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回到蜃雲海院,輕輕便找到霍言進了書房

其他等人,歇息修整。灰老頭受傷,自然回屋療傷。公子允和公子岚也各自休息了。消息沒有傳回公子府,輕輕交代過,還得保密。

“成了?”霍言靠在柱子邊上,看着坐在書案後正鋪紙的人,問道。

輕輕點點頭,神色依舊淡漠。“事情還沒完,你在東倭的部署周全嗎?”

“我辦事你還不放心?”霍言白她一眼,“棋子早就安排好了,等鶴相青木撕起來就夠了。”

“我知道。”停下手裏的動作,也罷,本不必再研究。索性在書案後坐下。

“你說過,大約七天就聽見動靜。”

霍言走到書案前,撐着胳膊瞧她,“想回去了?”

她點點頭,竟沒否認。原本打算揶揄她的霍言有些意外,“別急,最多十天。”

“我不急。”輕輕卻道,“不過是離開太久,不知道阿啞怎樣?”她有些想念了,十分想念。

于是霍言看着輕輕眼裏有些不一樣的色彩,她知道,那是思念和牽絆。

“嗯,我懂。”所以這次,她來成全。

北野這步暗棋經營已久,只待時機一到就能由暗轉明。青木鶴相必定相争。就算他們不想争、也得争。東倭的棋局,從那兩個武士踏上歸程開始,就已盡在掌控之中。

鯨魚島之事一完,她就向皇帝正式提出封诰輕輕的請求。皇帝不會不答應。

一日

兩日

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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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第八日,消息傳來。

東倭局勢果然開始如一鍋被逐漸燒開水一樣,越來越熱、越來越烈。

因為青木家族少主青木都安不知所蹤,僥幸活着回到宗派的武士一口咬定疑似鶴相家族攻擊船只。少主不知所蹤,生死不明。而其他從海彥回來的各個家族之人稱奪刀會上鶴相久讓與青木都安為唐刀玄尺争得分毫不讓、步步緊逼。更巧合的是之後唐刀玄尺竟被盜賊從鶴相家族偷出。

而唐刀玄尺,本是青木都安所得。

消息紛雜,真真假假混合,但一切都指向鶴相家族。現任青木家主、也是青木都安父親的青木弘置,悍然發起對鶴相的攻擊。

獨子失蹤、本應屬于青木的唐刀玄尺也落入鶴相手中。是可忍,孰不可忍。憤怒、仇恨、尊嚴,讓青木弘置下額這個決定。

長久以來明争暗奪、還勉強着保持面上和平的兩大家族,如今終于開始厮殺。而這一殺,就紅了眼。很快,局勢變得更混亂,東倭內部最為強大的兩大家族撕破臉皮,也牽扯着其他宗派和家族進來。随即演變成血與火的戰争。

這場戰争,對青木與鶴相來說,一旦開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鶴相久讓百口莫辯也絕不辯駁,只是迎戰。只有贏家,才有話語權。他殺不殺青木都安,沒有區別。

而海洋這端,有人正密切關注局勢變化。并且随着節奏,一步一步有條不紊地下棋。

啓弘皇帝嘉裕年八月二日

東倭青木家族與鶴相家族開戰。

啓弘皇帝嘉裕年八月底

東倭陷入戰亂,各宗派家族陷入厮殺。

啓弘皇帝嘉裕年九月中

北野家族崛起,戰勝東倭各中小宗派勢力,成為東倭第三大新勢力,并與青木、鶴相對抗。

啓弘皇帝嘉裕年十月底

青木、鶴相聯合,聯合對抗北野家族,北野家族陷入苦戰。

在此期間,大啓派軍駐紮鯨魚島,驅趕東倭勢力。啓弘皇帝頒布移民令,移居千戶民衆安居鯨魚島。設海鯨郡府,正式納鯨魚島入王朝版圖。從此,王朝擁有了最大海島,領海面積拓寬,遠海航行也有勒中轉站。

