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九

顏文清出差了,而且一走就是一個月的時間。易昀每天沒事就翻翻各大網站的時政新聞版面,關注時事已經成了易昀自認識顏文清以後養成的日常習慣。

國家能源部和京大信息工程開發學院近日聯合發表聲明,表示我國在人工智能技術的開發和應用已進入全新領域和階段。新聞發言人同時還指出由三大科技公司牽頭,彙集國內一流工程師組成的科研團隊,在量子計算機的開發方面,也已取得階段性突破。在不久的将來,相關技術便可進入實戰應用。

這類和國家重器相關的訊息,當新聞裏說,對于某項技術我們才剛開始研發時,實際上我們已經處于其實踐應用的入門階段了。以此類推,這條新聞裏提到的初級應用,對應的實際情況便應該是已經有相對成熟的使用經驗了。因此,當這條新聞流傳開來後,市場對它的反應可謂是立竿見影。新業集團的股票在最近幾天已經連續上漲好幾個點位,市場對新能源未來的走勢看好,一片紅旗招展的喜慶氛圍。相對應下,對于顏文清的全國考察工作,報道裏也是竭盡各種溢美之辭。有些報道讀得易昀雞皮疙瘩掉滿地。忍不住截了屏,發給顏文清,對方會回複一個嘔吐小人兒的表情。

“這些東西,我從來不看。你別發來惡心我了。”

“作為迷妹,自然是要時刻關注愛豆的動态!”

“難道你的愛豆沒有每天親自向你彙報她的行程安排嗎?你有最新鮮的一手消息,不用浪費時間看這些變了形的報道。”

“哪裏是一手啊?”易昀配上一張哀怨的表情,

“每天等你的消息等得好幸苦啊!那波段的代碼跋山涉水地趕到我面前時,早就不夠熱乎了!”

“那要怎樣,才能算是熱乎的?”

“要你親親抱抱,親口對着我說的才算!”

戀愛的酸臭味兒,隔着屏幕都能溢了出來。易昀沒想到自己撒起嬌來,還能跟個初戀小女生一樣肉麻,她挺滿意自己寶刀未老的感覺。

只是,最近心裏的不安确實又甚過之前。立心受邀參加東南商會年會的消息并沒有見諸報端,刻意封閉的措施意味着公衆并不知道立心不僅參與了顏式的發展,同時還和顏式在商場的對手,潘家也搭上了暧昧的關系。這麽做表面上好像是為了不讓公衆以為立心是兩面三刀的牆頭草,然而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真相定另有一番隐情。

是為了不讓顏式誤會,李恩澤這麽做其實只是應付了事的權宜之計?又或是更加複雜的情況:李恩澤決定對兩方勢力同時下注?

顏式和潘家對立心的興趣,除了立心本身的實力以外,更重要是他們看上了立心的影響力。因為組成國內科技領域三足鼎立格局的三家巨頭公司裏,有兩家都曾受惠于立心當年的垂青。

這兩家公司的老總和李恩澤私交過硬是行內公知的事實,所以拿下李恩澤,就有機會得到科技大佬的站隊。在國家經濟和軍備轉型的重大時期,得技術者得天下。一句話道盡其中奧秘:現在是程序員改變世界的時代。

賭國運,一向是善弄權術之人最親耐的險招。易昀雖看不清大局走向,卻懂得這場博弈之間的厲害關系就落在立心的站位上,所以搞不懂李恩澤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讓易昀總有行走在刀刃上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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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這一層認知,只有顏文清真實存在于易昀觸手可及的範圍時,她才能稍感踏實。

“那你乖乖地等我回去,給你好多親親和抱抱,補回來,好不好?”

“好!”

