卦。

“剛剛那個是陸辰昱？”

“他居然會倒垃圾？我還以為他從來不做值日。”

“呃，我初三和他同班，他沒做過值日，連黑板都不擦的。”

“那他怎麽轉性了？還倒垃圾呢，哎，人家倒個垃圾也好帥的。”

“別這麽花癡好不好啊，別人聽見多不好意思。”

那個女生只是随便一說，結果另外幾個人一轉頭就看到了走在邊上的森森，頓覺尴尬。森森從進校開始就挺多傳聞的，加上這次月考的事，認識她的人越來越多。那幾個女生看見她，立即就想到了：這不是陸辰昱的同桌麽？

森森快步從她們身邊走過，先前那個聲稱是陸辰昱初三同班同學的女生愣了一會兒，有點意外地說：“以前值日，陸辰昱都讓女生去做的欸。”

“那他現在的同桌真是太幸運了。”

“啊，我仿佛猜到了什麽……”

“我也……”

森森去食堂吃飯，那裏人已經不多了。她慢斯條理吃過晚飯，又去操場散步消食，快上晚自習的時候回到教室，把今天老師布置的作業拿出來。上課鈴響，部分住校生陸陸續續回來上晚自習，如果沒有老師坐班，教室裏向來都會很吵，不過森森已經習慣了。

她用手機播放器放音樂，耳朵裏塞了耳機，把教室裏的嘈雜隔絕在外，專心寫作業。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按在她的作業本上。

森森擡頭，順着這條肌肉勻稱的胳膊看過去。陸辰昱斜靠在課桌邊，一手按在她桌上，低頭看她。

剛剛運動過的男生呼吸還有點明顯，額頭和校服都有點濕，淡淡的汗味飄過來，侵入森森鼻尖，不難聞，倒有種陌生又令人心悸的感覺。

她仰着頭，烏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不帶任何表情。

陸辰昱見她一副故意端起來的面無表情的臉，忍不住磨了磨後槽牙，聲音輕輕的：“一天沒跟我說話了啊。”

從昨天晚上開始算，24小時了，她沒回他的“節日快樂”的問候，來教室以後當做看不見他，做值日的時候，她只跟趙照說話，連眼神都吝啬給他一個。

她真的，生了好大的氣啊。

他不知道怎麽哄，決定來問問她，發誓可以，寫保證書也行，只要她不再板着臉不理人，他什麽都可以做。

“我今天一天都沒發脾氣，換你跟我說句話，成不成？”他低聲問。

森森耳機裏特別吵，只看到他嘴巴一張一合，眨了眨眼睛，表情愣愣的。

陸辰昱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終于發現那兩個小耳朵眼裏塞了個白白的東西。他突然俯下身，伸手摘掉她左耳的那個耳帝，湊近，啞着聲音問：“這麽不想聽我說話？”

灼熱的氣息噴進耳朵，森森身體一顫，白玉似的耳垂一下就紅了。

她趕忙坐直身子，和他拉開距離。幸好來上晚自習的人不多，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沒人注意這邊的動靜。

陸辰昱順勢坐下來，見她低着頭，身體緊繃，下唇被咬出牙印，明顯是很不高興了。

啧。陸辰昱真拿她沒辦法，只好放棄先前的話題。他看一眼她的桌面，自覺把自己的作業本拿過來，說：“我的作業不用寫了，你專心學習。”

聞言，森森的動作放松下來，但她還是不跟他說話，兀自沉默了一會兒，她拿出一本新的習題。

陸辰昱見她開始做題，餘光仔細打量幾遍，确定她的生氣程度沒有加重，目光落在那根細細的耳機線上。

他悄悄撿起來，往耳朵裏一塞。

震耳欲聾的音樂響了沒兩秒，就被對方粗暴地搶過去了。

森森緊緊護着自己的耳機，沒好氣地說：“做作業。”

陸辰昱微怔，她是說……讓他做作業？

森森見他反應，板起臉，齒縫裏擠出幾個字：“怎麽能考0分……”

很不可思議，很震驚，很不滿，還有恨鐵不成鋼，各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

啊。

陸辰昱張了張嘴，她嫌棄他的月考成績啊？

那……他以後試試多考幾分？

他趴下來，腦袋枕在胳膊上，側過頭看她。過了一會兒，他突然開口，聲音輕輕的，只有她一個人聽到。

“那你管管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