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
易昀去日本了。每年十月末，她都會去日本呆上一周。出發前，易昀将顏文清家的冰箱裝得滿滿的，一個挨一個的食盒，碼得整整齊齊，一點縫兒都沒有留。
顏文清看了，禁不住笑道：
“你是不是把你家冰箱直接換到了我這裏來了呀？”
“差不多吧。”
易昀回答得一本正經，打量着一櫃子的東西，仔細想了想，覺得東西還不夠。第二天又裝了一箱零食，放到顏文清車上。
“你這是把我當豬在投喂嗎？”
顏文清長這麽大，從來沒吃過那麽多零食，有些東西，她甚至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好不容易養了一周的習慣，不能斷掉。”
“你不是只去一周嗎？一周而已，沒有影響。”
“別說一周，哪怕一天都不允許少！”易昀歪頭想了想，說，
“我回來的時候，如果冰箱裏的食物多過了三分之一，我就要你…”
易昀及時剎住了車。
顏文清勾起嘴角，抄起雙臂，道：
“你就要怎樣…我呢？”
“嗯…”
易昀咬着嘴唇，又到了腦內劇場上演人神大戰的時刻。顏文清饒有興致地看着易昀，欣賞着她左右為難的窘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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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不出，我就不遵守了哦。”
“不行不行！”易昀趕緊擺擺手，“你要是沒吃完，我就不…不…”
“不什麽？”
“不跟你說話了！”
顏文清愣了一下，随即仰頭大笑道：
“好！一言為定！不過…你還沒跟我講，你為什麽要去日本。”
兩家公司的合作提上議程後，雙方對彼此工作的內容都有了更多的了解。按說現在是風頭正緊的時刻，易昀應該非常忙才對，卻突然要出國，還是長時間的離開，顏文清不能理解。
“是去給我媽過生日啦。雖然她和我爸其他時間裏，可能出現在世界上任何地方，但一到我媽生日，就一定會去日本，也算是給我放個假。”
就這樣，易昀和顏文清約定好在她離開的一周裏，每天準時會用圖片的形式彙報一天的餐食。一開始，顏文清還會投訴說自己又不是小孩兒，用不了這麽麻煩的監督方式。然而，到了第三天，易昀發現顏文清跟她發信息的頻率不知不覺中畫出一條緩慢上升的曲線。
到後來易昀按原計劃該返程，航班因天氣原因延誤，她不得不推遲回國時間，結果被她媽索性延長了假期，又多在日本呆了一周時，顏文清已經開啓了短信轟炸模式。
“你怎麽還不回來給我做早飯啊？”
“冰箱已經空啦！零食盒子也空啦！”
“你是不是想要餓死本仙女啊？”
“本仙女已經餓得頭昏眼花啦！！！”
“下凡好苦啊…沒人心疼沒人愛，本仙女要回去啦！”
易昀看着一套一套祥林嫂似的唠叨，哭笑不得。倒是易媽媽留意到易昀突然密集起來的信息，問她是不是陪老媽過生日，耽誤工作了。得到否定答案後，易媽媽一臉奸笑地又問她是不是戀愛了。易昀心想，她倆這狀态離正常的戀愛還差了多遠？大概是一張暧昧的窗戶紙吧？
對于自己突然推遲了返程日期，打破了原本的約定，易昀在心裏到有幾分期待。好奇當她們見面時，顏文清會有怎樣表現。會不會不理人的不是易昀，而是顏文清？
只是她倆再一次見面的方式，最終出乎了易昀的意料。
每一年，國家慈善總會都會在十一月舉辦一場盛大晚宴。其目的除了為各大正規NGO籌措資金外，更是為各界大佬交朋結友，聯絡感情提供機會。易昀每年都會代表動保基地參加，甚至還被主辦方邀請作過致辭嘉賓。只不過，她仗着自家實力，極少在這樣的場合去刻意逢迎。反正，和立心合作的企業，每年少不了要向她表示。其它想要資源的公司，排着隊的想要和她攀上關系。所以，這樣所謂的盛會，易昀不過是去走一個過場而已。
