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
“別給我添這麽多，我吃不完的…”
易昀瞪了顏文清一眼：
“這才多少？你昨天什麽都沒吃，身體裏一點能量都沒有。工作強度那麽大，怎麽可能應付得了？”易昀幾乎有些憤懑地問道，“想上天，還是咋的？”
顏文清“噗嗤”一聲，笑出了來：
“你別逗我了！”
“并沒有，好不好？你不好好吃飯，不就是要作神仙麽？”
“人家本來就是小仙女！好不好？”
認識這麽些時日來，易昀第一次在顏文清臉上看到舒展的笑意，心情不由得也跟着高興起來。突然，話鋒一轉，顏文清湊近易昀，壓低了聲音說：
“我問你：如果我真上天了，你會難過嗎？”
“呸呸呸！不許你胡說！”易昀跺跺腳，“你快‘呸’三下！”
“開玩笑的啦。”
“開玩笑也不可以，快一點！”
易昀一把握住顏文清放在桌面上的手，因為心急，臉憋得通紅。顏文清意識到她真的很介意，乖乖照做後，易昀才松了口氣似地放開了她。哀怨地瞧了顏文清一眼，易昀抄起手臂，道：
“好好吃飯！別說話了。”
看着易昀嚴肅認真的樣子，顏文清乖巧地答了一個“是”。
吃完早飯，兩人一同下樓。易昀送顏文清去到停車場後，把手裏提着的食盒，推到顏文清面前：
Advertisement
“這一份是午餐，你帶到單位去。”
顏文清先愣了一下，低頭看着易昀另一只手也拿着一個盒子。那一只是剛剛裝早餐時用的。當即明白，她打一開始就有的用心。心裏感到溫暖的同時，不免升起一絲逗弄的玩心，嗲着嗓音說：
“怎麽？還有贈送啊？這服務可真到位！”
“哎呀！叫你拿，你就拿着吧。”把食盒舉到顏文清眼前，還掂了兩下。易昀的眼神落在別處，不想被她看到自己神色裏的期待。
“好！我帶上。”
顏文清輕輕笑了一下，接過食盒，打開車門，放在副駕位上。易昀也跟着笑了一下，再看向顏文清的眼裏有明顯的喜悅。
“你開車注意安全，我上樓去咯。”
“你今天不上班嗎？”
“當然要啊！”易昀指了指自己，“我這副打扮，怎麽可能去公司。”
腳上随意踏着遛狗時穿的運動鞋，身上胡亂套着居家做飯的便服，臉也沒洗，牙也沒刷，頂着熊貓眼，一副缺覺的樣子。
“啊…”顏文清眨眨眼，笑到，“我看挺好的。”
易昀斜着眼睛，面對這樣的調戲實在無話可接，揮了揮手，轉身向自己住的那棟樓走去。
秋高氣爽，陽光明媚，漫天的柳絮也顯得不那麽惱人了。易昀開了車走在路上，特意将車窗搖到底，讓浸着一絲涼爽的秋風貫穿了整個車廂。心情好到飛起，易昀發現自己竟然無意間跟着調頻哼起調子來。真是好長時間以來，難道的輕松啊！
“天上風筝在天上飛，地上人兒在地上追…”
伴着輕柔的旋律，指尖打着節拍，歌詞含着蜜意。
“你形容我是這世界上，無與倫比的美麗。我才知道，你才是這世界上無與倫比的美麗。”
易昀擡頭看向窗外，耳畔的旋律和心裏的影子重重疊疊，嘴角不僅蕩開細不可聞的微笑。蝴蝶劃破波瀾不驚的空氣，清風拂過記憶，腦海裏突然響起那個人說話的聲音：
“如果我真上天了，你會難過嗎？”
有烏雲飄過，天色漸沉。情緒便得厚重起來，握着方向盤的指節有些生痛，汽車的喇叭發出刺耳的尖叫。易昀回過神來，發現已經變了色的紅綠燈。等得不耐煩的後車，厲聲的鳴笛，讓人更加煩躁不安。易昀轟出油門，絕塵而去。
近年底的時候是動保基地一年裏最忙的時間段，因為某些不明原因，國人一到冬天就愛吃狗肉的情況，引得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有大量的民間組織會去攔截偷狗車。而救下的狗狗，沒有了主人又無處可去，繼而又創造出新的安置問題。自從易昀的救護基地成立後，每年這個時節都會收到許多救助申請。易昀要趕在大規模救助到來之前，将各種事宜打理清楚，做好準備。
“昀姐，西江那邊和上京的年中報告傳過來了。您看一下。”
“好的，你放桌上。”
“昀姐…”
“什麽？”
“你昨晚去哪了嗎？”
“啊？”易昀有些沒明白，“哪兒都沒去呀，回家了。”
“哦…”
“怎麽了？”
“就是…今天的感覺有點不一樣。”
“不一樣？”易昀有些詫異，擡起頭看向高盛熙，“真的嗎？”
“嗯！嘴角有笑。”