不然還能怎麽辦呢?易昀在心底嘆氣。

新年伊始,上京這邊事情好多,易昀每天也忙得暈頭轉向。聚少離多,注定會是她倆常規的相處模式了。至于以後會不會發生變化,易昀不敢去設想。起碼,讓她可以躲在僞裝下悄悄享受時,就讓她盡情體會這一刻的快樂吧。

不過,易昀很快就見到顏文清了。

西江作為西部地區最大的一線城市,擁有三所國家重點大學,皆是顏文清此次考察的對象。想到顏文清去了她的家鄉,可是自己卻不在,易昀原本很郁悶。沒想到的是,就在顏文清去西江前的兩天,張聞之打電話讓易昀回去一趟。

因為他們接管的運狗車裏救下來的狗狗裏,有三只做了截肢手術。如果不給它們做假肢,它們會完全喪失行動能力。之前和基地合作的假肢生廠商不再繼續為動物提供服務,所以需要易昀回西江和新的廠家談合同。

“又不是複雜難辦的事情,幹嘛非要叫你飛過來一趟?這邊的負責人難道不能獨立處理嗎?”

顏文清坐在和易昀一同前往基地的車上,心痛她忙得幸苦。

“阿之獨立處理了,我不就沒機會見你了嘛?”

易昀滿臉笑容,顯然是很滿意張聞之故意的無能。

“小滑頭!”

顏文清戳了戳易昀的腦門,嘴上雖不饒人,臉上不由得也笑了起來。

飛回來一趟,要處理的事當然不只聯系廠家這一件。只是除此以外還能和顏文清在自己家鄉見面,易昀感到非常高興。雖然想帶她去的地方很多,而她們能見面的時間很短,但只要地點是在西江,就讓易昀覺得她們的關系有了實質的進展。

“你的小秘書沒跟你一起過來?”

“她知道我要去接你,自己提前去基地了。”

“是嗎?這麽懂事?”

“我警告你,別用那種表情看我啊!我可是要把持不住的!”

“什麽表情?”顏文清朝後視鏡看了一眼,無辜地問。

“就是那種意味深長,若有所指的表情。你再這樣看我,我就要拐到哪個沒人的巷子裏頭,對你做些不可描述的事哦!”

“別鬧!我就只有這一個下午,幾個小時的空閑…”

“所以就更應該做一些重要的事情,不是嗎?”

“乖!重要的事,我們回家做,好不好?”

易昀轉頭看向顏文清,一晃神,幾乎沉溺在她那溫柔得叫人瘋狂的眼神裏。幸而停在紅綠燈前,不然自己準能失控沖到對面車道上去。後面的車在按喇叭了,易昀重新啓動前,趕緊湊到顏文清面前,在她唇上重重親了一下,然後咧開嘴“嘿嘿嘿”笑了起來。

“大壞蛋!我的唇彩,被你弄花了啦!”

“我可算明白為何寶哥哥愛吃姐妹們的胭脂了。”

易昀見顏文清補妝,刻意壓低了聲線道,

“真好吃!”

“你這個壞人!”說着顏文清沖着易昀腮幫子狠狠擰了一下。

“唉喲!好痛!”

“痛就對了!也不知道你這滑頭偷吃過多少姐姐妹妹的胭脂水粉,該打!”

“沒有!絕對沒有!”易昀舉起兩根手指,作發誓狀。

“油嘴滑舌的樣兒,不知道經了多少人調/教。叫我怎麽信你?”

“冤枉啊!我這是天賦異禀,并沒有外出拜師啊…”

“還敢貧嘴!”