次年正月,啓弘皇帝改年號為開運。

大啓開運四月,東倭為期半年內亂終于平息。

北野家族成為東倭第一家族,并與大啓簽訂貿易契約,實現大啓與東倭貿易自由暢通。

随後,皇帝頒布海航令,開啓帝國航海探索時代。霍氏家族成為海航領頭人,組建第一支大型船隊出海探索。

至此。大局已定。

☆、二二 良辰自此時

作者有話要說: 老規矩啊。

有錯誤指出哈。

一定會修改的喔。

大啓開元正月

一封書信從海彥出發,一路奔波後,抵達這個皇朝最高統治者手中。彼時正當東倭內部戰争膠着時期,勝負還未明朗。這封信也被壓到最底下,沒有回複。于是有人離開海彥,直抵皇宮內院,與啓弘皇帝密談。前後來回近一月,而戰局仍在繼續,也牢牢掌控之中。

這個人,便是霍言。回來的時候,她帶回了一道聖旨——賜封輕輕為郡主。東倭與鯨魚島之事,她不要任何好處,只要這個封诰。而此時,東倭局勢逐漸明朗,一手扶植的北野家族已占上風,戰争也快要結束。

皇帝依靠她,又忌憚她。畢竟身為掌控了連皇室都摸不清楚數目財富的霍家主人,霍言的勢力有多可怕,難以想象。可開辟新疆域和獲取財富的野心讓啓弘皇帝對這個來歷神秘、深不可測的年輕商人充滿合作的意向,不、是利用的興趣。

東倭之事,足見用好霍言的利益之豐厚。

于是對于霍言請旨封诰他那個不知從何處尋回的妹妹的要求。

皇帝自然不會拒絕。哪怕此事與公子府有些關聯。可霍言竟如此心急,戰争還未結束就到皇宮與他密談,并以霍家部分産業為交換,得到他一道封诰聖旨。

這個交易,皇帝答應了。也從此知曉霍家千金霍輕,價值幾何。而霍輕,與他最器重的王侯公子西樓應,竟也有些糾纏。不過目前看來,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淵源。

開運四月。

海彥的氣候一年四季一直如此,晴熱雨風。她在這裏待了近一年,已經習慣。不過,該回去了。

收拾了行李,備好車馬,一衆人等踏上回歸鳳陵的行程。

越是往西,越是近,就越發想念,也越發歡喜。

分離近一年,書信不斷,兩人未見一面,卻也熬得住相思。

如今眼見相聚了,那按捺的相思仿佛都湧了出來,讓人越發迫切。

她是如此,西樓應又何嘗不是。

西樓應這近一年裏,極其安分地休養生息。大多時日就住在藏梨鏡館內,朝堂政務照舊處理,可剩下時日如何打發?看書、寫字、作畫、下棋。千百般種法子消遣蹉跎,只為捱住相思磨人。他們重逢後,反而越發珍惜和渴望。

先生司徒見了。有些憂心,卻更多是喜。公子這般是真遇上人了。只是不知鯨魚島之事,他們能否解決?可日子一拉便是一年,如今諸事落定,二人團聚之日将至。公子卻越發不耐了。

可再不耐,也要等待。

就如為了長相厮守,他們分別一年一樣。

終于這一日,晴好。在府修養的西樓公子一改往日低調過市的作風,一早登上風陵城東邊的城樓。

衆人見了口口相傳猜測,也不知這位冰雪般的公子是在等誰。不過東門俨然比往日更為熱鬧,多的是想要一睹公子風姿的男女老少。

畢竟這世上有的美,不分性別,不分年齡。都讓人心悅。而西樓應就生了這樣一副皮囊。若非他身份高貴,又是冰雪一般性情,更加之殺伐果決、實力強大,不知會招來多少人事。于是對這樣一位公子,世人只能遠遠仰望,不可親近。

昨日收到書信,今天下午他們就會抵達。西樓應心中歡喜如狂,卻也面上不表,只吩咐了府中準備一切事宜。而今天一早,他便上了鳳陵東門城樓,等她回來。

輕輕坐在馬車裏,挑開了車簾朝外張望。這就到鳳陵了,她心中略微平緩了些,不似之前那般難耐。也不知阿啞此時在做些什麽。她當初與他約好,離開這段時日不許前去海彥看望,時常書信即可。于是這十來個月攢下不少書信,如今都在盒子裏放着。