易昀挑了挑眉，難道自己的表現那麽明顯？
“可能是想到月底可以休息了吧。”
“是嗎？”
“是呀。”
“好吧。”
易昀不想說，高盛熙也就不問了。之前和張聞之通電話，張聞之交待高盛熙看好易昀。高盛熙雖然看不懂現在的情勢，但李恩澤和張聞之對她說的話，讓她隐隐察覺到局勢的緊張。原本一直很焦慮的易昀，今天突然雀躍起來。高盛熙當然是希望易昀開心的，可是一夜之間的突變，讓高盛熙不得不警覺起來。
“昀姐，廖醫生過來了。”
“好，我馬上來。”
一段連綿的山脈作為天然屏障，橫貫在上京和北面高原之間。這段在古時被人看作是難越天塹的山脈，在自然環境被大肆破壞的如今卻成了這座大都市天賜的福音。作為各類野生動物的栖息地和風景旅游勝地，讓這座城市的人們有了可以一窺大自然雄奇壯麗的難得機會。
前幾天有游客在山間發現了一只被獵夾困住的金貓，立馬送到基地。基地的志願者憑自己救護經驗判斷，這只可憐的小家夥受困的時間大約已有一周。夾子卡在它的腳上，已經将腿骨折斷，一般的護理方法已經無法讓它複原。他們立馬向合作的動物醫生尋求幫助，醫生來看後，發現情況比預估的複雜。
由于腿腳受困，小家夥無法正常覓食，身體已經出現了嚴重的貧血現象。考慮到金貓是國家保護動物，基地決定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救，然而增加的手術風險，讓整個事情變得複雜起來。易昀和基地的同事商量後，最終決定和醫生還有林業局的負責人一起開一個術前會議，制定好方案，同時也做好免責的預案。
“小昀，你在不在家？”
會議已經開到了吃飯時間，易昀餓得有些頭昏眼花。看着大家還在熱烈讨論的樣子，易昀努力想集中注意力，發現今天的思緒總是不經意間就要飄到別的地方去，特別是在高盛熙下午和她的對話後。而現在，手機屏幕上端端正正地橫着一條明白着讓她分神的信息，易昀感到自己現在更沒辦法聽得進去其他任何人說的話了。
“我還在開會。”
“哦。我還以為你在家呢。”
“你回家了嗎？”
“正在停車，想着把飯盒給你啊…明天不是還要用嘛？”
哎呀…這話說得。易昀感到自己耳根的溫度燙了起來，她知道心裏掩飾不住的快樂已經跳到了臉上。瞟了一眼其他人，見大家都還認真地聽着報告熱烈讨論，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小心思。心裏偷着樂，手機藏在桌子下悄悄回複了信息。
“好。那我自己進門了哦！”
“冰箱裏有現成的食物，稍微熱一下就可以吃。不要點外賣哦，不衛生又沒營養。”
“好。”
“唉…你會熱飯菜嗎？要不你等我回家給你現做吧…可是會不會太餓，等不到我回家…”
“好啦！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再說了，有什麽事情能難到本仙女？”
“哇！好優秀！”
“那是當然。你乖乖開會，不用擔心我啦！”
怎麽能不擔心呢？易昀心想，顏文清一看就不是會做家務的人，她找不找得到要用的東西啊？找到了，自己會不會弄呢？這會怎麽還沒開完吶？簡直要開到猴年馬月去了呀！
“易董事，方案就這麽安排啦？”
“啊！”易昀擡起頭，發現所有人都在看她，
“好！就這樣。熙熙把材料準備好，今晚發給各位作最後的确認，明天就實施吧！”
“好的，董事長。”
高盛熙的聲音從易昀身後傳來，她通常坐在易昀後方的位置。
“沒有其它的事了，我們就散會吧！”
“好。”
“幸苦大家，散會啦！”
制定一個手術方案，商量了整整四個小時！說得還盡是她聽不懂的專業術語，易昀做動保十幾年來，第一次發現自己沒了耐心。從椅子上站起來時，腿腳僵硬得快要不跟自己姓了。換作以往，她一定會鬧着要出去浪一浪，放松一下筋骨。今天，她恨不得立馬到家。一路小跑地回到辦公室，易昀迅速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昀姐，晚上不一起吃飯嗎？”
“啊？”
易昀正胡亂往包裏塞着各種東西，頭也沒擡，
“不了。太累了，我回家了。”
看着易昀如此猴急的樣子，在高盛熙的印象裏，這是易昀第一次這麽積極地喊着要回家吧。