只是今年，易昀回國的日期剛好選在了晚宴當天。坐在候機室，無聊地翻看受邀嘉賓的名單，意外看到了顏文清的名字，才發現她是今晚的發言嘉賓。立馬給她發了信息，沒一會兒顏文清回複道：
“你都不回來，我才懶得告訴你。”
“我之前不知道你要去，還要致辭！”
“你又不關心我，當然不會知道啦。我現在有事兒，不跟你說了，再見。”
吃了閉門羹的易昀只能求助于高盛熙，才知道顏文清是臨時受邀參加這次活動。早知道，就早點回去了。易昀心想，說不定顏文清願意和她結伴同行，還可以提前給她念念發言稿的內容。不過，如果顏文清真的不高興了，起碼在公衆場合下的見面，她不會給她難堪。
和高盛熙在場外碰頭，換好衣服進入會場，易昀擡眼一看，隐隐覺得今晚這局和往年相比有一些不同。雖然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但不斷被人搭話，問好，介紹，寒暄…對于還沒倒過時差的人來說，開場不到半個小時，已經感到暈頭轉向，不勝體力了。
“熙熙，看到顏部長了嗎？”
好不容易從人群中穿越出來，躲到了角落裏，易昀仔細搜索着顏文清的身影。
“好像還沒有到。”
“好吧……唉！你往後退一點，免得那些人看到你，就知道我在這兒了。”
“董事長。”
“嗯？”
“今晚，你別和部長走太近。”
“為什麽？”
高盛熙嘆了口氣，用一種近乎關懷智障的表情看着易昀，說：
“因為，這樣對你們倆都不好。”
易昀感到無話可說，本來高漲的熱情瞬間被高盛熙熄滅。她原想遵從內心，如果一意孤行，想必周圍人是理解的少，反對的多吧！
這時人群裏傳來一陣騷動，易昀尋聲看去，姍姍來遲的顏文清踩着八厘米，一襲高叉露背紅裙，用驚豔全場來形容都毫不為過的方式，款款步入會場。易昀害怕被一旁的高盛熙看出端倪，克制着情緒，故意調轉了眼神，不往人群中去。
“唉？易董事，你怎麽在這兒？”
一個眼裏透着狡黠的女人不知何時出現在易昀身後，
“顏部長來了，您…不去迎一下？”
易昀不認識這個人，沒想到對方會問出這樣的問題，愣了一下的功夫，高盛熙接了話。
“和我們立心合作的是比如顏文柏總裁這樣的生意人，我們同樣也只是本分的生意人。而易董事常年只負責動保方面的事宜，從來沒有過別的打算。所以部長這樣的尊貴身份，我們高攀不上。也請陳記者您，公衆場合，小心措辭。”
“高盛熙，高秘書？”
陳記者單挑了眉頭，有些意外地端詳了高盛熙一番，
“沒想到線下的你比電話裏還要難搞定啊？”
喂喂喂！注意你的措辭！一旁的易昀在心裏吼叫道。
“本分而已，陳記者言重了。”
高盛熙語氣有些冷淡，伸手拉起易昀要往別處走，
“失陪。”
易昀趕緊轉過身去點頭道別，正巧看到對方充滿興趣目光緊緊落到高盛熙身上。
“哇！熙熙，你好厲害啊！”
等高盛熙尋到新的角落，将易昀藏好後。易昀發自內心地贊美道。高盛熙翻了翻白眼，沒有答話。
“昀姐明白了為何我要你今晚別和部長走太近了吧？”
易昀狂點頭，嘴上卻得意似的：
“熙熙，你知不知道，每回你對我無言以對的樣子，簡直和張聞之一模一樣！”
說着，易昀忍不住笑起來。高盛熙啊，就是太愛端着了。
“董事長，你再亂說話，我就真生氣了！我生氣了，就丢你一個人在這兒對付這群餓狼。”
“不要啊！”
易昀一把抓住高盛熙的手臂，
“沒有你，我應付不來。我聽話就是！”
“好啦！快站好。”
高盛熙剜了易昀一眼，
“今晚表現得高冷一點，臉上不要露出現在這種癡漢式表情。”
“啊？哦！好，我知道了！”
易昀拍了拍臉皮，
“高冷？沒問題，你瞧好吧！”
然而易昀理解的高冷和高盛熙想表達的有一些出入…
半個小時後，已經喝下三杯果汁，吃下半碟三明治的易昀，确實任誰來搭讪都不聞不問，愛答不理的樣子，注意力全在吃的上去了。邊吃還不忘感嘆：