為此霍言還取笑她——明明想念非不要人家來看,也是矯情。

倒不是矯情。離魂的作用厲害,雖不是毒,卻是以損傷元氣為代價讓人顯現出瀕死的狀态。迷惑他人十分有效,可後果也極其嚴重。不好好調養,将落下不足的後患。

她不願阿啞有任何憂患。不管身體,還是心情。

于是才有了這近一年的一面未見,才有了她出手解決鯨魚島之事,才有了與霍言挑起東倭內亂的種種。

如此海外安定,朝中之事相比之下簡單。她與阿啞,将終老于這個皇朝的盛世時代。多好。

四月天氣微涼帶暖。城樓之上,西樓公子面朝東方,不時向遠處眺望,他所等的那人,今天将會抵達。時間流逝,從上午到中午,再到下午。公子仿佛成了塊石頭,執着地看着東方。

終于,入眼的車馬走過一趟又一趟,都不是。當日頭挂在西邊的中間時,熟悉的人馬出現,是公子岚和灰老頭,騎在馬上,随後就是馬車,以及天鷹衛。

剛才坐下的西樓公子又站起來,定睛一看确定是了,便轉身朝下走去。步子有些急,侍衛雖不解,卻也緊随其後。

東門從來人潮如織,公子西樓今日如此迫切地舉止難以不讓人心生好奇。這下更見他步履飛快,然而這也未損公子的形容氣度。他穿行在人群之中,容如冰雪,氣度高華,卻透露出些微的情緒來——期待、以及喜悅。

除了東城門,迎面而來車馬已近。站定了身形,他知道,是她回來了。

是啊。輕輕的确回來了。車馬停頓,她掀開車簾,一擡眼便看見了阿啞。她的阿啞,終于氣色恢複了很多,不再是去年那個奄奄一息的病弱公子了。

東城門外

一男一女,對面而立。周圍都是看熱鬧的人群,可他二人眼中,只剩下久別重逢的彼此。

倒映了彼此的眉目神情,仿佛一切停歇于此刻。

他還是一身雪白,容顏如冰雪,氣度矜貴高華,茕茕孑立于世間,眼中卻中沾染了溫暖的氣息。那個高高在上于雲端之上的公子啊,谪仙下凡終于愛上這人間煙火。

輕輕笑了,一步步走近他身前,擡頭仔細端詳着他,心裏描摹着他的輪廓。專注而情深,美好而安穩。那個淡漠的女子啊,也終于在鐘情的人面前,露出最真實的心情了。

“阿啞,我回來了。”輕輕笑道,手裏還拿着那個收納書信的漆盒。

西樓應伸手撫上她面龐,道,“我終于把你等回來了。”語氣之間又是喜悅,又是慨然。

兩人就那麽站在喧鬧的市間,腳下卻仿佛開出了靜美的花朵。

只是,他們眼下還有些事情要做。

霍言看着實在無法忍受,便開口打斷這對久別重逢的情人。畢竟,皇宮之中還有個人等着。也是時候将消息宣告天下,後頭的事情才好進展,也好了卻她的心願。她、也是時候該離開了。

于是公子府衆人這才回府,而見證了東門這一幕的人們,很快便開始滿城傳播消息。自然,良王知曉了,公主知曉了。可那又怎樣呢?

如今的輕輕,已是功勳加身的郡主,霍家的千金。她的身份,無可非議。

她要嫁公子西樓,又有何不可?

更何況,她與公子,本就兩情相悅,情有獨鐘。

入宮、受封。

這一切都很順利,皇帝很爽快。但關于東門之事,只字未提。大家心照不宣、很有默契。

輕輕頂着嘉逸郡主的封诰出宮,暫時入住皇室準備的郡主府中,與西樓應分別。鏡館目前是回不去了,她要做的,是等待阿啞的消息。

不管皇帝樂意與否,他們的決定,無可更改。

就在霍家千金受封為嘉逸郡主後第三日,西樓公子入宮,請求皇帝賜婚将嘉逸郡主嫁與他。

啓弘皇帝端坐在龍椅上,與他最器重的公子對視許久。在午後無人敢打攪的宮殿裏,二人陷入長久地沉默與博弈。

良久,皇帝開口,“你應該知道,朕有多器重你。應兒,你也知道,我們皇室家族忌諱什麽。”