“可是…廖醫生，還有各位專家，您不請他們吃飯嗎？”
“哦！”
易昀才意識到這個問題，不過她今天不想考慮公務上的事，
“明天還有那麽多事，今晚就散了吧，大家都早點休息。你幫我跟廖醫生說，手術成功後，我請大家吃大餐！反正跟大家都是熟人，不用拘禮了吧。”
既然如此，高盛熙也不再多話。易昀在會議上的小動作，她坐在後面一覽無餘。看來今晚她需要和李恩澤通電話了。
“我回來啦！”
“你回來啦！”
顏文清坐在沙發旁的地毯上，文件擺滿了茶幾，顯然是在辦公的樣子。
“你吃了嗎？吃的什麽？”
易昀看到幹幹淨淨的廚房，一點被動用過的痕跡都沒有。
“餅。”
“餅？”
易昀擡起鼻子，嗅了嗅，空氣裏除了淡淡的花香，和圓圓的味道，确實沒有任何食物殘留的香味，
“不是還有其它那麽多的吃的嗎？”
“啊…不會弄。”顏文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且，你做的餅好吃！”
“一天三頓都吃的這個，不會膩嘛…”
“不會呀！”顏文清又笑了起來，“好吃不膩。你忘了，我第一次說了什麽嗎？”
易昀當然記得，不需要提醒！感到臉上的溫度在迅速攀升，易昀不敢和顏文清靠得太近。默默地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易昀退到沙發後面去。
“我去喂狗，不打擾你辦公。”
“圓圓每天都陪你去上班嗎？”
圓圓被顏文清摸得舒服，靠在她身旁，露出粉嫩的肚皮來。
“是呀。把它一個人留在家裏，它好寂寞。”
“每天和你在一起，豈不是很幸福？”
易昀伸手撓撓腦袋，試圖遮住紅得發亮的耳根。
“你看它這麽喜歡你，可能對我已經膩煩了吧。”
圓圓不是自來熟的性格，對一個陌生人如此熱情，特別第一次見面就撲到對方懷裏，對于一只十二歲的老年犬來說，确實是非比尋常的表現。想起了汪界有句名言叫：狗像主人。圓圓該不會是感受到了易昀每次見到顏文清時，體內的荷爾蒙變化，所以在她面前總表現得異常親近吧？唉…從小到大，易昀都是一個愛憎太過分明的人。這未必是一件絕好的事吧？
“你吃飯了嗎？”
“你不用管我，家裏常備着這麽多吃的就是為了不讓自己挨餓的。你忙你的，我去做我的事。”
“你不介意我在你這兒臨時加會兒班吧？本來說趁完晚飯就走。結果臨時要處理一個加急文件，就賴在這兒了。”
“怎麽會介意？”易昀連忙擺擺手，“你繼續，不要管我。”
說完招手示意圓圓跟着自己去了廚房，一人一狗靜悄悄地蹲在廚房的地板上吃東西，生怕發出太大聲音，影響到顏文清辦公。
等易昀處理完自己的事，再洗漱完畢，把需要和沒必要做的事情都做完後，發現顏文清還端坐在茶幾邊上，認真地看着電腦，心無旁骛的樣子。
客廳裏關了大燈，只留了沙發邊上暖光的立燈。手提電腦屏幕上微弱的光線灑在她的臉上，倒影出雕塑般完美的線條。方框金邊的眼鏡在書卷氣息裏透露出穩重大氣。挽起的長發，整齊地盤在腦後，一絲不茍的樣子是如此英俊潇灑。
易昀在角落裏看得出神，腦海裏不免想起某些不可描述的情節。定了定神，告誡自己要淡定淡定，可是不受控制的思緒總是不斷回想起之前的夢境，以及那場景最後停留的畫面來。被顏文清推倒，會是什麽感覺啊？好想知道啊！
“好了，我事情做完了。可以回去了！”
“啊？”畫面轉得太快，易昀還沒反應過來。
“我說我回去了，時間不早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哦！”易昀心想，這麽晚了不如留下吧！反正明早還要一起吃飯。
可是，直到顏文清站到了門口，易昀都沒敢說出心裏的話來。
“謝謝你的照顧，我回去了！”
“好…”不敢再說那三個字，易昀只好說，“明天早上我過來和你一起吃早飯。”
“好啊。”
關上門後，易昀忍不住抱着圓圓在地上打滾。自己怎麽就這麽慫呢？留下來吧，四個字就這麽難出口嗎？白白浪費了這麽好的機會，眼瞅着到嘴的鴨子飛走，活該！
作者有話要說：
天吶，我給你們講，我今天是在好艱難的環境裏碼了這麽多。
旁邊的人鬧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