“好吃好吃，今年的冷餐比去年做得好！”
“董事長，注意形象！”
高盛熙端着酒杯，幾乎咬牙切齒。
“你讓我不理人的呀？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吃了？再說了，日本人做的都是貓食，根本吃不飽。這兩個星期，可把我餓壞了！”
“你也別在這兒吃啊！！！”
“哎呀！你這個樣子，真的讓我很為難啊！”
“我…”
高盛熙滿臉黑線的樣子，跟張聞之也是如出一轍，看得易昀滿心歡喜，還想繼續逗逗她，剛好主持人上臺提示宴會進入到關鍵的嘉賓致辭時刻。全場爆發出熱烈的掌聲，顏文清在衆人的歡呼聲中走上臺去。
“尊敬的主席，在場的所有貴賓，晚上好！我是顏文清，很榮幸受邀出席今晚的活動…”
那字正腔圓的播音腔，收起了平日說話時慵懶的尾音，又是一番獨特的味道。易昀聽得暈暈乎乎，根本沒在意她具體說了些什麽。
“你猜她老爹塞了多少關系，讓她上了位？”
“不清楚，我聽說她是靠自己本事。”
“她這種背景，怎麽可能幹淨？”
“難道你有消息？”
“我要是知道，還問你？網上吹得邪乎，引得人好奇。再說了，她家現在得了立心的支持，就意味着互聯網大佬的資源也緊随其後，未來有給顏氏注資合作的可能。這麽強勢的聯盟，當然要招人猜忌。”
易昀近視，從小視力不好，然而眼神的缺憾卻在聽力上作了彌補。這麽嘈雜的環境下，她仍能聽到前方之人的八卦。即使刻意壓低了嗓門，在別人聽來也許細不可聞的聲音，也能清清楚楚被易昀盡收耳底。易昀有時甚至讨厭自己耳朵的敏銳度，有些難聽的話，不聽為妙。本想轉移注意力，認真聽臺上的講話，可是前方對話裏的關鍵詞轉變成了她自己，這就讓易昀不由得更加留了意。
“那個立心的易昀今天也來了嗎？她和李恩澤不是兄妹嗎？應該很有錢呀，還要來募資？”
“來！而且她每年都來。誰錢多到沒事兒往畜生上花？還不是想要從冤大頭的腰包裏掏錢。”
“這個人一副故弄玄虛的樣子，也不知道有什麽可藏的？難道資産當真像傳說中的那麽巨大，害怕曝光了被人綁架？”
“我入行幹記者這麽多年，一直沒有挖到這個人的一手材料，也算是到目前為止的一大遺憾。”
“藏得這麽深？”
“不得不承認他們兄妹倆都挺低調。”
“可是這不就更讓人好奇啦！她名下到底有多少家公司？立心在投資界的傳奇到底是受了誰的支持？還有，她到底是不是同性戀？她和李恩澤的關系真如傳聞所說的那樣單純？那些說自己被她睡過的女人，有幾個是真的？她和顏文清是怎麽認識的？有多深的私人關系？這麽多切入點，竟然沒一點被挖出證據來，簡直可恨！”
聽來聽去，不過是兩個嘴碎的記者，易昀本想置之不理。這些年來，自己身後的花邊新聞時有時無，她早就習慣了，根本不會在意。可是，其中一人最後的一句話，讓易昀不由得多了心。
“立心和新業的合作絕不可能是雙方在公報上說的那麽簡單的機緣巧合。他們兩家的合作很有可能就是從姓易的和顏文清開始的。這兩人到底是什麽關系，背後涉及了哪些人？我看從她倆入手，使勁找，一定找得到線索。我不信這兩人的防線是銅牆鐵壁，沒一點薄弱環節！”
道理是：人怕出名豬怕壯。而問題是：你不找麻煩，麻煩要來找你。被推倒風口浪尖的人，想要低調，還是躲不過探照燈的尋找。
“熙熙，剛剛那個陳記者是哪裏的人？”
“華陽都市報的專欄記者，陳曉。”
“人可靠嗎？”
“文風挺好，人也犀利。一般人不敢接招。”
“就她吧！”
“董事長，你的意思是…？”
“嗯…你去約吧。”
作者有話要說：
董事長全憑一顆赤誠的心
以及，這一章，多伏
又及，天雨路滑時，大家出門注意安全。今日雨大，出站，雙膝跪地，卒==
夏天裏的朋友們，多喝萬能的白開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