西樓應不言,脊背挺直立于皇帝眼前。并不退讓。他當然知曉,這才沒有在輕輕獲封當日提出結親之事。而是緩了三天,給皇帝陛下時間去查清他想知道的。他有把握。

見此情景,皇帝繼續道,“她是霍家的人,鯨魚島和東倭之事,你應當清楚霍家是朕需要特殊對待的勢力。而你,身為王侯之子,竟要與霍家千金結親。西樓應,你要朕對你也失去信任嗎?”言語之中已有了失望和憤怒了。

“陛下,”他終于開口,“臣在十二歲時遇到她,那時她不過十四歲,被人養在手中做花伶莺娘,并不是什麽霍家千金。後來與她分別兩年,暗中查看着她。直到十七歲生辰她遇上霍言,消失了五年。去年,臣身受重傷被她所救,才找到她。”

“陛下,臣此生別無所求,惟她而已。”他跪了下去,末了,只此這一句。

皇帝低着頭端詳着這個被他免去跪禮、如今卻匍匐在他眼下的年輕人,沉默了。原本就連他也以為,世人口中的西樓公子是冰雪無心的,可如今才知曉,他将心已經給了一個女子。只可惜,那個姑娘不是鳴玉。

關于霍輕的種種,他已經調查清查,除了她的兄長霍言,其他雖有些特別缺并不突兀。最令他感到奇特的是,十七歲後,她竟然出家于青雲觀,與世俗沒有任何關聯。

包括良王曾去尋找,也沒找到她。卻還是被應兒撞上了。莫不是冥冥之中,真的自有天意。

“你就非如此不可?”啓弘皇帝問道,聲音不辨情緒,是怒是何男猜度。

“臣心意已定。”西樓應揚起頭顱,“臣六親寡薄,如今有幸得遇一人,不願錯過。”是了,他如今無父、無母、無兄弟、無姐妹,心上所系不多,而輕輕,已是最重那一個。

皇帝看到了他八歲後,就再也沒見過的、屬于年輕人的倔強。他一怔,有些慨然。這個孩子身世不幸,母親郡主集安,父親西樓易,本是佳偶,卻成怨侶。最後在一場陰謀中雙雙撒手而去,留下惟一子嗣,也就是如今的西樓應。說來皇族王侯顯赫,他卻坎坷長成如今的樣子。

也罷。成全他吧。

皇帝終究是對他心存慈柔,提筆在書案上寫下聖旨,蓋上玉玺。

“應兒,你去吧。”

啓弘皇帝将寫好的诏令放在桌上,便轉身離去,入了後殿。身為帝王,這樣做的風險和利益都很大。但身為集安的哥哥,應兒的叔父,西樓易的好友,他想成全他的侄子——後半生,與他所愛的人攜手白頭。

就這樣吧。

西樓應起身,看着皇帝的身影逐漸消失。拿起桌案上的诏令,端詳良久。

謝謝,叔父。

四五月的鳳陵,春剛過,夏初來。

公子西樓推開殿門,臉上盡是笑容。猶如冰雪融化,冉冉春來。

郡主府裏,輕輕正修剪着幾枝木槿,花兒開得恰到好處,粉紫的顏色輕暖怡人,一如着初夏的天氣,微帶了熱度,卻仍清涼。

一支箭忽地射到她身旁的軟墊上,箭上綁着東西。她認得,那是公子允的銀箭,慢慢拆來之劍一張紙條,上頭寫着:生死契闊,與子成說。

遙遙的聽見了小院的敲門聲,侍女正要去開門。她卻動作更快小跑着去了,丢下還未弄完的插花,任她們淩亂在那裏,清閑散漫着。

打開院門,于是她看到,這幾百年來讓她安心而不再惶惑的笑容。

“輕輕,我來娶你為妻。”

于是她聽見,蓮花綻開的聲音,美好得、讓人忽略了蟬鳴與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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