顏文清瞪了易昀一眼,易昀吓得立馬噤聲不敢多話。本來想說,不信可以問張聞之的,又害怕說出來,顏文清就真的要生氣了。默默地只得不作聲,認真開車,趕緊往基地去。

沉默之後,顏文清也覺得自己挺搞笑。本來很好的氛圍,被自己一鬧,反而弄得尴尬起來。幾次三番的試探,好不容易讓易昀放下了戒備,在她面前脫掉了僞裝,她應該感到滿意了。雖然對于她們的關系,兩人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不去界定,也不談将來,享受當下相互陪伴時的快樂。顏文清心知肚明,她不能對以後有任何奢望。易昀對她的好,就已經該讓她知足。可是,她卻無法克制自己心裏越來越強烈的欲/望。既然已經開始好奇她的過去,那想要占有她的未來,也即将會成為理所應當的訴求。顏文清為自己剛才看上去的無理取鬧感到後怕,她悄悄看向專心開車的易昀。

這個大多數時候看上去幼稚,卻暗中透着機靈的女人,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溫暖了她原以為早已如死灰的心房。并在顏文清沒有察覺時,紮根在那心的中央。動了情的心,想要再放棄,恐怕只能将那根從胸膛裏連皮帶肉地拔起才行。同樣的傷害,顏文清不知道她是否還能再承受一次。她唯一能做只有裝作鴕鳥,不去思考。

下車時,原本密布烏雲的空中,又灑開了陽光。冬日裏的暖陽,像強弩之末。用盡了力氣,卻還是只有微薄的力量。

“顏部長,好久不見!您好!”

張聞之風度偏偏地走向顏文清,率先伸出手來。顏文清看着那白皙水嫩的十指,心裏有一瞬間的惱怒,卻被她很好的掩飾起來。和張聞之握了握手,顏文清用最官方的笑,表示了友好。張聞之見狀,勾了勾嘴角。刻意忽略掉一旁幹瞪眼兒的易昀,轉身攬了高盛熙的腰:

“我們進去說,外面怪冷的。”

打掉張聞之的手,高盛熙一本正經:

“工作場合,請注意你的言行!”

“哎呀!誰規定了,工作場合就不能和媳婦兒秀恩愛了?”

說完轉過頭,對着身後的顏文清和易昀眨眨眼,露出一臉壞笑。

“你離我遠點兒!”

說完高盛熙拉開和張聞之的距離,退到易昀身邊,和她并肩走到一起,

“昀姐,先去看看三只狗狗的情況,再讨論假肢的問題吧?”

“好。”

易昀拉起顏文清的手,帶她往基地深處動物救護區走。四人還沒走到救護區域,遠遠地就聽到狗狗們的叫聲。

“這個冬天送來的狗狗特別多。不算流浪狗,光劫車來的,就有300只。”張聞之邊走邊說,“這300只是沒算被困在車裏,救下來時已經死了的那23只。”

“死了這麽多?”

每年民間自發的劫車活動,救下來的狗狗裏都有困在鐵籠裏死掉的。這一次的數量,在易昀印象裏算多的。

“為了節約成本,今年那些人用的都是小籠。四五只狗塞在一起,有悶死的,也有傳染病死的。你等會兒看到的這三只狗,生命力極頑強了。它們的腿,不知道是塞進籠裏時,被生生折斷的;還是偷狗賊抓捕時,被打斷的。反正身體殘成那樣,還能在放一只狗都嫌小的籠子裏,幾百只狗擠一起,屎尿沾了一身的情況下,活下來。”

張聞之說話快,一口氣講到這兒,停了一下,

“真是奇跡。”

說話間,四人已經走到救護區門外。這是一片占地3000平的區域,整個區域被分割成許多獨立的小房舍,每只狗狗單獨一間。區域後方連接了一大片空地,是給狗狗們專用的活動場所。高盛熙推開了門,裏面的狗狗沸騰了起來。

顏文清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麽多狗同時吠叫的情形,那震耳欲聾的聲響,讓她一時難以适應。易昀看出她的不适,趕緊握了她的手說:

“你要是受不了,就在外面等我。我很快出來。”

“沒關系,可以适應。只是聲音有點大,但味道還好。”

“我們的救護隊在衛生護理上是國際水準!”

沒一會兒,裏面的工作人員抱着三只狗狗走了出來。

讓顏文清沒想到的是,在看到它們三個的第一眼時,自己就忍不住淚如泉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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